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里苍白的脸上更露出痛苦的神色,娓娓道来:“我是在吴家长大的,但从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我父母,也就是吴大憨和郭阿英夫妇都不喜欢我,他们只喜欢我哥哥,吴义文,哦,那个时候我还叫吴义文。在吴大憨夫妇的眼里,我仿佛就是个多余的孩子,从小他们就是所有好吃的好玩的、新衣服都全给了吴常贵,我从来都是什么都没有,即使我表现得再好,他们也从没给过我一点好脸色。我也曾一度怀疑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我还曾偷偷的去派出所调查过我的身世,可得到的结果却让我大跌眼镜,户籍上显示我竟是吴大憨夫妇的亲儿子,而吴常贵却是被收养的。村长李福年也一直在人前人后夸吴大憨夫妇人好,对养子比亲儿子好不知多少。”说到这里,程望里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曲剑给程望里一张手纸,问道:“那你小时候吴常贵和你亲热吗?”
    程望里摇摇头:“他也从没待见过我,他从小就被他父母宠坏了,早就养成了自私自利的性格,什么都要跟我争,还见不得我比他好。在学校里,他也经常找茬和我作对,反正我受了委屈,吴大憨夫妇庇护的永远都是他。”程望里停了下,继续道:“在我和吴常贵十八岁那年,我们一齐考上了大学,如我所料,吴大憨夫妇只肯供吴常贵一个人继续读书,要我留在家里帮他们务农。但这次我第一次反抗了他们,我逃离了他们的家决定凭自己的努力勤工俭学读大学。当时我平日读书,业余时间就在一家医院当护工挣钱,我就是在那里认识阿芬(谭芬)的,她当时也刚进那个医院当实习护士。阿芬真的是个非常善良的好女孩,她知道了我的情况后很同情我,主动帮助我,我们就这样恋爱了,她自己的工资也不高,可她却省吃俭用全力资助我,供我吃饭读书,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啊!”说到这里,程望里已哽咽了:“其实当时我也不求大富大贵,我只求能和她一起平平安安的走过一生,可是没想到后来会出大事!我真的不明白我这辈子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他已泣不成声。
    程望里哭泣了会后,擦了下眼泪继续道:“就在我大学毕业,准备找工作并和阿芬登记结婚时,王勇军突然找来了。”
    “王勇军?”曲剑三人都一愣。
    程望里点头道:“不错,就是现在的t市公安局局长王勇军,当时他是北楼分局的副局长,他受市里委托,帮一个从香港回来的商人遗孀寻找她二十多年前遗失的儿子,那商人遗孀就是余月萍。”
    曲剑道:“那吴大憨夫妇就把吴常贵给他认亲了?”
    程望里道:“是的。”
    曲剑怀疑道:“余月萍也就这么只听了吴大憨夫妇的一面之词就认下了她已二十多年没见过的儿子?她也太轻信了吧?她当时就没想到做下亲子鉴定?”
    程望里道:“那个时候是八十年代,dna鉴定在国内可以说还一点都没普及,当时谁都没想到这一层。余月萍她是凭一个见证物认定吴常贵的。”
    “见证物?”
    “是的。”程望里道:“余月萍和她丈夫兆明达当年逃亡时,曾留下一个玉坠戴在他们的弃子身上,以期在将来留个见证,这个玉坠从小就一直戴在吴常贵的身上。”说到这里,程望里突然低下头痛苦道:“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玉坠本来是应该在我身上的,是吴大憨在我婴儿时就从我身上拿走移到他亲儿子那里的,吴常贵才应该是他的亲儿子,而我才是余月萍当年遗弃的孩子。”
    程望里道:“一开始我也没有怀疑,是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发现的。吴常贵和余月萍相认后,他就改名兆辉宏回到了余月萍身边。余月萍也就回到t市定居了,她用她从香港带回来的钱在这里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她自任董事长,吴常贵当了总经理,而我也被他们拉去一起干,本来我是不想去的,但禁不住他们再三相请,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干了。不久就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
    曲剑三人注意聆听起来。
    程望里道:“那次,吴常贵因为去外地出差了,我陪余月萍出去参加一个商业谈判,但没想到在路上遭遇抢劫,在争斗中余月萍被捅了一刀。我把她送到医院后,医生说她需要输血手术,但她的血型是一种非常特别的b型血,医院里并没有库存。当时吴常贵远在外地来不及赶回来,我就随口说了句试一下我的,可没想到我的血型竟然和余月萍的完全相符,这个时候我就怀疑了。余月萍手术后醒来,我悄声问了下她她丈夫兆明达的血型,她说兆明达是a型的,而我记得吴常贵是o型的,a型和b型的父母是不可能生出o型的孩子的。”
    曲剑问道:“那你发现这件事后做了哪些反应?”
    程望里道:“我当时就震惊了,但我没有先向余月萍表露,我去找了吴大憨夫妇,在我的再三逼问下,他们这才承认吴常贵是他们亲生儿子,而我才是当年余月萍和她丈夫遗弃的孩子。可他们后来向我跪着再三求我不要把这事声张出去,不然他们的亲儿子吴常贵就要一无所有了。”
    曲剑道:“那你就这么答应他们了?”
    程望里默默点点头。
    旁边李宇年忍不住道:“我说你当时可也真够傻的!吴大憨夫妇对你又不好,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还要帮他们遮瞒?余月萍才是你的亲妈啊!”
    “宇年!”罗颖叫了李宇年一句。
    程望里道:“虽然吴大憨夫妇对我一直不好不待见我,但我终究也是他们抚养长大的,没有他们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当时想到这我就没有忍心。而且,当我知道我真实的身世后,我心里真的也很恨余月萍和兆明达的,虽说当初他们也是迫于无奈,可我还是不能原谅他们就这么丢弃我,我当时是真的不想认余月萍。”
    曲剑摇摇头:“你说下去。”
    程望里道:“出了那件事后,我就离开了余月萍的公司,离得他们都远远的,我真的不想再和余月萍吴大憨他们有任何关系,我只想和我心爱的阿芬在一起开始我们全新的生活,然而没想到,这时一个阴谋已指向了我。”程望里说到这里顿了下,接着道:“就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月后,我突然接到余月萍的电话,他要我马上去她家里一趟,当时听她的语气好像她也察觉到什么了。我在电话里推脱了一番后还是去了,可当我赶到她家时,发现她家的门是虚掩的并没有锁,我进去一看,她已倒在了血泊中,我正惊吓得要大叫,这时突然有人在背后袭击了我,我被打昏了……等我醒来时,发现一群警察在我面前,而我手里竟还拿着一个酒瓶碎片……”
    曲剑问道:“你有没有看清袭击你的人是谁?”
    程望里摇头道:“事发太突然,我没反应过来。”
    曲剑道:“那你就这样成了杀死余月萍的嫌疑人了?”
    程望里点点头,道:“后来这段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噩梦的时刻。这件案子也是北楼分局办的,办案的警察就是聂昆和易荡青,当时易荡青是那里的刑警队副队长,聂昆是那里的预审员,他们两人根本就不听我解释,只一个劲的逼我承认是我杀了余月萍,我不承认,他们就对我刑讯逼供……”他说到这里抱着头垂下,显然想起那段往事让他痛苦不堪。
    程望里停了下,接着道:“后来我感觉到,聂昆和易荡青这两人一定是被吴常贵也就是兆辉宏收买了。我便对他们先假装认罪,想到了法院后再找机会申诉,在法院审理那天,我当庭翻供,我的辩护律师也提出了异议,第一天庭审我看审判长徐本昌已基本信任我了,休庭后他还来找我问过话,可第二天他就变卦再也不理我了,我估计他也一定被吴常贵收买了。只是最后他并没有直接判我死刑,而是死缓,本来我还一直以为是他心里对我还有一丝愧疚想留我一命,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是阿芬为了救我付出了巨大的牺牲……”程望里又大哭起来。
    曲剑等他冷静了点后,又问道:“后来你又经历了那些?”
    程望里道:“宣判后我被押到新疆监狱服刑,那个时候我暗暗决心着,一定要活着回来找吴常贵这伙人报仇,一定是他们陷害我的。在监狱里面我有意接近讨好狱霸团伙,当时一个团伙正密谋越狱逃走,我就央求他们带我一起走,结果那次老天开眼,逃亡途中他们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幸存了下来。我诈死后从新疆边境逃到了境外,在中亚的几个国家流亡,当过那里的雇佣兵、帮派团伙成员。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一个敌派头目的宫邸捡到一包金条自己私藏下来。接着我又逃离那里一路往南流亡,一直逃到泰国才算安定了点,我用捡到的那包金条在泰国当铺换了点现钱,在那里先做了点小生意,发起来点后又去马来西亚发展开了家公司,逐渐就做大了。半年前我回到t市在这里开了汉光公司,我回来就是为了报仇,我要把当年参与害过我的人,聂昆、徐本昌、易荡青一个个都杀了,最后才是吴常贵,我一定要让他一无所有才甘心。这次我有意和他竞争他志在必得的工程,就是想给他使绊。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曲书记你竟然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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