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过去从来没有见过何茗的笑容,或者说,在祁震的印象之中,何茗就是一个不会笑的人。
    在当初比武大会的时候,何茗总是那样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而在拜入苍云剑宗修炼之后,虽然多了一分人情味,但言行举止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不带一丝烟火味。
    迎着初升的朝阳,何茗的笑容仿佛春回大地,冰雪消融,好似方才的一场大战都险些让祁震忘却。
    “恭喜何茗道友!”祁震心中偶有所感,察觉到何茗周身气息的变化,看来这三个月的时间,何茗已经突破到了炼气境八阶。
    混元境界与真元境界,两者互为依存,前者为后者引生之机,后者为前者必然之径,所以达到真元境界的修士,不乏有连破两重境界之人。
    然而苍云剑宗的修炼更加特殊,他们对真元境界叫做剑元境界,体内温养的剑气与飞剑,彻底与形体合一,吞吐剑气更加轻松自如,驾驭剑气飞游天地,不受约束。
    何茗这才反应过来,稍微收敛起笑容,说道:“一时机缘所至,境界突破之时,我自己也察觉不到……我方才感觉到有强大的法力波动,没想到在此处遇见你。”
    从何茗前来的方向,可知她与巫城子应该是彼此错过了,祁震于是解释道:“我的情况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只是刚才与一名魔道妖人激战,碰上贵宗的巫城子前辈,在他老人家协助之下,铲除妖魔。听他老前辈所言,你是来找我的?”
    何茗没有一点的暧昧神情,直言道:“当初我们众人身陷危境,你却消失不见,我担心你出什么意外,所以独自前来寻找,只可惜半路上找不到你的行踪,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
    无论是祁震还是何茗,这三个月的经历,也足够彼此诉说一番了,天色微亮,祁震与何茗放慢速度,在前往乌龙城的路上,了解了彼此的情况。
    让祁震没有料到的是,何茗这几天已经是在乌龙城周围寻觅了一段日子,之前半夜击杀豢蛇君替身之人,就是何茗。不过何茗察觉被杀之人并无高深修为,她就知道自己杀错了人,立刻离开乌龙城,一方面是要找出豢蛇君这样的妖邪,另一方面是继续寻找祁震。
    比起何茗找人的经历,祁震这一番失踪,可是暗地里干了不少大事,至少在何茗看来,那名叫做卢瑟的炼神境散修,以及豢蛇君,都是祁震间接除掉的,他们这些人都是中州多年不曾听说过的强大修士,一旦要在中州造恶,不知道会引起多少生灵涂炭,祁震却是在事端未发之时,便将祸源消灭。
    祁震自然不敢承认这份功劳,但是他拗不过何茗那直来直往的性子,似乎就是认定了祁震这番作为。而祁震也将自己在天南之地的打算说了,何茗倒是没有什么看法。
    回到乌龙城,何茗似乎不愿意身处人烟繁杂之地,便跟祁震商量在城外等待,两人短暂分别,祁震飞速赶往王宫之中。
    消失半夜,想必无影君那里也不好面对王族的问责,不过出乎意料之外,豢蛇君的一番大动作,居然没有一个人死伤。
    原来昨天深夜,三王子凤召阁带着妃子与众多属下,到二王子的宫殿饮酒作乐,本意是想商讨与二王子合作,如何扳倒大王子凤绮罗,若是二王子不允,则暴起发难,逼迫对方。
    然而酒至酣处,却听闻几声强烈震动与巨响,三王子的寝宫也被夷为平地,然而幸好三王子早早带走了所有下属,所以附近本就空无一人,没有造成任何死伤。
    这么一来,反而给了三王子以借口,对二王子发难,立刻派出私兵,围堵二王子宫殿内外,并且联合王室禁卫,欲趁此机会打击大王子的势力。
    可是三王子怎么也没料到,大王子在自己动手之前就死在了豢蛇君原本所居住的宫室里,可惜那帮被祁震打翻的兵士,根本没来得及醒来救治大王子。
    这么一来,乌龙城王宫里僵持了近半个月的王族内斗,就在一夜之间剩下三王子凤召阁一支势力,无影君也因为没有牵涉进任何一方势力,反而饱受嘉奖。
    这就是祁震简单无影君之后了解到的情况,一夜情势反转颠倒,也是让人触目惊心。
    然而祁震给无影君拿出豢蛇君的人头之后,这位王族祭司终于露出柔弱的一面,没有瞳孔的双眼不断涌出泪水。
    祁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无影君,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等待对方发泄压抑多年的情感。
    到最后,豢蛇君那颗冰冻的头颅,被无影君狠狠一砸,摔落在地,化作一地的冰渣,似乎宣示着此人在世上最后一缕存在的痕迹,都被摧毁。
    “多谢,祁震先生,如果不是你,苗疆的未来真的不知会陷入何种可怕的境地。”在祁震解释了豢蛇君销骨锻炼之后的情况,无影君思考了一番,也察觉到豢蛇君的强大和恐怖,对祁震的感激更是无以复加。
    一轮感谢之后,祁震说道:“如果此番没有帝王锋的助力,豢蛇君这等妖邪,还真的不好对付。”
    无影君看了看祁震手里的长矛,与之前从祖王殿取出略有不同,不再是尘封多年的古朴模样,反而多了一丝鲜活的锋芒。
    “既然这是中州修士的法器,祁震先生不如将其取走?”无影君问道。
    祁震摇摇头,说道:“你想多了,帝王锋固然贵重,但时过境迁,若无如我这般的传承,对于其他修士而言,不过是比较锋利的武器罢了。此矛是数千年前的产物,于当今时代,实在不相融洽。”
    其实真要比较法器的妙用程度,祁震如今的金刀劈道,要比帝王锋更加强大,帝王锋本身就算不得仙道神器,而且三千年过去了,法器本身受岁月消磨、又无人加以祭炼,是在算不得非常犀利。
    而且祁震方才见识了苍云剑宗的神器指雷,单以锋芒锐利而论,帝王锋甚至远不如指雷。
    仙道修炼不是一味的崇古复古,剑修之道就是这三千年里,重新发展衍生的一条修炼之道,非要以斗法强横、锋芒锐利计,帝王锋已经落后于时代了。
    更加重要的是,帝王锋从采集五金菁英、到炼制成型,无一不是灌输了霸仙老人的所有特征,如果祁震没有《霸仙真解》的传承,根本无法动用帝王锋。何况祁震自己更加熟悉的法器,毕竟还是金刀劈道,手持长矛帝王锋,祁震还是止不住蕴含了刀法精义在内中,可见祁震本人并不适合帝王锋这件法器。
    又或者说,帝王锋本身,只适合霸仙老人自己,这样的法器,自炼器之初,就有认定孤主的意味,根本不是用来传承之器,也难怪霸仙老人临终前不曾向祁震提及此物。
    想到此处,祁震就又联想到自己的法器劈道,劈道与自己的修炼密切相关,甚至如今改头换面,变作一柄耀眼金刀,都是祁震突破境界所致。整个炼器的过程,也无不沁润着祁震自己个人的风格和修为,丝毫不像是一柄适合传承的法器。
    祁震自己尚且年轻,过去压根儿没想过收徒传法的事情,不过如今仔细思考,已有金丹境界的祁震,完全可以成为玄天宗的传法师长,就算祁震自己不想,只要回到了玄天宗,这样的事情,说不定迟早也会被提到台面上。
    只不过这个迟早,实在是太早了点,纯属是因为祁震修炼到这般境界,不过是入门不足一年的时间,纵观仙道上下历史,都从未有如此精进之人。
    之前祁震以为,雨亦辰提及的机缘,是帝王锋这件法器,后来在于豢蛇君斗法之中,祁震临阵悟法,认为那机缘是焚风法术,再到如今,祁震想法再变,雨亦辰所指的机缘,会不会是这传承之机?
    无论是法器、法术,亦或者传承,其中每一样,对于仙道修士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机缘,祁震在短短半日之中,便全然接触,也真难怪雨亦辰那种身份的人,都觉得是祁震一次不可或缺的机缘。
    仙道修炼不仅仅是修士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修炼之法有来处,也需要有去处;传法及下,总需要有承载之物,或是法器、或是洞府福地;这两者相合,便是传承。
    仙道修士,每当自身修为境界越高,越需要印证自身所修所行,而印证的一个重要方法,便是维持传承不断,至于能否兴盛发达,便要看修士自身能力。
    祁震暗叹一声,如今的自己谈传承二字,还是稍微太早了一点,不论如何,自己也还是溯光真人的弟子,能不能收徒传法,还需要他老人家的指点。
    “这样吧,我给帝王锋加上一道禁制,将其凶戾之气封锁禁锢,使其温养于内,不失锋芒。”祁震一边说,一边以武斗真气化转帝王锋内外。
    无影君疑惑道:“祁震先生的意思是,要把祖王神兵留下?”
    祁震点点头,说道:“在我看来,帝王锋的珍贵并不在于其本身,并非是绝然难舍之物。更何况帝王锋在无主之时,是你们苗疆王室传承多年,它所代表的,绝不仅仅是历代祖王开疆拓土的雄心,也是对王位继承的自我警惕。而你们王族祭司的一脉相承,就是维持着这种意志的不灭。”
    祁震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么一番领悟,已经是身怀传承之心的人才能说出口的了,无影君看了看祁震,也在认真思考刚才的那番话。
    “好了,这样以来,帝王锋的凶戾之气便不再侵扰凡人神智了。”祁震一抖长矛,笑道:“无影君,我再传你一门化消戾气的功法,如果我刚才作法失效,你便化消帝王锋的凶戾之气,亦要将此法代代传承下去……不过说实在话,如果你们是将其封印于祖王殿,几百年都不会有凶戾气息衍生。”
    无影君立刻跪倒在地,说道:“祁震先生能可不吝赐教,无影君铭感五内,绝对不负先生重托,将祖王神兵与化凶之法,传承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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