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龙盏是擎灯长老的二弟子,同样是身为二弟子这个身份,提龙盏或多或少会被人与玄天宗掌门流光真人座下的二弟子莫机锋作比较。
    不过与平日行走于浩土各地的莫机锋不同,提龙盏常年驻留在昭明洞府之内,替其师父擎灯长老掌管洞府之内诸多事务,而且与外门道场的联系,平日里也是由提龙盏亲自负责。
    以擎灯长老的身份地位,与外门道场来往极少,甚至有几分鄙夷,认为玄天宗不应该设立这么庞大臃肿的外门道场,这是唯一一点,擎灯长老与掌门流光真人的共识之处。只不过出乎提龙盏意料之外的是,袁老黑被祁震重伤的消息传出之后,擎灯长老十分罕有地要求提龙盏,将袁老黑带上昭明洞府。
    袁老黑没有世俗的亲友愿意收留,外门道场的帮派势力也被掌门雷厉风行之下,尽数瓦解,所以孤身一人、重伤颓然的袁老黑,在监守殿被搁置了好几天,如同无人认领的尸体一般,要不是提龙盏及时来到,监察队还打算将袁老黑扔到山间之中任其自生自灭。
    然而看着木然等着干涸双目、无法说出一个字、表露出任何表情的袁老黑,提龙盏不由得遮住自己口鼻,本就出身于浩土豪门贵族的他,天性最好洁净,哪怕是在这玄天宗的洞府之内,他都要每日焚香沐浴,比女修士们打扮得还要洁净。
    当初有其他洞府的弟子没控制好言语,嘲笑提龙盏女子般的日常,却是被狠狠教训了一番,然而作为师父,擎灯长老并没有责罚提龙盏,反而认为这是个人修炼,对提龙盏的行为,大多放任。
    要不是抱着对擎灯长老无限的崇敬,以提龙盏的性格,绝对不想与这名外貌粗犷野蛮、浑身恶臭的半死人呆在同一间屋子。
    身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提龙盏转身呵斥道:“不是说了,不许来打扰吗……呃!弟子拜见师父。”
    正当提龙盏烦闷之际,擎灯长老来到这个幽暗房间之内,却是没有在意提龙盏的过失,径直走到袁老黑身旁,神识四扫,并且以手指按压袁老黑的身体。
    擎灯长老不顾污秽,对袁老黑的身体翻过来覆过去,最后还是将目光集中在袁老黑背上的脊椎,而此时的袁老黑,早就被擎灯长老不顾轻重的手段给折腾得近乎死去。
    “奇怪。”擎灯长老低声说道。
    提龙盏赶紧问道:“师父,哪里奇怪了?”
    擎灯长老语气平静、不起波澜,问道:“你见到此人时,他便是这般模样?有没有对他施法、或者任何摆弄。”
    提龙盏对擎灯长老是又敬又畏,赶紧回答道:“不不不!弟子就是将他原样带来昭明洞府的,他在监守殿的时候,就是脊椎粉碎,浑身上下看不见一丝法力的痕迹!”
    擎灯长老沉思了一会儿,再问道:“除了袁老黑,祁震还有没有打伤过任何人?”
    提龙盏说道:“除了几个倒霉摔倒跌伤的,再没有他人了……师父,有什么问题么?”
    擎灯长老摇摇头:“没有,反倒是这么一种手法……祁震是空手将袁老黑打成这副模样的?”
    提龙盏点点头,说道:“弟子询问了很多人,除了那个关毅一开始借助阴阳飞梭打倒一些袁老黑的手下外,之后完全就是祁震手无寸铁地打败袁老黑。”
    擎灯长老眯起眼睛,好好思考了一番才说道:“这个祁震,果然不是简单人物,且不说他是有意无意,凭着肉身武道修为,竟然能将一人脊椎粉碎自此,哪怕是为师也未必能做得到,果真神奇!”
    “不可能!”提龙盏叫了起来:“师父神通广大,怎么可能做不到,分明是祁震这小子有什么异术,才能有这么狠辣的招数!”
    擎灯长老没有对提龙盏无形的马屁有任何褒贬,直言道:“要真是借助神通,为师当然可以,只不过这样比较毫无意义。现在门中传言,祁震如今修为已有御物境界,我看远远不止,武道修为虽然迥异于仙道,但若是站在高处眺望,则能发现不过是上山的两条路径罢了,祁震这一手,劲力凝而不散、猛而不烈,刚柔并济于方寸之间,已然不是世俗武道行列,为师猜测……祁震恐怕已经是有先天境界的修为了。”
    “先天境界!”提龙盏暗喝了一声,语气中也有些惊惶失措。
    “怎么?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擎灯长老对着提龙盏说道。
    在门中被誉为修炼进境不亚于当年流光真人的提龙盏,如今眉眼之间却是有几分阴霾,咬着牙说道:“世上怎能有修为进境如此迅猛之人,难不成会是魔道妖人吗?”
    擎灯长老否认道:“不可能,以流光的性格,再怎么不择手段,也不会忽视原则,祁震断然不会是魔道出身,只不过……为师对他所怀仙缘十分感兴趣,可惜不得其真容。”
    提龙盏知道擎灯长老最喜欢的就是收罗天下失落的各路仙道传承,昭明洞府之内,有着不少就是继承了各类仙道先人遗宝的散修,为擎灯长老驱驰,于是提龙盏赶紧说道:
    “师父,我现在就去帮你问清楚,以祁震现今情形,说不定多说几句好话,他就会投奔咱们昭明洞府了!”
    提龙盏正欲动身之际,擎灯长老阻止道:“不用去了,祁震此人早已是流光的棋子,绝不会来依附我们的,更不会告诉我们任何关于他自己仙缘的底细。”
    “祁震禁授一年,如此严厉的惩罚,还会对天元峰感恩戴德?”提龙盏非常疑惑。
    擎灯长老轻抚长须,说道:“我没见过祁震,但是多少能猜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上古圣贤有言,士为知己者死,祁震便是类似于这般的人物,比起传授任何仙道典籍、法术神通,祁震更倾向于外人对他的认可……我派人去天南之地打听过了,这个祁震早年间还是一名经脉堵塞的废人,能坚强活到这般岁数已经不易,只要玄天宗释出一丝丝的信任,祁震给他们的回报就会近乎于无限,所以别想对这种人动什么收揽之意了,他可能是软硬不吃的。”
    “师父,难不成就放任祁震这个家伙?”提龙盏有其气恼。
    擎灯长老对众多弟子门人向来严格,但是对提龙盏却是另有一番偏爱,说道:“为师明白,你不过就是看不惯此人天资超然、修为进境飞快吗?你可别忘了,在苍云剑宗,那个同样出身于天南之地的何茗,如今修为恐怕也不亚于祁震,这段时间,仙道之中就已经流传了天南双骄的说法,一者是祁震,另外一个便是何茗。这两人身负天机异数,为师一时之间也推演不清……但是这样拔苗助长,遗祸不轻,比起祁震身上的仙缘,我现在有些好奇,流光他们到底会怎样对待日后成长起来的祁震,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在洞府之内韬光养晦,少去折腾,便是对为师最大的帮助了。”
    “是,谨遵师父教诲。”提龙盏的骨子里虽是带着几分世家弟子的傲慢,可是面对擎灯长老,却是没有任何的违背之意。
    擎灯长老继续说道:“至于天元论会,还是依旧,我们不去参与,且让长门之上的那帮小丑作威作福,为师猜测,流光是想借此机会,利用祁震此人,对门中诸多零星分散的势力好好打压一番,迫使他们为宗门统合势力。”
    “师父,据说这次天元论会,玄天宗也邀请了其他六宗的人前来观礼?”提龙盏问道。
    擎灯长老说道:“过去也有,但是我想这次不仅仅是观礼了,天南之地一局,玄天宗稍稍失措,这一次肯定会找回场面,如果是让祁震此人有所表现,那就更说明玄天宗依旧还是天下仙道宗门魁首。”
    “弟子还是不明白,为何师父不让我们参与天元论会,让长门的那些人出尽风头。”提龙盏像是个孩子一样埋怨道。
    擎灯长老眼神看向不知名的远方,说道:“真正能印证修为高低,不是靠那十二年一度的天元论会,而是需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不断提升修为、磨练法力,如今天元论会早已变调成长门玩弄宗门权力平衡的一个方式,世人皆以为我追求权位,却不知道身为仙道修士,更远大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弟子斗胆一问,师父所求境界到底是什么?”提龙盏小心翼翼地问道。
    擎灯长老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呵呵一笑,说道:“为师当年亲历仙魔大战,见惯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从那时起,为师便立下了誓言,必定要印证出一条超脱生死、乃至于掌握生死的大道来……如今的仙道,早已是一群在追求长生道路上疲倦不已的蛀虫罢了,而当年的仙魔大战,也不过是这帮人为了蜷缩在自己小小洞府之内的斗争,为师所求的,乃是超乎于仙道、魔道之外,世人至今无法企及的遥远目标。”
    听闻此言,提龙盏不禁心生热血,立刻跪倒在擎灯长老面前,语气中带着无限的尊崇与膜拜,说道:
    “弟子必定呕心沥血、肝脑涂地,帮助师父求证此等无上大道,让天下间这些鼠目寸光之辈,见证天下未来的指引!让过去对师父有过一丝一毫不敬之人,遭受最为惨烈的天罚!师父,您就是未来的天下共主,过去、现在、未来,唯一的神!”
    说着说着,提龙盏双眼散发出一阵妖异的红光,而提龙盏本人激荡的情绪、溢出眼眶的泪水,都说明此人的心神早已颠覆为某个神灵面前的疯狂信徒,在擎灯长老的面前,疯狂叩拜,仿佛只要这样,什么长生问道、什么法术神通,一切就能招之则来。
    而擎灯长老看着自己这个疯狂的二弟子,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欣慰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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