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死死地盯着颜如玉手中那不足大拇指大小的魂石,耳边还听得颜如玉在说:这颗是我兄长想买的,这做兄长的想要,做弟弟的自然不会不给。却没想到夺了尊上所好,罪过罪过。
    颜如玉在问出来是七号房的主人时,就多少猜到了起因。
    要是七号房,杂宝阁,这两者结合在一起,能想起来的也就那一件事了。
    当时三号、七号与颜如玉争夺魂石,因为白大佬给的钱够多,最终是颜如玉不计代价给拍下来了。
    事后,曾有人追杀颜如玉,不过都被白大佬给摆平了。
    三号房是苏眉儿,这七号房,自然是眼前这位中年男人了。
    他自称严以鸣。
    颜如玉在进门时,就感觉到了刺痛的杀意。尽管方才的对话你来我往,皆是含笑从容。可他从严以鸣的眼底看不出任何的笑意。
    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
    你的兄长?严以鸣挑眉,暗含恶意地说道,我却是不知道,颜虹到了这里。
    颜如玉晒然,跟这种知道身家根底的人说话就是麻烦,扯个谎言都更费功夫。
    尊上也当知道我的情况,这些年东躲西藏,要是单凭我自己,如何能够避开家门的追查呢?那自然是要再认上几个干哥哥,这做事才算安稳。
    颜如玉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
    他哪来的干哥哥?
    倒是有俩想要哥哥干的,尤其愿意做个情哥哥。
    严以鸣昂首,身后像是有黑衣侍者得了命令上前来,门口站着的化精修士脸色一变,伸手握剑,只那一瞬,黑衣侍者却是扯下了颜如玉的面纱。
    分明他伸手就能做到的事情,却偏生要让侍从来。
    待严以鸣亲自用眼看过颜如玉的容貌,眼底登时闪过一丝暗色,低哑地说道:这张脸,却是有几个好哥哥都不为过啊。
    颜如玉:?你变态啊!
    他立刻察觉到严以鸣的神色微妙变了,如果先前是布满杀意,现在是在杀气中还夹杂着情.欲,真叫人晦气。
    这厮太过摆谱,原以为上来就是干,结果却爱瞎弄什么逼格,丝毫没想过往往失败死于话多啊!
    颜如玉:我已经七十几了。
    他用全身心表示抗拒,便丢了一脸年龄暗示。
    严以鸣的欲.火却更上一层,笑着说道:那岂不是更好?
    脸好看就足够了,看那外露的细嫩皮肉,层层衣裳包裹下的躯壳自然也该有相应的模样。这小子得罪他不浅,当年可杀了他好多侍者。虽然只不过是中阶,可要培养出来全心全意、得心应手的却是有些麻烦。
    如今便要他肉偿,再将他活生生作弄死在床榻上,岂不乐哉?
    虽是颜家出身,可毕竟是个弃子,想必就算消息泄露了出去,牡华天宗也不会说上什么。
    严以鸣的笑容更深,眸色越浓。
    颜如玉:妈的,超级无敌大变态!
    他yue了!
    怎么连老头子都下得去嘴啊!
    颜如玉不想跟他绕圈了,直接挑明了矛盾,当年追杀我的人,是你派出去的吧?
    严以鸣:是我又如何呢?你那个手段残暴的干哥哥,眼下不在这里吧?倘若是在,你又何必发抖呢?他怜惜地看着颜如玉细腻的皮肤。
    那视线粘稠恶心,让颜如玉感觉看到的地方都瘙痒起来,恨不得挠上两下。
    颜如玉:我毕竟是凡人,面对恶意杀气,不这般才奇怪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从进门起就一直拿在手上的翠绿晶核。
    那翠绿晶核看起来圆润剔透,当是上品。
    黑衣侍者们在进门的时候就用神识查探过了,没有检查出什么来才默不作声让颜如玉进去。
    眼下,颜如玉摸着这翠绿晶核,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砰!
    一道重重的落地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下,让地面都摇晃起来。
    啊!
    立刻就有尖叫,魔兽
    话音刚传进包间,这包间的墙壁就剧烈摇晃起来。
    咚咚咚!
    是沉重用力的敲打声,严以鸣的神识外放一瞧,当即脸色就变了。
    此刻扒着包间外墙的,正是一只通体发黑的魔兽,这魔兽只有一只独眼,长在下腹。可浑身上下却有无数个尖角,尤其是在左右两条如同烂泥的胳膊上,更是镶嵌着极其密布的利齿。这头硕大无比的魔兽正昂着脑袋尖啸,两条胳膊用力地贯在墙体上。
    正当所有人的神识都留在外面,忽有一道小小细细的惊呼,屋内也有!
    说时迟那时快,严以鸣心中预兆刚生,整个人就莫名矮了三寸,险而又险地避开身后弹出来的一条油腻湿滑的舌头。那舌头不甘心往下一卷,严以鸣早就爆闪离开,一下子出现在屋外,只听他恼怒地说道:你们杂宝阁就这么放纵魔兽闹事?
    哟,在这里呢。
    远比刚才还要凶险万分的险兆出现在严以鸣的心头,他的心跳很快,快到几乎要崩裂,整个人下意识闪身,却避不开最险要的那只如白玉的手。
    那只手出其不意从背后穿过了他的胸膛,捏碎了他的心。
    可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抽出来后,严以鸣那具尸体却重重砸在地上,化作了一个小木人。
    替死!
    白大佬挑眉,那视线定格在刚才严以鸣破窗离开的室内,那只手隔着一堵墙慢慢收紧,像是在拉扯着什么。
    刚逃过一劫附身在黑衣侍者中的严以鸣不得已,闪身逃到了大堂。
    方才的喧哗让还在拍卖杂流的大堂彻底空了。
    严以鸣出事,那些黑衣侍者自然哗啦啦跟着出去,且随着人数逐渐增多,化精修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颜如玉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毕竟那足足有百数之多,压根不知道藏在哪里。
    这简直是完全不把杂宝阁放在眼底。
    颜如玉:这到底是哪个主儿?这么肆意妄为。
    化精修士苦笑:他是宣明阁阁主的独子。
    颜如玉认真想了想,这不对啊,宣明阁阁主只有三个女儿吧。这儿子是从哪里来的,而且还姓严。
    现在的宣明阁阁主应该姓尘。
    私生子。
    化精修士言简意赅地说道。
    然后再悄声说,听说阁主有意让他儿子入族谱,只是他的道侣启天夫人也不是好说话的,至今不肯答应。尤其是有小道消息,说是阁主想将阁主候选人的资格给了严以鸣,而不是家中三位女儿。
    足以看得出来宣明阁阁主对严以鸣的看重。
    颜如玉:渣男。
    化精修士无奈地说道:这里就是宣明阁的地盘,杂宝阁明面上还是不想跟他们起冲突的他言语间透露出一种刚才你要是听我的就好了的沧桑感。
    颜如玉挑眉:原来是这样,你放心好了。
    化精修士:?
    我放心,我放什么心?
    我就是一百个心都放不下啊?!
    边说着,他总算望外瞧去。
    只一见,他便毛骨悚然。
    端看方才那挤满黑衣侍者的大堂却空无一人,神识外放,便窥见无数血色。地面,墙壁,桌椅,柱子,乃至于高高的天花板,都染满了鲜红。撕碎的肢体与骨骸胡乱丢着,粘稠的脑浆和滚烫的鲜血搅在一起,红红白白恶心得要命。
    唯一站着的人,正一下、一下地踩着一滩烂泥。
    不。
    那不是烂泥。
    那是血肉和骨骸融化的血泥,两颗咕噜转动的眼珠子充满恐怖与畏惧,却还是活着的!
    公孙谌一脚踩爆一颗眼珠子,幽冷地说道:我都还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你这双眼睛却是爱看。脚底用力碾了碾,整滩肉泥痛苦痉挛起来。
    一张嘴裂开,声音是无穷尽的绝望与痛苦,撕裂得几乎是在尖叫。
    绕过我,绕过我,我爹,我爹是宣明,宣明阁阁主,放我,放过我
    话到最后,更是如同野兽嘶吼。
    公孙谌面无表情地踩碎另一颗眼珠子,啊,我想起来了。我听说他努力了几百年,总算生下来一个儿子,如宝如珠地看护着,原来是你啊。
    他心满意足地将一截手臂扎穿严以鸣的嘴巴。
    那正好,待会我就去送他上路陪你。公孙谌懒得去管顾那厮的垂死挣扎,在他的操控下,严以鸣只会不死不活地感受着这极致的痛苦。
    如玉,他狷狂肆意站在血泊中张开双臂,素白的衣襟布满血红,连脸上都溅着几滴猩红,不来抱抱我吗?
    第48章
    化精修士自然知道颜如玉的身份,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自家少阁主的朋友,自然是得护着些。所以当他看到颜如玉跨上栏墙时,整个都吓住了,连忙去抓。
    指尖却与他的衣襟擦边而过。
    颜如玉跳下栏, 身形轻飘得如同一阵风, 落在了公孙谌的怀中。
    不怕我了?
    自然还是有点。
    颜如玉幽幽地说道,不敢透露他最开始给小花精暗示的是去找黑大佬, 没想到将白大佬给寻来了。
    这要是给白大佬知道那可得是一番好脾气。
    公孙谌抱住颜如玉, 大步往外走,身后留下的血污兀自燃烧起来, 连同墙壁都冒出无形的白焰,最终除了中间那摊血泥消失不见外, 其他的残骸遗体都被大火吞噬。
    就连神魂也没留下一星半点。
    莲容, 我们去哪?
    白大佬跟抱小孩似地搂着他,颜如玉不得不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脖子。
    去宣明阁。
    公孙谌的眼眸深沉,那厮已经去了。
    颜如玉他们落脚的这座仙城是归属于宣明阁, 但宣明阁并不是落座在这仙城中。东游大陆讲究避世,所以除开仙城外, 还是有许多国家生活在大陆。
    有的偏远边陲小国甚至从未见过仙人, 只依稀听过口耳相传的传说。
    宣明阁正是落在无人之处。
    僻静悠远。
    宣明阁阁内有几十条仙气磅礴的灵脉扎根, 亭台楼阁, 殿宇轩昂, 起起落落的山脉蜿蜒, 正棋布着一个古怪庞大的法阵。此阵法世代相传,经过几万年的不断增删, 除了阁主外, 压根无人能彻底掌控。
    这道大阵, 彻底束缚住所有外泄的灵气,也庇护着宣明阁内所属的任何修士。
    宣明阁的弟子,在入门后,都会取一滴心头血炼制灯芯,等自身的灯点亮后,自家师长便能依此确定弟子的安危。灯在人在,只要灯芯永远燃烧着,便说明其平安。
    阁主一脉的命灯,安置在最里面。
    等看守的人发现严以鸣的命灯黯淡下来,已经是两刻钟后的事情了。
    他们心下大惊,不敢有任何懈怠,立刻传讯将此事直接上报到阁主案前,当宣明阁阁主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启天夫人自然也收到了。
    两位一体,虽然启天夫人与阁主的关系已经一般,但还是仙门内的长老之一。
    启天夫人是一位相貌普通,气质独特的女修。
    她和阁主的修为已到踏境大圆满,正是最顶尖的修士之一。当她得知此事时,她的长女正在殿内。
    尘归:娘亲,可真是报应不爽。
    她可当真不喜那严以鸣。
    严以鸣仗着阁主的宠爱,私下的行径令人厌恶。可偏生他的修为的确不错,阁主还给他拨了不少侍者保护,就生怕启天夫人对他这眼珠子动手。
    启天夫人眉眼泛笑,他心里有鬼,看我便也生了鬼怪。我何苦去让自己沾了血腥,就为了除掉那蠢物?我当年算得他有杀身之祸,劝他莫要将严以鸣带回来养。他偏是不听,认为我是嫉妒,偏要将人带回来真是愚不可及。
    言语间待阁主,却不是丈夫妻子间的亲密,反而透着淡漠。
    娘亲,您所提及的杀身之祸,是什么?
    尘归有些讶异,她还是第一回 听启天夫人提起此事。
    启天夫人对几个孩子的态度都很温和,见尘归问起,也不隐瞒,当年你父亲想与我结合,多少是看上了我血脉里有一丝预言的天赋。不然以尘莫回的性格,娶我这位相貌一般的道侣,怕是不能称心如意。
    我图宣明阁可以让我安稳修炼,自也是答应了。两百年间,我为他预知了八次,前面七次都灵验了,直到他登上阁主之位。
    尘莫回的阁主位,才坐了约莫百年。
    走到阁主之位,尘莫回已经不需要启天夫人了。可启天夫人为他生下三个女儿,境界又是与他一般的踏境仙尊,就连仙门内也有许多人为其折服。
    尘莫回不可能任由自己的性子换掉道侣,也不会这么做。
    他喜好颜色,私下做什么,启天夫人也懒得去理。
    只他开始在外沾花捻草后,就再也不曾与他同房而居,后面更是带着几个孩子搬出了主阁,另辟住所。
    尘莫回也由她,直到六十年前,一直与他淡淡的启天夫人突然找上他。
    说是做出了第八次预知。
    尘莫回虽然不再那么倚靠预知,却也清楚启天夫人的能力,闻言便正襟危坐起来。
    你寻到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了?
    岂料第一句,就让尘莫回彻底变了颜色。
    尘莫回长相英俊,气势绝佳,正是一位翩翩美男子。启天夫人与他站在一处,确实显得普通。而这些年她不管他在外面胡闹,尘莫回心中也有愧。
    但若是启天夫人要对那个孩子动手,他却是不能容忍。
    他盼了好些年,才得了这么个儿子。
    启天夫人虽与他没有情爱,可毕竟这么多年,一看他脸色微变就知他在想什么,却也是好笑又有些恼怒,收收你的心思,我懒得去动他。我来只是告诫你,那小子在外面不知闯了什么祸事,在将来会反噬到你自身。想要他与你都活命,就莫要联系过密,将他好好安置便罢。
    尘莫回信,也不信。
    严以鸣的性格不好,在外面确实偶会惹祸。但他修炼的天赋却也很不错,尤其是那张脸与他相近,瞧着心中便舒坦。
    启天夫人生下的几个女儿虽然气质独到,却与他半点都不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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