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糖,在这个时代的地位有多重。它甚至比肉还奢侈。
    张恒盘算道:“一家五斤咸肉,再加上一包糖,还有月饼,再配上些点心啥的,够体面了。嗯,差不多了吧,哥!”
    张强道:“差不多了!”
    张恒跑去买给赵家的东西,也没买贵重的,以后要当世交来往,就真没必要送些太贵重的了,也就当个亲戚,寻常的礼就行了。
    不过是将咸肉换成了鲜肉,一刀鲜肉,配上两瓶酒,然后买了点茶,准备回家再找云帆拿些点心,这样就能上门了。
    普通人家来往,也差不多是这个礼数。不重也不轻的礼。这样才叫彼此都没有负担,也是当自家人来往的意思。
    若是太贵重,反而生份了。太贵重的那一类,基本都是只一次送的意思。而这一类,才是长久来往的规格。
    买完东西,还陪着精力过剩的小子们逛了会街,一人买了一个糖葫芦尝了尝甜味,这才回家。
    送了小子们回作坊,一个个兴奋的不行,见到张兴柱,高高兴兴的叫了一声张叔。
    “怕是归心似箭了吧?!”张兴柱笑道:“把东西收好,后天就叫你们家去。要是强子恒子没空送你们,我送你们家去。等以后你们熟了,自个就能家去,我也就不用送了!”
    小子们高兴极了,吃的嘴巴上全是甜的,心里也是甜的,连声道谢。
    “行了,你们歇着吧,我回那边了。”张兴柱笑道。
    石头送了出来,看父子三人走远了,才回来对春妮道:“上回爹说中秋前可能会来呢,我看怕是明后天就得上门。到时我们一道家去便是,可能都用不着兴柱叔送了。”
    “我爹说会送中秋节礼来,要是没来,怕是有事耽误,既说来,肯定得来的,哪怕是中秋后也会来的。”春妮笑道:“回了家别闲着,到田里抓些螃蟹,给带来。我瞧着城里稀罕这个呢,可瞧见了那市面上,现在螃蟹是什么价了没,贵的不行,还涨了价了!”
    小子们都应了,也是有报答的心思,连连点头。
    他们还年少,完全对这种壳类的东西不咋爱吃的!
    年少不识愁滋味,也根本不晓得什么酒和蟹这类细品的滋味的美妙,叫他们喝茶,他们也是皱着眉头的。
    张强和张恒回了家便拿了月饼和点心盒子,带着礼往赵家做客去了。
    张融融对张兴柱道:“难为赵家这般有意,倒是可以长久的来往。为后人也留一些世交,将来再说将来的事情……”
    张兴柱点头道:“既人品正派,提点些倒无妨的。交往着也不错。将来合不合作,只看孩子们了。老姑也少操点心,好好休养身子才是。”
    “我身子好着呢,现在哪里叫操心,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张融融笑道:“倒是你,才要放宽心。店里的事有强子恒子操心,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两个,稳重的很。强子不用多说,既细心又宽容。恒子现在也沉淀不少。现在听见五千银子,也是不动心。儿子这样沉稳,你还愁啥?!”
    “我也不知道愁啥,就是担心这,担心那的,不是享福的命……”张兴柱无奈的苦笑道:“我在想云帆的事。老姑,真叫她一个人往府城去闯啊?!”
    “安平已经开始帮她在衙门里办路引了,就是方便她以后在府城行走。”张融融道:“孩子有孩子的造化,你就别太担心。她这一回办事,十分沉稳。她既要做事,又有决心,只要稳重些,是铁定能做得成的!”
    张兴柱道:“就是怕她孤身一人。”
    “有李方在呢。”张融融道:“李方已经开始在挑选能随他们去府城的人了。兴柱啊,不要把她当个女孩子来看。既已决定要她去做事,少不了抛头露面的,她会注意安全的。李方那性子你也晓得,是个靠得住的。这边的点心早点铺就先交给春妮。先看看云帆在府城的情况。给她机会,有多少潜能,不久就能晓得了。”
    “行吧。”张兴柱道:“到底都是本县的人,知根知底的,会护着她就行。”
    “你去找李方吧。”张融融道:“他挑的人,你过过眼便是。”
    张兴柱拔腿便去。
    李氏瞧见,便笑道:“公爹嘴上不说,也不当云帆的面说阻拦,或是担心。其实心里是真的牵挂。”
    “你公爹对这最小的女儿心里有愧,”张融融道:“你婆婆去的早,早些年他又忙,这最小的,他忽视太多了。嘴上是不说,其实,云帆性子到如今这般,他心里既想不通,看不明,还有说不清的愧疚的。”
    李氏愕然,道:“公爹莫非以为是他造成的?!”
    “为人父母的,都是这样,儿女过的好,还要担心,过的不好,就会愧疚。”张融融道:“等孩子越大,你们就明白了。”
    李氏点头叹息。
    陶氏道:“公爹嘴是真硬。也只老姑奶奶看得透他。咱当儿媳的都不知道公爹的心病。姑奶奶得劝劝才好。这段时间怕是想不通,自个儿钻牛角尖了。公爹这人,啥都不说,就容易想的太多,自责。”
    “我会劝他的,他也是一时接受不了云帆这么往外闯,等以后习惯了,他也就不自责了。”张融融笑道:“凡事习惯了就好!”
    李氏和陶氏哭笑不得。反正她们是习惯不了。主要是社会真的不支持女子在外面发展的。她们也没那经验,所以是接受了不假,但要想得通,至少眼下是绝做不到的。
    正说着呢,王安平和季大牛回来了。
    “表叔和妹夫今儿在衙门里吃的?!”陶氏道。
    “是,县太爷留饭了,”王安平道:“问了问在府城交接案子的事情。”
    陶氏笑道:“县太爷是真亲和,和衙门里人也没架子。真是好官呐!”
    王安平道:“可是问了码头的事?!”
    “是,”王安平知道瞒不过娘,笑道:“县太爷是想问问府城码头的盛况。只怕也是想要做准备的。将来商贸发达起来,咱县城肯定也人如织,衙门里不仅缺人还缺钱修码头呢。所以找我们商议,要不要也修个外城商业街。不过府城能修,是因为有人守,咱县城离府城还是有距离的,万一修了,只怕不好守,也没人守,真出了事……”可不是丢乌纱帽了,而是丢人头。
    李氏吃了一惊,难道县城还能有人来抢不成?!
    张融融一听就明白了,道:“府城有贼匪?!”
    “财帛动人心,越兴旺的地方,越有贼匪,不能明抢,就暗偷,”王安平道:“商讨了一通,县太爷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咱县城是真没人守。又养不起朝廷的驻军。”
    况且是真没驻军驻守县城的先例。一般军事重镇是不可能设为县的。有也少,一般都是边疆人烟稀少之处。
    “真要发展起来,这衙门用人的压力就大了!”张融融看了一眼季大牛,道,“县太爷莫非有提拔之意?!”
    “是有这意思。只是大牛的性子,不是能主事的人,所以县太爷也很愁。”王安平道:“咱穷县不至于引来大贼匪,但是日常的防范的人手肯定是要组织起班底来的,现在人是太少了。吏也少。以往用来只收粮倒还好,若是来往商贸起来,还得收商税,所以,愁着招人呢。”
    张融融沉默。县太爷愁着什么,她心里也知道,这时代识字率太低,而识字的人,留在这小破县城的更少。所以说一句求才若渴,半点都不夸张。
    现在县还穷,想要人才来,衙门又拿不出真金白银的薪水来给,这就很是尴尬……
    难道又得县太爷自掏腰包,这也太苦逼了。
    第214章 礼节
    说什么三年清知府, 十万雪花银,那也是富庶的地方,若是这里发展个十年二十年的, 也许是真实。那个时候随便捞钱,都不会低于这个数。但现在这个点, 哪有钱?!
    当官的还得自掏腰包往里填呢, 苦也苦也!
    所以, 留饭是要他们荐人的意思呗。没啥法子, 只能用亲和力来套套近乎了。
    至于秀才啥的读书人, 去当吏,那是自掉身份, 读书人清高,掉不起身份,绝不可能拉下脸来的, 他们看不上小吏,秀才又不用交税赋,免租赋, 只要家里哪怕有几亩薄田的,都过的好,年节里, 为人写写信, 对联, 日子绝不难过,还有礼收, 又何必为五斗米而折腰去当吏,有功名的,哪个丢得起这个脸, 真要当了,只怕要被其它的秀才给唾弃死,所以就算真有这个心思,更不能做,为了不在读书人的圈子里失去脸面。
    所以,现在想要用人,就尴尬住了。上不上下不下的。
    衙门想要用点可以信任的,可靠的,能够懂点律法和算术的吏,就很难有这样的人才。一是这样的人本就少,二是便是有,现在呆衙门里,是真穷啊,衙门里发不了薪俸,还常常拖延,想要人干活,不得拿点诚意出来,没钱那是真没法子。像王安平这种家里有点家底,家里也支持的,倒还好些,毕竟算是有产者,但像那些无产者,谁会送人去读书识字学算帐,真学会了,又无产,那不是更愿意往商铺里走吗,至少凭本事吃饭,挣得也多啊是不是?!倒不是他们眼界不够远,而是本身穷,急着挣钱,让他们顾不上看那么远,只能只顾眼下……
    于是,衙门里要人就十分的难办。
    倘若再是十年前,都很穷的时候,招人也容易,做个活,给顿饭就行,因为都穷,也就不计较了。再往后十年二十年的,衙门肯定有钱了,招人也容易,但现在,就不行,给顿饭,是绝对不可能招到人了,百姓在别处能挣到工钱,为啥非得挣这一口饭!是不是这个理?!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穷闹得。
    不管如何,都得自个掏钱。县太爷哪怕是有钱人家出来的,也架不住这么的往里填钱财啊!
    真是好生苦也!
    张融融道:“倘若过上三五年,说不定就缓过来了,偏偏是现在不上不下的。”
    她想了想,道:“年底分成的时候,趁早把给衙门的送去,难成这样,当个官也太难受了。虽然杯水车薪,但好歹应一时的急,县城怎么的都得发展的,倘县太爷不作为,恐怕又是一桩事,将来难免……”
    王安平领会了这个意思,道:“儿子晓得了。”
    “县太爷是真的好官呐,便是难为这样,也没有逼迫本地的乡绅,”张融融想了想,道:“不过主要是本地也没什么大的乡绅,都比平民稍好一点。这样也不是法子。安平,我看要解决这个事,你向县太爷献个法子。叫招标法。”
    “招标法?!”王安平洗耳恭听。
    “兴建工程或进行大宗商品交易时,公布标准和条件,提出价格,招人承包或承买,说白了,就是一种无本的买卖。”张融融道:“衙门没有钱给,便给与一定的优厚条件。如果一个商人承受不了,便几人共同经营也相互监督,反而能在没钱的时候做成事情。这是把死水引活的法子。不过衙门要做好监督。这是很重要的,不要让商人逐利本性发挥出来,偷工减料……”
    王安平听了若有所思,他本就聪明,便进房间开始去写章程了。有些方面还得细化,深想,然后问问娘,再细细斟酌交给县太爷的。
    采用招标法,那么,衙门就有钱了,只要有钱,就能挖来吏员,或是像大牛这样的勇者招募来,那么一切就都能活。他细细思索,一时十分认真!
    季大牛也听不懂这些,见没话了,这才去找大妮。
    大妮对他道:“中午吃饱了不曾?!”
    “吃饱了,县太爷晓得我能吃,给的饭饱饱的,还给我添了个大鸡腿。”季大牛憨笑,道:“县太爷人可好哩,一只鸡只两个鸡腿,给了一只给我,我不敢要,说给太爷,太爷说我吃就行,我就想让给其它人,其它人只笑,也不要,我就给表叔,表叔也笑,说我吃就行,我就自个吃了。”
    他不安的看了一眼大妮,道:“……大妮,这鸡腿我能吃吗?!”
    “推让过一番便好,能吃。在外头,要敬重县太爷,还有同事,对表叔更是要这般,不能只顾自个儿,”大妮笑道:“不过他们都疼你呢。”
    季大牛松了一口气,憨笑道:“县太爷还夸我了,说我虽生的五大三粗,却是个知道忠孝的。”
    其实哪是夸他,只是看他性子是好性子,人也是好人,力气也大,还十分勇武,偏偏不是个立得住能干大事的。因此才愁呢。县城的勇武班子肯定要扩大,县太爷虽信他,却看他不是顶事的人,还得别找,看着他急的慌,也愁的慌。
    大妮并不知这些事,只笑道:“马上中秋了,得给公婆准备节礼才是。”
    季大牛这个时候才想了起来,道:“是该准备。不过姑奶奶和公爹,还有舅兄都得准备。一共要五份。”
    难为他能想到周全,大妮笑道:“明儿咱街上买去,然后直接送到公婆那去,不然得晚了。这两日,哥嫂他们也要给岳家送节礼了。今儿买的是给村里的,明儿只怕也得去,到时一块,咱们跟着哥嫂买,也吃不着亏。”
    “行。”季大牛笑呵呵的应了。
    一年三节,是年礼,端午节礼,以及中秋节礼。这是三年三节中最大的礼。其它的礼,比如清明,要回村烧纸了,算是小礼,算是失点小礼也无妨,但是大礼是万万不能失的。
    像长者,对于中元节做羹饭,也很重视,重视死去的人,也是对生者的珍惜之意。
    今年张家的确是忙得多,往年是只要走亲戚就行了,但今年不光要走亲戚,还得给春妮,李方,石头他们准备节礼,还要给关掌柜,包括店铺里的小二发过节费,发些过节的礼品啥的,所以很多事就得方方面面的忙。
    中原人在乎过节,倒未必在意这节礼多寡,而是在于心意。若是心意给不到,这就是做人有问题了。做老板也就太抠了。
    因此,不光张强张恒准备着,张云帆也给春妮和李方还有店里帮忙的众人都准备了礼品。
    她在做着各方面的准备,中秋节前想在府城开店铺是肯定来不及了,所以,干脆一面准备,一面学做做人,一面则安排着等中秋节过完再去府城安顿好一切。
    所以春妮是既得了张家给的一份礼,还得了张云帆给的另一份礼,她得了两份。
    春妮也不扭捏,大方的收了。
    家里人都在准备着过节的事情。
    饭桌上,张强,强恒敬了一杯赵掌柜,笑道:“今天正式拜访,往后可是好兄弟了……”
    赵掌柜笑着对张强,张恒道:“两位兄弟,从今天起,咱就是结拜的三兄弟,效仿桃园三结义,绝不负义。我老赵将来若是坑人,或是将来走高了,忘恩负义,就绝不是人。”
    “言重了,”张强笑道:“两家结交,不必讲什么江湖义气!”
    赵掌柜却说应当的,眼睛红红的,道:“老太太重情重义,不肯要分成银子,眼界高远,我老赵是真的口服心服,但不能不报……既是如此,两家不结义,我还是人?我话放在这里,将来不管怎,只要我老赵没闭眼,两家永不相负!来,我请两位弟弟喝一杯,我就托大,当个老大哥了……”
    张强张恒苦笑无语,这个老大哥的年纪可以当他们爹了,不过盛情难却,忙端起杯来道:“赵哥,请!”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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