小机器人给阿姨道谢,它有很多的问题,想问问水火爸爸痛不痛,什么时候会醒,有没有好医生给水火爸爸看病,但它知道,自己不是医生,爸爸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被仪器包围了,叔叔阿姨们在努力救治水火爸爸。
    而它无论问什么,都是废话。
    小机器人抱着茶叶,透过玻璃窗,安静地看着里面对它来说,超过一切重要的人类,如果能用小机器人的健康,或者其它它拥有的一切,换水火爸爸好起来,就好了。
    第三天傍晚张琴来换同事班,看见小机器人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吃惊不已,它睡着了吗,还是待机了。
    姚冉摇摇头,没有,在那一直看着,有时候肚子咕咕叫,就吃一点废旧电池,淡教授嘴唇有点干,缺水,它都能发觉我实在没想到,这样一个厉害的人,重病成这样,到头来守着他的,会是一只机器人。
    听动保中心那个赵园长说,找了挺久了,从梧州找到了京蓟,它没有手环,找起来可难了。
    但也不能就这么一直干等啊,说实话病人的情况并不乐观,我听秦老专家说,大概率会熬不过冬天,就算有那万分之一的奇迹,估计也是长睡不起,直到生命力完全枯竭。
    劝过了,没用。
    第十天,小机器人还在原地等,姚冉都想和它说真相了,它等一百年,也很难等到人醒来的,三个月前淡教授送来这里时,已经宣布了脑死亡,后头虽然有过两次脑波动,却都很微小,几乎只是维持着生命迹象,比植物人还糟糕,现在之所以还在这占用着这么多医疗资源,一是外面有不法分子在找他,出去只怕连脑袋都要被解剖了,二是他曾经在军工国防上做出的贡献,三是不少人还秉持着希望,期待奇迹出现。
    他怎么连个家人都没有。
    是啊,生科院垫付的钱已经花光很长时间了,他一直不醒,占着这么多仪器,耗费这么多医疗资源,合适吗?这个月赊欠了将近三万块,打申请朝生科院要,一直没批复,看来是要不来了。
    怎么办,咱们医院也是要吃饭的,也不能完全守着他啊,每天亏损这么多,我们和老专家们,用不了多久就会饿死的。
    你看隔壁栋那些重要案犯,公安局每个月还有补贴进来,我们什么都没有。
    不然换一些次一点的医疗仪器吧,比如那个营养液,还有心电仪,输氧器就不要用最好的,多一点辐射也没事的。
    正挂在墙上休眠充电的小机器人急坏了,阿姨们不要给水火爸爸换仪器,请给水火爸爸用最好的仪器,请最好的医生,鹿鹿会去赚钱的,鹿鹿是水火爸爸的家人。
    姚冉呀了一声,你醒着的啊。
    小机器人从墙上下来,捧着手不住拜托鞠躬,不要给水火爸爸换仪器,鹿鹿是二星机器人,在研保院有正式工作,会努力赚钱的,赚很多钱,把费用补齐缴清的。
    它真的很可爱,姚冉都不忍心了,那成吧,等你三个月,三个月后你要是不来缴费,就只能带着你爸爸,去外面草丛里住了。
    小机器人做了保证,跑去玻璃窗外,最后看了眼水火爸爸,又回来把自己和指导员叔叔的联系电话写在了纸条上,888666999233是鹿鹿的电话号码,剩下的三个是研保院指导员叔叔的,鹿鹿工作的时候如果联系不上,请先联系指导员叔叔们,鹿鹿一定不会跑,一定会赚来钱的,请叔叔阿姨们照顾水火爸爸,谢谢阿姨们了。
    它差点没急哭了,张琴蹲下来,当着它的面,把所有电话存进手机,你放心吧,我们医院,也不会和钱过不去,只要有钱入账就成,你在三天内往这个账号里存入十块钱,接下来每周存入100块,代表你有赚钱的能力,就可以了。
    十块钱!
    小机器人握紧拳头,它能赚到的!它先去研保院找工作,如果暂时没有适合小机器人的工作,它在街上捡垃圾,卖纸板和废铁,也能赚到十块钱。
    小机器人很着急,谢过每一位护士阿姨,谢过每一位医生,拜托一位姓秦的老爷爷,它常常看见老爷爷进治疗室,给水火爸爸检查身体,小机器人捧着手给爷爷鞠躬,每天上午十点,下午三点,水火爸爸会口渴,爷爷可以在这时候给水火爸爸喂一点水吗?
    秦院士应了一声,摸了摸它的方脑袋,爷爷知道了。
    小机器人将茶叶送给了老爷爷,又跑去看了水火爸爸一眼,查到研保院京蓟总院的地址,背着小书包离开了。
    秦院士看着手里的茶叶,再望望那个一下不见了踪影的小机器人,坐回去朝护士长说,打电话联系研保院的同志,给小同志发十块钱,可别把它急坏了。
    张琴哎了一声,这就去打电话,大家伙都很唏嘘,希望新的生活,能赋予小机器人新的生命和活力,快点振作起来吧。
    研保院京蓟总院离军区医院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小机器人埋头赶路,用上了最快的速度。
    它真是淡千山的机器人吗,看起来挺笨重的。
    光它额头上两颗五角星,还不够证明吗?普通的外表就是最好的伪装,它走在外面,谁也不会想到它这样聪明厉害。
    不觉得它优秀得有些过头了吗,短短不到两个月,就找到了两个意识体。
    只要和淡千山有关系,就先抓起来再说。
    两名伪装成女性的男子穿梭在人群里,走这边,绕到明华路茭菱路交叉口,距离斑马线600米处,使用吸铁石,黏上就走,老k的车在路口等着。
    好,跟上。
    路人投来奇奇怪怪的目光,两人压低了帽檐,闪进左边的巷道,拔腿就跑,却被迎面揍来的两拳打得飞出一米去,摔在地上,捂着太阳穴惨叫不止。
    咔,咔,咔。
    被打掉假发的男子听到了机器构件的咔咔响,直起头来,见是一个90cm高的机器人,咒骂了一声,爬起来就踢,却眼见那机器人像变形金刚一样,不到五秒就壮大成了两米高。
    近程导/弹!!
    机器人两只机械臂,肩膀上都带有武器筒,逼真到两人想象出了被轰成肉末的情形,忘了眼前是一只机器人,不断求饶,连滚带爬地往后撤,瘸着腿跑走了。
    机器人站在无人的巷子口,收缩折叠了身形,恢复90cm高,依然是个外形简单的普通机器人,它转头往右上角看,陶乐心脏差点没跳出来,好险这只机器人只是看一看,就继续往前走了。
    什么情况,九洲现在允许机器人带武器装备了吗,机器人要造反了吗!
    等那只机器人走远,陶乐一下跳出来,翻看扫描到的影像。
    邱斯年从房顶跃下,皱眉又松开,只有发射装置,里面并没有弹/药。但对方一拳将两个成年男子打成了残废,以如今格斗机器人的水平来看,它依然很优秀。
    陶乐要将影像传给机管局,查来历,邱斯年上网,找到图片,把手机扔给他,不急着找,保护866要紧。
    照片里的机器人和刚才的变型机器人有一模一样的外形和功能,原来是放在梧州机管局展厅的,前段时间丢失了,据说这只机器人,已经沉睡两百年了。
    陶乐震惊得张大了嘴巴,它为什么会突然开机,为什么会从梧州来京蓟,它怎么过的安检,它刚才为什么突然跳出来揍了这两个?不喜欢看人类男扮女装?
    陶乐连声叠问,邱斯年无语,下次遇到,你问问它?
    陶乐抓破脑袋都想不通,难道它在保护巴鹿鹿?为什么?凭什么?
    邱斯年懒得理他,拿纸巾擦了地面上两团血迹,装到兜里,先一步往南追去。
    陶乐只好放下十万个为什么,任务要紧。
    小机器人胖乎乎的手里牢牢握着写好的借条,站在京蓟研保院总院门口,这里门庭比梧州分院的广阔得多,独占一栋楼,工作人员也很多,进进出出都穿着制服,一个认识的人类都没有。
    先要询问门卫叔叔,有没有小机器人能做的工作可以接,如果有,就鼓起勇气,请叔叔先预支十块钱薪水给它,打到银行卡里。
    小机器人拉紧书包带子,跑到亭子里,做自我介绍,询问门卫老爷爷有没有工作可以给小机器人做。
    邵华荣杵着拐杖,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紧张的小机器人,先给它看了自己的名片,又给它递了一张崭新的100块,一张崭新的10块,当然有啦,这是入职奖励,欢迎巴鹿鹿小同志加入京蓟研保院。
    第20章 啾啾啾皮皮
    秦老师,你来啦?
    秦浩找主治医师询问了淡教授的情况,去看了一眼,那只小机器人已经不见了。
    果然。
    秦浩手收到兜里,程序上设定机器人等多久,机器人就只会等多久,不会多一秒,少一秒的。
    张琴把卡递过去,秦老师,您是淡教授助理,这个卡您收好,等将来交给鹿鹿或者是淡教授。
    卡?
    张琴抿唇笑,是鹿鹿啦,我们看了它在北极工作时的视频,感觉它那会儿有活力很多,现在每天站在这儿一动不动的,我们想着它在工作时收获些新的记忆和生活,肯定会快乐一点,就骗它说需要医药费,它已经去工作了。
    秦浩看了看卡,机器人知道什么快乐,它又不是人类,只是一堆钢铁,没有感情的。
    可是大家看到的不是这样啊,张琴摇头,却也不说什么。
    姚冉心直口快,不一定吧,两百年前蓝星因为宇宙行星衰减,异构因子坠落,物种进化出现了少数新人类,虽然随着异构因子的消失,它们已经逝去了,但毕竟存在过,说不定机器人也像他们一样,因为某种特殊条件,拥有了人类的智慧和感情?
    也正因为这样的历史背景,大家对意识体和生命体这两个新概念词汇,很容易就接受了。
    张琴扯了扯姚冉的衣服,姚冉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是我班门弄斧了,秦老师天天和机器人打交道,肯定更了解机器人。
    半透明的电子卡闪了下蓝光,提示有入账。
    110块,备注:淡教授医药费鹿鹿存。
    姚冉和张琴都笑起来,110块就110块,研保院的同志,也挺促狭的。
    秦浩收了卡,神色复杂,又狐疑。
    小机器人打了款,确认水火爸爸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后,踏上了前往南极大陆的无人机。
    京蓟研保院分三部分,办公区,医疗室,最前面的生物园里培植了很多国家珍惜植物,百年巨柏,银杉、梵净山冷杉,藤柄木,错落有致郁郁葱葱,树上有栖息的长尾山雀,翠鸟,松树,树下有慢行的天鹅,朱鹮。
    整个园区安宁,又悠闲。
    啾咪啾咕
    哈哈,哈哈
    啊!
    远处一截丝巾随风飘来,糊住了宋华荣的脑袋。
    老爷子拿下丝巾,杵着拐杖慢慢走过去,将丝巾递到男孩面前,小西今天精神很好啊。
    小男孩不回答,只是看向雪山,那儿有一只黑白两色的帝企鹅,它正在用尖尖的喙拱皮球,每次总是能准确地将皮球顶到小男孩怀里,发出啾咪啾咪的声音,小男孩接住,抛出去,也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小脸红扑扑的。
    郭悦拿着水杯疾步过来,歉然地接过丝巾,展开铺在小男孩腿上,朝老院长道谢,每次来和卡卡玩,小西都很快乐,多谢院长了。
    成年帝企鹅头顶上有一抹淡黄色的毛发随风轻轻晃动着,显得它本身格外的知性优雅,它拱皮球的力道是很轻的,偶尔用鳍和喙,来触碰小男孩,也都是慢慢的,一点不莽撞。
    宋华荣笑眯眯道,它原来在京蓟动物园做表演企鹅,很通人性,可能因为它也有孩子,所以对小孩子非常有耐心。
    是啊。郭悦心里感慨,京蓟研保院的生物园不对外开放,但无法参与到人群中的重病儿童,自闭症儿童,可以免费入园,观看、栽培植物,和小动物们玩耍,互动。
    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喜欢卡卡,小西也不例外,他有情绪障碍,认知障碍,但在和卡卡玩耍的时候,会笑了,有兴奋、喜悦的情绪,偶尔还会说一些话,喊卡卡的名字。
    卡卡很卖力地工作,它可以在生物园里自由行走,但只要有孩子来,它都会在冰雪区表演,哪怕来的孩子,有时候只是一只小考拉幼崽,小松鼠幼崽。
    希望所有的小崽子健康快乐,可能是它的心愿吧。
    郭悦往雪区后面的治疗室看了看,那儿的保育箱里躺着一只帝企鹅幼崽,是卡卡的孩子皮皮,卡卡很想要宝宝,但是生病了无法生育,送来研保院治疗,治好后于半年前在动物园产下一枚企鹅蛋,卡卡亲自孵化,但小企鹅一直不破壳,医师帮忙破壳后,也一直昏迷着,从没睁开过眼睛。
    企鹅妈妈叼着昏迷的小企鹅回研保院求救,它也在研保院住下来,依然卖力地表演,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它都会去玻璃窗外站一站,有时候就看看,有时候朝小宝宝呼唤鸣叫,已经六个月啦。
    企鹅妈妈一直坚持着。
    这也许是每当崩溃,或者快要崩溃时,她都喜欢带小西来生物园的原因之一,在这里感受、汲取生命的力量,和企鹅妈妈互相安慰,也许就没有这么难坚持了。
    小西和企鹅妈妈拥抱着玩耍,开心地笑着,郭悦看了一会儿,问老院长,找到救治皮皮的办法了吗?
    她知道研保院一直在想办法医治皮皮,也派了很多机器人前往南极大陆寻找皮皮的意识体,但一直没有成功,时间耽搁得越久,希望越渺茫。
    郭悦看了眼帝企鹅,很揪心。
    邵华荣刚想说话,电话就响了,拿出来一看,上面写着[鹿鹿小同志]来电,就笑起来,应该可以吧,鹿鹿很厉害的。
    小机器人和另外三只机器人一起,站在冰天雪地里,和宋华荣爷爷打电话,报告爷爷,鹿鹿到达南极了,水火爸爸今天有好一点吗,这个周的医疗费,爷爷帮鹿鹿打给医院了吗?
    小崽子果然是最先问这件事,宋华荣忍着笑,先联系军区医院,问了情况,才回答它,你秦爷爷说好一点了,我们工资是分三份发的,到达南极就发四万首款,爷爷把它一笔存入医疗卡了。
    水火爸爸好一点了!小机器人在雪地里雀跃地轻纵,四万!扣除了赊账三万,还有结余一万,水火爸爸肯定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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