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丰打算离开。殊不知贺姑姑跟贺东来已经在旁等候多时了, 道:怎么,没看见我们啊。见了面也不知道说话?
    贺姑姑自从那日掉粪坑之后丢了大脸,回村还被他们村的人看见,洗了好多天, 身上还像有味道,看见贺子丰就能想起那日的新仇旧恨。
    贺子丰却道:规矩?什么规矩?我们已经分家了!
    贺姑姑道:当初你小的时候,你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 现在你翅膀硬了就想分家。
    贺子丰回头看着贺姑姑,见周围只有她和渣爹在那里。
    贺子丰道:你想怎么样?
    贺姑姑道:别以为你签那个劳什子就万事大吉了。你爹老了,你不养活?你弟弟瘫痪在床,你不叫你媳妇伺候着?
    贺子丰笑了一下,但笑容却让贺东来有些冷。
    贺子丰道:你脑子里的屎是不是没控干净,当初怎么样,全村有说法。你若是不服可以来县衙,哦,对了,这事儿正归我管。
    贺姑姑立刻看着贺东来,眼睛里有些惊疑不定:他说的是啥意思?
    贺东来道:他现在是衙役。
    贺姑姑再混也知道县里的衙役比村长都牛气,一下子愣在当场。她还当贺子丰是个没出息的,没想到人家摇身一变成人了人上人了。可是刚说完的话又没办法生吞下去,她此刻尴尬的在那里。
    贺子丰对贺东来道:你歇了这个心思吧,好好的日子作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消停呢!
    贺东来以前压根没重视这个二儿子,没想到他现在变成最出息的。既然已经闹掰了脸,直接道:你弟生病这事儿,你得拿点钱吧,你现在赚那么多钱!一分不拿说不过去。看着贺子丰现在穿戴气度跟以前都不一样了,心里别提多眼红了。
    贺子丰道:谁生的孩子,谁养。你要是没这个本事,当初生那么多干什么。
    男人最忌讳就是别人说他没本事,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他最看不上的儿子。气的鼻翼都在颤抖,道:你你
    万海跟徐立进来,这才打断了他们这种不和谐的气氛。
    贺子丰现在牛了,全村都在巴结着,却偏偏跟家里闹的最僵,徐立有点可惜,但也没办法,万海为了跟他较劲都魔怔了,他也不敢去修复关系。
    贺子丰现在再说没钱,已经没人信了。
    贺家的日子比他在的时候过的那叫一个天上地下,现在俩小的都有病,家里的生意又接连受重创,他们将来也要成亲,这一桩桩都需要钱。
    贺子丰道:正好能主事的人都在。你要是想要钱,我给你们个法子。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了过来。
    贺子丰道:家里最值钱的就是田地和酱坊。田地我出六两银子一亩,酱坊的话作价五十两。你们要是同意的话,我可以去凑银子。变卖了这些他们就有钱了。
    谁知,贺东来却勃然大怒:我就是饿死,也不会把这些卖给你。黑了心肝的人,就知道惦记我手里的东西!
    贺子丰道:五十两你都不同意,那下次就只能四十两了。随后淡淡的说了一句让所有人恐惧的话:酱坊我肯给这么多,还是照顾你们老弱病残。你还真当我不知道酱方不成?这些年也就贺东来觉得他哪些东西保密的很好?
    贺子丰从十五岁就开始在酱坊里干活儿,哪一样的重活儿没干过。酱坊从上到下对他根本没有秘密。也就一个酱方最值钱,其余的那些破烂和家伙事儿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两到头。
    酱坊巅峰的时候,一年能赚小一百两,可是现在一落千丈,他那些酱折价卖还未必都能卖掉。都快请不起工人了。照这样下去还得赔钱。
    这些都在万海的心里呢,刚才听到贺子丰说出五十两的时候,他心里微动了一下。自从见识过县里的繁华,他对一文一文赚钱变得难以忍受了。
    他又有龚家的血脉,龚家世代经商,他必然在这方面有些天赋。只是苦于没有本金。每次卖酱想抠出二百文都会被骂,照这样的时候,猴年马月才能攒够去县里赚钱的本钱。
    他一方面觉得卖酱坊这个事情可行,一方面又不想把他卖给贺子丰!
    贺子丰见他们心思各异,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很久没接触过贺子丰,不知道他已经有这么强大的气场了。
    等他走了,万海道:爹,我觉得二弟说的对。
    贺姑姑道:对什么对,家里一共就这么点产业,要是弄没了,祖宗都得跳出来骂你。随后对贺东来道:我那俩儿子正好在家里没事儿,等过几天我让他们来帮你干活。
    贺东来道:现在没什么活儿,不用他们来了!
    贺姑姑道:跟我客气什么。眼瞅外头有点放晴的意思,她回去了。
    万海知道他继父跟这个妹妹关系好,此刻也有些着急了:爹,姑姑是想儿子塞进来,必定有所图谋!
    贺东来也不是不知道,他那几个兄弟姐妹都因为他得了酱坊这事儿耿耿于怀。酱坊之所以值钱是因为这个技术。要是人人都进来,那他这买卖就完了。
    贺东来也不是傻透的人,道:你把酱坊卖了 。卖给村子里的人,最好是我那几个兄弟。六十两就成,卖完的钱给你两个弟弟娶媳妇。他现在也不爱管酱坊了,挨累不说还要垫钱,最后能不能卖出去也是个未知数。以前想把这个传给万海,现在想想万海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
    但是贺同跟贺凡又不是那块料。贺子丰倒是可以,但他当老子的不能跟儿子认怂,想想还是卖给别人稳妥。
    他们赤水村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又有族老和村长大宗的买卖也没啥事儿,要是卖给外人。多少人最后被坑了方子还得不到钱。
    万海道:娘刚死,按照风俗,虚的守孝一年。
    贺东来道:没那些说道,贺同跟贺凡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怎么成,都交给你们俩?
    一句话就给他们两口子堵没声了。
    万海道:知道了,爹。
    贺东来看着万海,道:去吧,完事儿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随后万海就出去干了,卖酱坊这事儿很快传开了。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一看这个骆驼也不太行啊,才多长时间就要开始变卖祖产了。不过话说回来大家都挺感兴趣的。毕竟这是一门手艺。
    贺子丰到家就把经历的那些说给秋玉听了,秋玉道:你真的想买酱坊?
    怎么可能。我有钱也是买县里的铺子,买一个酱坊有什么用。下酱的方式他都知道。想吃来年做一缸就是了,再说买也不贵:我就是想让他们忙起来,别成天盯着咱们手里的这点钱。他那钱留着养孩子还不够呢!
    秋玉点了点头,道:嗯。
    这种事儿,有钱都捞不着,之前贺东来赚的盆满钵满的,大家都看在眼里,生怕他后悔了。村里于家东借西借的凑足了六十两银子,直接当着半个村的面上,把酱坊给买下来了,方子和地皮,包括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卖给他了。
    村里的人也不得不感慨他魄力大,敢拉饥荒买生意。
    六十两银子一并付清的。钱贺东来管着,只给了万海五百文当辛苦费。万海道:爹,我想去做生意。
    做呗!贺东来并不阻拦。
    万海强压着心里的喜悦,道:可是我没有本钱。
    贺东来道:哦,那你就别做。
    爹能借我三十两银子吗,等我赚了钱,再还给您。
    贺东来道:万海啊,我就是继父,这钱还得给你弟弟成亲用呢,你懂点事儿啊。说完捧着钱回屋了。
    徒留万海一人在原地,傻眼了!
    第44章 来活儿了
    小贺然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 之前贺子丰开玩笑说让教他写字,小家伙不知从哪儿找了一个枝条,一本严肃道:爹, 学习不可轻慢。
    贺子丰一见他儿子抱着就亲了亲, 道:让你小爹爹来学。爹还有些事情。将来你小爹爹来教我就行。
    小贺然是个老实的孩子,他哪儿知道他爹的主意, 只是点了点头, 秋玉陪孩子玩去了。他拎了个竹筐,先去田地那边转悠了一下。田地上了肥这场及时雨浇下去,来年肯定是两亩好田。
    贺子丰是个闲不住的, 刚下完雨, 小溪的水都湍急了不少。他下水捞鱼, 没一会儿就捞了小半筐, 还有两条三斤重的大鱼。路过的人看了都眼馋, 也纷纷呼朋唤友的来捞鱼。
    夸赞道:还是子丰脑子好使,知道一下雨鱼就多。以前村里的人不爱吃鱼,刺多还不好烹饪, 费油费调料。但几个孩子爱抓鱼烤着吃,时间长了,这种吃法就流行了开来, 把鱼杀了抹上点盐巴,架在火上一烤,吃着鲜嫩不腥。
    贺子丰捞了一筐,都是个头大的, 小的他看不上。捞完就上了岸。
    旁边来了七八个人捞鱼,他们不像贺子丰这么挑剔只要大鱼,他们是没有大鱼。小的也不放过, 都有收获。
    贺子丰瞧着村里的刘三在旁边捞了很多田螺,瞧着足有四五斤。
    贺子丰道:哎,你那田螺换不?我这有鱼。
    换换换。刘三说着,他就是捞不到鱼才捞田螺的,这东西自然没有鱼好吃,连筐都不要了。
    贺子丰让他挑,他拿了个两斤半的鱼。贺子丰也不叫他吃亏,又从自己筐里那个八两多的鲫瓜子鱼扔给了他。
    旁边的人看见了,忙道:贺二哥,我这有虾要不要?
    贺子丰一听,道:哪儿有虾?过去一看,不由得感慨,真的是各有各的本事,小拇指大小的虾子,一个个活蹦乱跳的,身体都是透明的。这种虾也就是小溪涨水之后才会有,头尾都不用去,这种虾裹上面糊放在油锅里一炸,软糯鲜甜,比什么丸子都好吃。平日里想吃还吃不到呢!
    换。贺子丰说着。
    贺二哥,泥鳅要不,这玩意对男人好。
    换了五斤田螺,两斤活虾,还有三斤泥鳅,还剩下大半框鱼呢。回去给村长三斤泥鳅。六子村长好这一口,他最爱吃的就是酱焖泥鳅。再给狗子爹一条鱼。剩下的十几条放在水缸里养着,现吃现杀。
    贺子丰拎着这些东西回了家。刚一回去就听小贺然教秋玉念三字经呢。这小夫子还像模像样的,摇头晃脑的有几分念书的样子,只是小夫子玩心太重,一看见爹爹回来,注意力就跑了:爹,这是啥啊?瞧着贺子丰先扔出来一条三斤重的大鱼,剩下的都倒在院子里的破水缸里了。把田螺放在大盆里泡一泡,想吃田螺得让他把沙子吐出来才行。
    小贺然非要过来看,看到泥鳅的时候他有些害怕,倒退了好几步。
    贺子丰笑了一下,他家崽子,胆子就一点点大。
    贺子丰道:晚上爹给你做好吃的。炸虾这种这种事儿他自己就能来。
    好啊。小崽子高兴的说着。
    贺子丰把泥鳅和刚刚那条鱼拿出去,先给狗子爹送鱼。
    狗子爹收到之后非要找他喝酒被贺子丰回绝了,上次他喝完酒把秋玉欺负的够呛,媳妇不让他再喝了,要是再敢违反回头他家秋玉会生气了。再三的拒绝了,才去六子村长那里。
    六子村长一看见两指粗细的泥鳅眼睛直放光,道:好东西啊!立刻叫媳妇收拾了,他要酱焖。还非要给贺子丰带一碗回家。贺子丰嫌泥鳅有股土腥味,不要。
    六子村长一本正经说:也就秋天的时候能吃到这么肥的泥鳅,偏偏他还不懂欣赏。
    六子村长本来就看好贺子丰,现在见贺子丰青云直上,更是把他当赤水村里最有出息的后生来对待。
    看见他就有说不完的话,按照村长媳妇的话讲,比对亲儿子还亲呢。
    此刻道:你那个爹啊,真是不让人省心。他那个祖产一卖。贺家的老人成天来他这哭诉,说小辈的不孝顺,把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给卖了。
    贺子丰道:这回他有了钱了,应该会好点了。
    六子村长道:他要是能消停就好了,前几天找了媒婆来说亲。他一把年纪了,不给那两个小的找依靠,反倒是他想先找个女的。说寡妇也行但不能带孩子。谁想不开嫁他啊。那媒婆跟我媳妇好,回来说了几句,说他不干这造孽的事儿!
    贺子丰对他这个爹都有些无语了,他一辈子离不开女人。以前跟小万氏在一起也算是恩爱,小万氏走才多长时间,马上就想请新人上炕。
    贺子丰道:他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谁也管不了。
    六子村长道:唉他也觉得贺凡跟贺同可怜,他爹只顾着自己,听说自从小万氏卷走钱跑了这事儿对他的刺激很大,现在钱都咬在手里,一点不撒手。家里穷的入不敷出,跟之前那奢侈的日子完全是天上地下,据说这次想要成亲,也不想掏钱,说最多给女方过三两银子。要是能给他生儿子,额外还有奖励。
    这年头男得多,哥儿或者女人少,真有那等好女子不贪图富贵的早就被身边的人给按下了,哪儿还能轮得到他?
    贺子丰从村长那边回来,当天晚上做的辣炒田螺,清蒸鱼,还有炸虾吃的一家三口都很受用。等晚上的时候,小贺然睡着,贺子丰就给他抱在床里面了,把秋玉搂在中间,俩人说着夜话。
    秋玉对公公的无耻,也有些震惊:他也太好色了。都这把年纪了,还惦记新人给他生儿子呢。以前他觉得是贺子丰不受宠,但对其他的儿子还行,现在看来他根本没变,对所有人都是那样,最爱的就是他自己!
    贺子丰连忙表态:我就有你一个。
    秋玉看着他,轻轻的靠在他的怀里。
    贺子丰用力的把媳妇抱着。
    三天时间转眼就过了,这几天一直在下大雨,小家伙除了第一天还能跑出去玩一会儿,剩下两天都跟他们在房间里。
    终于要走了,带上了厚实一点的被子,孩子穿的衣裳,辣椒酱,道:在那边要乖乖的。秋玉不放心再三的叮嘱。
    小贺然点了点头。
    两个爹爹给他送到了学堂,贺子丰要去县衙里上工,让秋玉自己驾马车回去了。他带了一把伞,晚上可以做熊哥的马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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