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哥哥,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操心,做生意不易啊,我这些日子都是睡不着觉,你这一回,你可别再糊弄我了,反正你不应口,我是不能放手叫你走!”布坊老板道:“走走,我请你到酒楼吃着喝着谈着……”
    “这可不行,这方子也不在我手上啊,是张家的,得家里长辈作主,我作不了主。”张恒道。
    “又拿这话胡我,我再不信你说什么作不了主的话了,咱今天就找能作主的人!”布坊老板一顿拉扯,又是讨好,又是拉拉扯扯的,非得拉张恒去酒楼不可,这是死缠着打算着再没个结果也是死不罢休的节奏了。
    弄的张恒哭笑不得,道:“要不这样,你也别拉扯我,这么拉拉扯扯的也怪害臊的,人家都看着呢。也别拉我去酒楼了。晚上你来我家,别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俩有事似的非得去酒楼去造,隔墙有耳啊,大掌柜!”
    “那成!”掌柜道:“那行,你说话可得算话,今天晚上我就来,不管怎么,你得给我个说法儿了。”这是必要有个结果不可了。
    张恒听的哭笑不得,这可真是弄的像接头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事儿呢。
    张恒看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这才拉着板车回了那边院子,将收来的桂花啥的给放到了库房去。院子里棚子下小伙子们忙的正不开可交呢,这油的活是细致的活,因此,动静是不大,但是,要耗特别心神,要心特别细才成,人的耐心要好,才能做好。
    张强看他回来,叫他去洗洗脸,擦擦汗,道:“这么人力拉着来回也不是法子,入了秋我马上买骡子,你去乡下也方便些。”
    “行。”张恒笑道:“还好这些花花草草的也不重,乡下也不远,拉回来也不是太累。现在没夏天热,没冬天冷倒还好。”
    他去洗了把脸,看了一眼孩子们的洗澡间,噗哧一乐,笑道:“这些孩子们冲澡还不大习惯?!”
    “大概是不习惯用这些,乡下地方洗澡就是对付一回就算了,这洗澡间说实话比咱家里弄的还好,他们哪里用的习惯?”张强笑道:“昨儿用的就横七竖八的呢,今儿倒好了些。至少没像昨天那么七碰八撞的了,也习惯了在哪里洗衣洗澡晾衣服。会慢慢习惯的。”
    张融融要他们每天都得洗个澡,所以条件自然就跟上来了,弄油的时候要把头发包起来,不然会有头发丝掉进油里,这个卫生哪里就能达得到呢?!要求严格,所以孩子们做活的时候都扎头巾呢,而且得每天洗。手也是非常注意卫生的,不仅饭前饭后要洗,就是如厕后,干活前,全都要用夷子把手洗的干干净净的。因此他们还真像个样子。干活的时候不说话还好,要是说话,得带上口罩,以免口水喷到了油里,油会变质发霉就麻烦了,因此这标准上来了,孩子们一开始有点不习惯,等慢慢的习惯就好了。
    现在大牛也会来执行一步,七个人各司其职,很快就都上了手,这效率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来,看看成品。”张强到了放油的阴凉屋子里,张恒随后跟上。
    里面有几个坛子,上面贴了封条,还写了日期。
    “如果不意外,三个月后就能开封这一批,”张强道。
    “一天现在能做几坛?!”张恒道。
    “这里是七坛,这坛子小,目前还不怎么熟练,等孩子们全都成了熟手,就快了。”张强道:“收油,收花的事情,你还得多操心。油品一定要控好。若是原油不好,这做出来的再怎么样也不行啊。”
    张恒道:“我知道,哥,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多从几家买油。会好很多,到时候看品控,若是油不好的,下一回剔除掉就行。”
    “好。”张强道:“季家的油坊你别去,倒不是因为关系不好,不乐意照顾生意。而是我听说,前段时间,他们三兄弟起了龃龉,干起缺斤少两的事来,还有不少人回家称了油跟他们吵过,季家只死不承认。反倒说人诬赖他们,他们自己还吵了一大架。这件事传到县里来了,现在去他们季家油坊榨油的人越来越少了。”
    张恒冷笑道:“我也听说了,大哥恐怕还不知道他们还有更过份的事。”
    张强愣了一下,道:“季家油坊又有什么事?!”
    “往油里掺水,是说缺斤两的人太多,他们开始往油里掺水,或是掺些废渣,充数量,那个油质,能好吗?!”张恒道:“生活不好,裁了好些帮着油坊干活的老油工。结果,被其它油坊的人给挖了去,油工到哪都吃香,他们季家油坊差不多要黄了。”
    张恒不禁呵呵冷笑两声。
    老油工有多难得,他们知道吗?况且是在自家做活做久了的那一种,他们一般是知道一斤菜籽怎么榨油才能出更多的油,所以,有经验的比起没经验的能节省多少成本。这样的人到哪里都能吃着饭。结果倒好,说开了就开了。
    张强听了,都默然无言,道:“造孽啊,季家老两口几十年的买卖,就这么毁了?!我还是第一回 听说,因为自家吃饭不均,倒把自家的锅给砸了的……”
    “若不是那些老油工本就是季家村人,就看中季家油坊离家近,不然早就都走了。这样的人家,自作孽,真饿死了,也是活该!”张恒摇头道:“所以叫我去碰,我傻了才会去碰。我多找几家品质不错,不扣斤两,不乱掺水的油坊才好。利于以后长期合作。也是咱家不能掺合,不然,有大牛在,咱家都能自个榨油。”
    张强失笑,道:“得了吧,难道因为喜欢吃肉,就非得开个养猪场,你倒是真敢想。咱们家敢沾手这个生意,看那三兄弟不来把咱们家给砸了。”
    “我也是这么一说,有布方也不能开布坊啊是不是?!”张恒笑道:“我哪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说着玩罢了。知道不能沾手,我也不会沾手。这季家兄弟可不是能容人的。眼看着自家生意是慢慢的黄了,若是别人抢了他们的生意,他们包管怂的屁话没有,但咱们家敢沾手,包管迁怒,拿着大牛和咱们撒气呢。”
    “我在乡下跑,有好几个村现在就开了好几家小油坊了,规模虽然不大,但胜在实在……”张恒道:“有这些选择,谁还愿意去季家村榨油?!自作孽的人,活该没饭吃!”
    说到这,张恒道:“哥,晚上你陪小子们在这睡,我晚上在那边有事呢,今天布坊掌柜找我了,缠着我不放。我看他是真急了,非要要个结果不可。我就应他晚上来商议。有老姑奶奶和爹说一说,我也脱了手这件事,实在被他给缠怕了!”
    张强道:“行。你赶紧去那边跟爹,老姑奶奶说说这件事吧,好早有个章程出来……”
    “行。”张恒喝了口水,这才慢吞吞的起了身。
    “他在你身上搭了这么多精力,又花了多少钱财送礼,肯定要有个结果的。晚上得好好说,最好是能谈得成,别结仇,以后咱家也是做生意的了,虽然不同行,但得罪了他,让他记恨,可没好处……”张强道:“价格两方都觉得合适就行了,别太贪。”
    “放心。我心里有数呢。”张恒小声的道:“那红布,给他们布坊小半年就赚了几千银子,你想想这里面的利得多大,以前那个价,是想都别想了。他要有诚意,也合该将红布方的钱给补上一补,这才是做生意的态度。不然,哪怕为了不得罪他,将绿布方给贱卖了,但这方绝对是最后一次,咱们家现在有这个底子,以后有这头油生意当进项,也没必要卖家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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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 锤子买卖
    “看对方的诚意吧。要是个有些远见的人, 他不会太压价,也会有些补偿,若不是, 卖了这绿方, 以后再不往来便是。”张强道:“以后咬死了绿方是最后一方,家里再无布方就行了。谁来都说没有。况且本来就没有!”
    张恒点点头道:“是啊,得为子孙计。如果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咱张家起来了, 子孙也未必不能开布坊……有方子在手, 哪怕不用, 以后也是希望……况且,这布方, 本来该是姑奶奶和表叔的, 咱们家已经占了太多便宜了。不能竭泽杀渔啊……这样太过份了。这绿方卖了, 咱们都不分, 都给姑奶奶安排。我觉得, 表叔不小了, 也该置业成家。这些都是钱呢,而表叔这些还都没影儿, 姑奶奶身上钱都掏空了, 实在叫人不忍心, 为这作坊,不说咱们家人,就是姑奶奶对咱们家付出太多了……”
    张强点头,催促他赶紧回了。
    张强则看着油,然后等沉淀了,还得把坛子放在日光下晒, 晒到时候,才能搬到地窖里去沉淀。
    做个头油,其实都是细致活,步步精细。才会出好油!他本就是个操心不完的人,大多数时间基本都在这作坊里了。毕竟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寄与了太多的期望。
    张强做生意一向细致,宁愿自己苦点,做好点,也不会占客人的便宜。不管是当初是做裁缝,还是现在做这个,都是一样的。每一样都恨不得把控好。他是十分在意细节的人。所以他实在觉得季家三兄弟无法理解。
    人都说勤劳能致富。其实生意不完全只是勤奋的事情。季家三兄弟不勤劳吗,当然不惜力气,然而,生意还是被他们给做黄了。
    一家人做生意,或者说是兄弟做生意,就不能计较太多,如果非得拖对方后腿,那还不如散伙。
    如果不齐心,家败,家散,生意都得黄啊。
    张恒回来了这边便将晚上布坊掌柜要来的事情给说了。
    张兴柱道:“之前也是露了口风,人家死抓着不放,这东西也收了,人也答应过了,便不能不卖。不然得结仇,但是我的意思是,这是最后一次。不管老姑有多少方子,这一回,都是最后一回。”
    张恒道:“爹,我也是这个意思,趁他来,只咬死了只这一个方子了。再没别的了,也没下次了。既要交易,我们就结个善缘,以后当个朋友来往便行。以后干啥事相互也有个照应,行个方便。如果,他是买了方子,听说没再下一回,便变了脸面,这样的人,我们家也不会再沾光,不去高攀他便是。”
    “你想的很周全,这一回无论如何都咬死了,只是最后一次。”张兴柱道:“我是怕以后有祸患啊。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张恒点头。
    张融融道:“既是如此,价格上也没必要要的太高。咱们不提价,他看着合适,咱们家就收个合适的价得了。”
    张兴柱与张恒略有点迟疑,张恒道:“若他只压低价,我们也认?!这也太亏了!”
    “既只求不结仇,亏一时也只是一时,总好过亏一世。与他要了高价,他回去一想,心里又觉得不平衡,不会生事吗?!既知再没了方子,他行事自然也就不会有所顾忌,不要多生事端,咱们家现在不比之前靠这个来赚钱了,一力只保住咱们的头油生意,能不结仇就不结仇,宁愿吃亏也无所谓。”张融融见张恒还有不平衡的样子,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如果他非得开个低价,这说明,他就是个抠门的,这样的人,别得罪他,以后也别来往便是。吃一个亏又算得了什么。保咱们家的长久才更重要。”
    张恒还是有点不舒服,道:“难道还能被白白的占便宜,老姑奶奶,我是想着你多卖个钱,卖上了价,以后表叔成亲,置业的钱不都有了?!表叔便不愁了。我这心里怎么就不有点不平衡呢!”
    “行了,反是最后一锤子买卖。看他给价吧。”张兴柱道:“他既求着咱家,想来应不至于太离谱。”
    张恒道:“我还想着他能懂事的把上回红布方的价给补一补呢,看来是想多了。”
    “做生意哪有不抠的,”张融融道:“咱们家既不靠卖方子过日子。只当做最后一次生意便罢了,以后这些事都烂在肚子里,当没发生过。结个善缘得了。想必他也不会多言。”
    张兴柱想了想,道:“也是。若是要高了价,他为了拿方子,会给,但事后,将事情捅出去,咱们家反而不得太平了……”
    张恒到底年轻,吃亏吃的不甘心,因此有点郁郁。
    张融融取笑道:“你这孩子,世间的事情,哪里就能想的太美。世间的利本就是争不完的。你啊,还要练一练呐,凡事留一分余地,才不会有麻烦。”
    张恒揉了揉脸,叹了一口气,对于他来说,这哪里是余地啊,这分明就是做慈善啊,低价卖出,恨不得白送吗?!哎……
    这可真是!
    这么想着,晚上还是来了。
    是天黑以后,那布坊掌柜上门的。
    张兴柱和张恒请他进来坐了,坐到了厅堂里。张恒给倒了茶来。
    布坊老板看了看张兴柱和张融融,知道她坐主位才是主张的人呢,之前也早打听过张家的事了,因此客气的笑道:“老人家有福气啊,这多年轻,儿侄都孝顺,我看是有大福的人呢。”
    “我一下乡下婆子,哪有什么大福不大福,掌柜贵姓?!”张融融笑道。
    “免贵姓赵……”赵掌柜笑呵呵的道:“托您老的福,开着的布坊生意,还过得去!”
    “赵老板。”张融融道:“有话我就直说了,我一个乡下人,也不会拐弯抹角的。我要是说的不好,您可多担待,别生气!”
    赵掌柜心中咯噔一声,不露声色,还以为张融融要狮子大开口。虽做好了准备,一定要拿下新布方,但是,临阵难免还有点发怵。
    张融融道:“我们张家原也不是做布生意的人家,说来惭愧,这得来的两个方子,着实不是什么好方子,用的都是低贱价的材料,上不了台面的很……”
    用的低贱的材料,能节约成本啊,知道这东西上市可以卖多少价吗,可以倾销啊,基本能秒杀其它布方生产的布啊。这是优势。
    “原先我刚来城里,家里困难,也是怕没吃没喝,恒子是绞尽了脑汁,也是托了赵掌柜的福,这才将红方给卖出去了,不然呐,咱家里,只怕都揭不开锅了,这一点我们得谢谢赵掌柜,您大方,而且信任咱们这种人家的方子,真不是一般看人低的人,”张融融道。
    赵掌柜心里更是突突的跳,这是突出他慧眼识珠,这是要来了,要来狮子大开口了……
    他知道这种话术,这种套路,这哪里是什么乡下老太太,便是做生意的老掌柜,都没这么会说话。
    “本来当时卖了红方,也只是应个急,如今家里也有了新营生,虽然青黄不接,但多少能撑得过来,家里人也齐心合力的。本是不想再卖最后一个绿方的。本来就是低贱玩意儿,上不得台面,也是赵掌柜厚爱,看得上。之前一直找恒子说这事,又是说好话,又是送东西的,弄的我和恒子,家里人都挺不好意思的。赵掌柜既这般的厚爱,我们也都应了话,哪里就有反悔的道理,既然赵掌柜看得上这样的方子,就随便给个友情价,拿去便是。”张融融笑道:“以后咱张家只当交个朋友。如何?!这绿方是最后一个方子了,出了以后,这件事便与咱张家无关,赵掌柜只说是自家的方子便完了,咱张家只想静心过日子,没有迎风头的念头,还望赵掌柜能成全。我们家只有这一个要求。”
    赵掌柜看着张兴柱,又看了一眼张恒,一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这话前面听着吧,好像是要大价钱似的,但是后面的话一听,咋觉得不对呢,是套路,还是陷阱?!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着张恒,道:“张兄弟,要不,您开个价?!”
    他斟酌着才问出这话,仔细的看着张恒,试图看出他的心思。
    张恒笑道:“我开价不合适,说实话,若不是赵掌柜对咱家这么客气,又是送葡萄,又是送酒的,这事就没下文了,承蒙赵掌柜这样的大掌柜能看得起咱张家这样的人家,弯腰结交,这绿方便准备是捂在手里算了的。本也不是什么高贵的方子,我家也不是做这个生意的,废了就废了,比起多事来,宁愿少些事,多些安宁平和。赵掌柜都这么客气了,我家能这样乱要价?!姑奶奶的意思是,随便开个价意思一下就行了,以后只当交个朋友。不管这方子咋样,咱们两家是两不相害。”
    这话叫他更是头大,更听不懂了。
    这价怎么开?!
    张家不指望卖方过日子,只是顺便,友情价卖了便罢。
    这张恒的口变得太快,以前卖红方的时候,一直暗示他家里还有别的颜色的方子,为着的就是要高价,结果愣是从二十到了五十两。
    现在突然改性了?!不开价了?!不提价了?!
    低价甩卖?反他是不信。
    第168章 一千二百两
    这是一次试探, 还是什么意思?!
    倘若是试探,他怎么能开低价,这不是叫人看轻了吗?!
    他查过张家, 知道他们家现在衙门里出了人, 生意也有了门路,以后肯定是路越走越宽,将来肯定是能够有条件开布坊的。不管是最后一个方子是绿方是真是假, 是根本还有别的方子, 不想卖了, 还是, 真的是只剩最后一个绿方,卖了拉倒。
    他都不能冒险开太低的价格。
    但开多高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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