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檀玉不给,但她知道她抢不过太子,便说道:“殿下就算把东西拿走了,也无法阻止我请陛下收回太子妃册宝的决心。”
    太子那一瞬间僵住了,看着她,心如刀割。原来女人狠起心来,比男人无情。“你的冠子是殿选的时候,孤亲自交到你手上的,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啊?”
    魏檀玉再次看了他一眼,见他那双通红的眼里落了两滴泪下来。
    “孤不答应!”
    陈缇站在太子身后,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陛下有旨,宣太子妃觐见。”
    太子伸手去抓她的胳膊,抓不住,她目不斜视,看也不愿再看他一眼,绝情地抬脚进了殿。
    太子想跟进去,陈缇却把他拦住:“太子殿下,陛下没召见您,您若想见陛下,请在殿外稍后,容奴才进去通禀。”
    太子焦急地在殿外踱了两周。远远地见褚厉过来,冲上前去一把搡住他衣襟。“是你——你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三哥别激动。”褚厉笑得春风满面,“我什么也没有做。她一日是你的妻子,我就只有肖想她的份。”
    听他这么一说,褚荀被激起了全身的怒火。
    褚厉倒是从来没见过自己这一向温柔的三哥竟也有六神无主要动粗的时刻。
    可是褚厉再激动,再不顾一切,拼尽全身力气,也不是力能扛鼎的褚厉的对手。
    褚厉轻而易举就反剪住太子的拳头,继续挑衅:“三哥夫妇回门那日,我比今日的三哥,痛苦百倍!三哥,我奉劝你一句,是你的终究是的,不是你的,你哪怕暂时得到了,迟早也是要归还的。”
    太子冷笑道:“这话你应该说给自己听才是!她是我的妻子,是你,动了我的人。”
    褚厉回他冷笑:“我与她前世做夫妻的时候,你就只有看着的份,你若是也记得前世,还能说出这番话,与无耻的盗贼劫匪何异?”
    褚荀怔在了当场。
    “殿选时,我若没有出征,绝不会容你趁火打劫。你占了我的人近一年,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秦王,给本宫住手!”闻讯赶来的皇后愠怒地拉开兄弟二人。
    被拉来的两人依旧瞪着彼此,一股子剑拔弩张的气氛充斥在两人之间。
    皇后数落:“为了一个女人,闹得兄弟反目。本宫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竟把你们一个个迷得团团转。”
    太子甩了下衣袖,先离开了。
    皇后怒瞪褚厉一眼,训斥道:“你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仗着自己立了军功,从西羌回来,干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胡闹。本宫告诉你,她就算不是你三哥的女人,你也休想娶她过门!”说罢也离开。
    飞霜殿内
    皇帝见魏檀玉端着太子妃服和花冠册宝,嗤道:“看样子是没什么发现,自请废除太子妃之位来了。”
    “回陛下,有发现。”
    魏檀玉先将证据呈给了皇帝,并将韩王主谋一事的发现告知了皇帝。同时,从字迹、墨、纸张三个方面说了疑点。
    皇帝听罢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意外神色,只是笑了笑:“这么说,有两位幕后主使,你只查到了其中一位?”
    “是。”
    “怎么查的?借了秦王之力?”
    皇帝心如明镜,不好欺瞒。魏檀玉如实应道:“是。”
    “好。”皇帝点头,“证据确凿,那位叫张缙的韩王府幕僚,朕有办法让他招供,等他招供,你父亲可以无罪释放。”
    “谢陛下。”
    皇帝看着她端来的东西,扬起下巴指了指:“你既然找到了破绽,端这些东西来,是何意啊?”
    “自请废去太子妃之位。”
    “为何?当初,你们这群女子不都争破了脑袋要做太子妃的吗?”
    魏檀玉昨夜已经思考透彻了。褚厉三日前陪她这么一跪,流言就更加压制不住了,皇帝无论如何不会坐视不理。
    皇帝的想法她多时猜到一二,若不主动提出废去太子妃之位,只怕皇帝要杀了自己。
    “儿媳无德,也让太子和秦王声誉有损,不配做这个太子妃。”
    皇帝笑道:“好,殿选时,朕就看出了你的聪明非一般女子能及。朕心里的想法,既然你都猜到了,朕也不必掩饰。太子妃的册宝收回,朕会下旨,自今日起,废除你的太子妃之位,你与太子不再是夫妻,你父亲和郑国公府上下都可以无罪释放。”
    “谢陛下。”
    “但朕有个赏赐要给你。”
    魏檀玉内心咯噔跳动。定然不是什么赏赐。
    “陈缇,赐酒——”
    陈缇很快端来一杯酒到魏檀玉跟前,慢条斯理道:“太子妃,这是陛下赏给你的酒,请你喝下吧。”
    “谢陛下。”魏檀玉接过酒樽,看着里面发黑的汁液,手有些发抖。
    皇帝果然要赐死自己。
    皇帝对陈缇道:“秦王还候在殿外吧,有什么事要见朕?让他进来说话。”
    陈缇出去传旨。
    “太子妃怎么不喝?”
    魏檀玉颤颤把酒樽举到嘴边。
    殿外很快传来一阵脚步声。魏檀玉一听就知道是褚厉来了。
    “你是想在秦王面前喝这杯酒?”皇帝笑了笑,语声如常,“这是朕的圣旨,秦王来了,也是看着你喝。”
    “遵旨。”魏檀玉闭上眼睛,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第65章 .  新生   红烛高烧,蜡蜜流淌。
    有其他内侍过来, 接过她喝完的空酒樽,端着退下,与进来的褚厉碰个正着。
    皇帝吩咐内侍这样赐酒, 十有八九就是毒酒了。想到这里,脑子里仿佛有东西炸开。内侍还没来得及行礼,被褚厉一把推开。
    褚厉冲到御前时,看见她跪在皇帝面前,安然无恙,皇帝则诧异地看着褚厉。
    褚厉似乎忘记了皇帝,盯着她看,确认人没出现异样时,心有余悸。
    陈缇从旁咳了一声, 褚厉端正身体面向皇帝行礼,想着那个喝空的酒樽,内心始终不安。
    “朕和秦王有话要说,太子妃先退下。”皇帝看向魏檀玉,眼里期待着什么。
    “是。”站起身的那一刹那,天旋地转, 魏檀玉身体晃了两下, 腹部紧接着传来一阵绞痛,即使她很想强忍住, 却根本连站都站不稳。身体不受控制地栽下去, 头着地的剧痛没有传来, 有人一把揽住了她,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传太医,还不传太医!”
    面对秦王的怒吼,殿里候着的陈缇和其他内侍不为所动, 小心去瞟皇帝。
    褚厉从他们这些畏缩躲闪的眼神里明白了,马上去质问皇帝:“父皇……给她喝了什么?”
    皇帝挥了挥手,店里候着的闲杂人等全部退去,他不假思索就接了话:“自然是鸩酒。她已经没有几口气了,就快要弥留。朕知道你心里一直想着她,就召你进来,给你们最后说话的机会。”
    褚厉直直看着皇帝,接着发出一串半疯半癫的笑声。
    躺在他怀里的人浑身发抖,抓着他的胳膊想说什么,张嘴的时候一口血就涌了出来。
    褚厉浑身从头到脚都在发寒。同样的经历,是前世那场宫廷宴饮,她被毒死的时候,也是一模一样的情景,躺在他怀里,浑身瑟瑟发抖,张嘴想说话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不断呕出血来,最后说了一个字“冷”,不多时就撒手去了。
    皇帝冷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见过最喜欢的儿子脆弱狼狈成这副样子:慌张得不知所措,眼里只有怀里的女人,早失去了天下兵马统帅的威严和皇子的体面。一个战场上见惯了刀光剑影、流血不流泪的男人,此时涕泪齐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似要张嘴嚎啕却又没有声音,疯狂压抑着,把所有愤怒和哀痛都拼命往胸腔里压。
    皇帝今日才算是真正彻底看清儿子对这女人用情有多深,心里一阵惶恐。杀了她,和杀了他没有区别。
    “冷……”只有一个字,从魏檀玉乌青的嘴唇里逸了出来。
    褚厉把她往怀里圈得更紧,脸贴着她的脸,嗓音止不住颤抖:“还冷吗?”
    “冷。”
    褚厉松开她,动手去脱自己身上的衣裳,手因为不停战栗,脱了许久竟都没脱下外裳,胸前的衣裳却被她用手扯住了。她张着嘴,一副拼命想说话的样子。
    褚厉把耳朵凑到她耳边,听见她说:“求你……救我家人……我要先走一步……”
    “我不答应。”他再一次拥紧了她,这一次绝不打算再放手。“玉儿,无论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永远和你在一起。”
    魏檀玉眼神渐渐涣散,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他不清了,动了动唇,说了个字,手上力气失去的时候,嘴角是微微扬起来的。
    尽管那个字没有被她发出声来,褚厉还是一眼就能通过她的唇形辨出说的是个“好”字。她的手握在手里还是一片冰凉,他把唇凑到她乌青的唇边,吻了上去,很久很久才离开。
    胸腔积压依旧的情绪顿时发酵,郁结滞痛无比,一股热流瞬间涌上来,吐出一大口血,也失去了意识。
    魏檀玉走进了一个梦境里。
    梦见自己重生回到了及笄前。自己靠在郑国公府闺房的竹榻上看书,红蓼在旁边给她摇着扇子,惊枝在旁边给她剥着莲子儿。绿云在旁边给她整理及笄那天要穿的衣裳,一边整理一边啧啧赞叹:“小姐这礼衣真美,还有这钗环,等到了那日,小姐将头发都梳起来,准要看呆全场的宾客。”
    “那是。”红蓼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在那数日子:“一、二、三……离小姐及笄还有七日了,我都等不及了。
    阿七飞奔的脚步在外面响起,一边跑还一边喊:“小姐小姐,秦王来府里了。”
    绿云笑说:“呀——你等不及,有人比你更等不及了。”
    魏檀玉瞪了绿云一眼,嘴角是带着笑意的,书被扔到了一边,马上就坐起了身,整饬衣裳,冲进来的阿七问:“他又来做什么?”
    阿七笑道:“秦王殿下一进府就去见咱们老爷了,奴才一激动就直接来告诉小姐了,虽然没问,奴才也知道,他准是来求娶小姐的,因为还拉了好几个马车在咱们国公府外面候着,装的准是聘礼。”
    “嗯哼,哪有不先遣媒人就自己来下聘的。”魏檀玉拍了拍手,又理了理头发,将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捋顺了,又扯了两下裙子出门往郑国公的书房里去。
    去往书房的走廊里,碰见了自己的兄长魏永安。
    魏永安道:“呦,玉儿今日打扮得可真是美极了,跟天上的仙女下凡似的。是要去哪啊?”
    “我听说秦王来府里了,他和爹此时在书房里?”
    “是呢。依妹妹之见,秦王找爹是有何事啊?他和爹在朝堂上也没什么政事可议的。”
    “阿兄最喜欢吃里扒外,跟他的关系好着呢,他来干什么只怕阿兄比谁都清楚,还故意问我,以为我不知道他是来求娶我的。”
    魏永安尴尬一笑:“妹妹就算猜出来了,倒也不用说的如此直白。”手中的扇子往她头上轻轻一敲:“你是个女儿家,还是矜持一些,你看你这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
    “我哪有合不拢嘴?”
    “走,一起去书房外听听。”兄妹俩贴着书房的门。
    听见父亲郑国公用大为不解的语气问:“殿下为何如此着急呀?小女还没及笄。殿下不遣媒人,就把聘礼都送来了,且不论这三书六聘的礼仪,也不知小女答不答应。”
    “令千金不答应也得答应,除了本王,这辈子谁都别想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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