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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了。”
    定国公李掣,望着百姓们此时的模样,还有他们话语中的挽留,以及有些人激动的跪下来,还有的想跟他一起走——
    这样一群人,你能说他们不可爱不值得吗?
    “走了,各位。”
    李掣眼眶里含满泪花,终于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冲大伙儿挥挥手,然后牵着夫人的手,步履蹒跚的走出城门,百姓们跟在他们后面,赶都赶不走。
    守卫城门的将士们心里也难受,他们看不了这样的画面,只也情不自禁的跟上去。
    这一日的京城空巷,十里相送,终归还是要离别的,李掣不知说了多少次:“回去吧,大家伙儿,都回去吧。”
    看着已有老态的将军,百姓们心里更是难受,对于现下朝廷的埋怨也是不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的将军……
    将军的女儿也被嫁给苍焰国质子,那可是敌国啊,将军在战场上不知道杀了多少苍焰国的人,怎么能把将军的女儿嫁给对方呢?
    这位陛下到底在想什么——
    此刻不止京城的百姓摸不透,就连朝中大臣看见李掣的离开,也是心有戚戚,原本想劝谏一二的,全都蔫儿巴的不敢再提起这话题。
    “李掣夫妻已经出城了?”
    御书房偏殿里,淳扬帝站在窗边,望向已经含苞待放的寒梅,清冷配色的人间帝王,一双帝王目深沉得令人愈发觉得深不可测。
    “是。”太监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有言语,陛下的心思可是越来越难揣摩了。
    淳扬帝似是颔首,也似是别有情绪,眼眸微眯时,瞥向那刺目的天光——
    “就让朕看看,走到绝路的你,又会如何选择。”说着,唇角轻轻勾起:呵,往后可就越来越有意思了。
    好似老天都在满足这位陛下,不几时,正在与朝臣论事时,禁卫军统领就脸色凝重的前来禀报说:“陛下,原定国公,也就是李掣之女,在其父母离开京城后,似大受打击……跳了护城河……”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什么?”原本神在在的淳扬帝,额角狠狠一跳。
    这完全偏离他的预想,从座位上站起来询问:“人可救回来了?”
    “……没有,”禁卫军统领彭书俯拜在地上,身体都有些颤抖,但还是继续说道:“护城河河水湍急,已有许多人下水,但都没能捞到人。”
    想来是已经……
    ——不好了。
    这个念头儿闪现在脑海中,众人都屏住呼吸。
    “封锁消息!”
    淳扬帝目中黑沉可怕,立刻下了这命令。
    现在李掣夫妇还未走远,更何况李掣手里还拿着半枚虎符,若被他此刻知道这消息,那后果不堪设想——
    但今天好似就要和淳扬帝作对,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
    “李掣之子表字东英,听说家里出事要离开书院,书院不愿放人,李东英便大打出手,后争执过于激烈,撞在了石柱上,头上血流不止,命在旦夕……”
    淳扬帝脸色异常难看。
    “是谁做的?”难不成有人知晓他的打算,所以借此机会对李掣的子女下手,从而令李掣知晓,使得他们君臣……等等!李掣手里还有虎符!
    “来人!”现在李掣夫妇还没走多远,能将人追回来最好,若是追不回来……
    淳扬帝眸子微眯,略压着声音道:“格杀勿论!”
    待那人离开后,淳扬帝望着案几上的镇山石,执起狼毫下笔:一代英才。
    “可惜了。”李掣啊李掣,你居然敢娶凤家女。
    想到那一则预言,淳扬帝抿了抿唇:“如今这凤家人是越发不好找了。”
    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不然他是不会将李掣之女赐婚给苍焰国质子的。
    风明琅……
    风明琅啊,可不就是凤明琅吗。
    这李掣的夫人对外叫风飞琉,估摸着真名也是凤飞琉。
    “这么多年的枕边人,李掣你可别告诉朕,你什么都不知道。”
    淳扬帝丢下狼毫笔,气息愈发沉敛,只他不知的是,李掣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与夫人出了京城一路向历陈关而去——
    “夫君,我们真的要把孩子们留在京城吗?”凤飞琉还是担心的,每每向前行一段路就往后看看,足见心里是如何不安。
    “若是陛下念着君臣之义,必定会好好待他们姐妹,若不……”李掣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之后的沉默,令凤飞琉心里更不好受。
    “夫人,”注意到她的情绪,李掣连忙握住她的手道:“别担心,我有所安排,只不到最后一步,他们是不会动的。”
    这也算是给他自己留一条后路,今后究竟该如何选,其实还是掌握在陛下手里,只要他的孩子好好儿的,他便会兢兢业业的守着历陈关,只要他活着,便不会让敌军哪怕一人越过这关卡!
    “太晚了,咱们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置办些口粮,再之后两三天怕是没这么方便了。”李掣驾着马车,带着凤飞琉来到一个村落里。
    “将军!”村口下棋的老人,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发现没看错人,还是记忆中的那一个,只也鬓发发白……
    “将军,真的是将军!”老人赶忙起身迎上去,当年他们村子受土匪侵扰,恰时将军班师回朝,将那些土匪绳之以法,否则他们全村人的性命,都会被土匪给……
    “刘大叔?”李掣见对方走近,翻了翻记忆,瞬的想起对方身份。
    说来也是印象深刻,当时刘大叔的儿子为了护住父亲,被那土匪给杀了,儿媳惊怒去报仇,却被一刀给插在了腹部,鲜血直流……
    刘大叔护着孙子,泪眼直流,将孙子给推开,让他赶紧跑,自己则是要拦住那土匪——
    说来都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李掣即便赶到,射出箭秩,但也只来得及救下这刘大叔,且没能保住刘大叔的腿……
    那土匪死前挣扎,落了一刀在刘大叔的腿上,后来即便被军医医治,也不能再站立起来,日日活动在轮椅与床榻上。
    好在那孙子是个孝顺的,对老人很好,李掣也抬举一番将其送入一处书院,后来听说日子过得还不错——
    “哎呀!真的是将军,我还以为是老刘看错了呢!”这老家伙,每每和他们下棋的时候,总要说说当年发生的事儿,他们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不过还是高兴。
    将军对他们来说,是他们村子的再造恩人!
    “将军这是要去哪儿啊?”
    “诶?老刘,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儿?赶紧请将军回家坐坐啊!”
    “是是是,老朽儿的不对,将军这边请!”
    ……
    感受到老人们的热情,凤飞琉内心的不安也被冲散一部分,再看向自己的夫君,内心熨帖:这就是她的男人,纵使犯过些错,却不能说他没有可取之处。
    “哟,刘大叔都主上青砖瓦房啦?”李掣与老人们话起家常。
    刘大叔哈哈大笑:“还是将军抬举,我那孙儿去了书院考了秀才又中了举人,后来就在附近开了个私塾,几个村子里的孩子都能来上学,攒下些家底就盘了个铺子卖卖书画字。”
    从刘大叔的神态里就能看出他过得还不错,包括身边的其他人,也都各有所好,李掣听着,心里也是安慰:“大家好就好。”
    说话的时间是过得很快的,又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餐,老人们还说等明天给李掣夫妻办个宴席,但被李掣给拒绝了,说这次还有事要继续赶路,待来日有机会了,会带着儿女一起来这里看看。
    “好好好!咱们还没见过小公子和姑娘呢,等他们来了,咱们一定好好儿招待!”
    夜晚,李掣夫妇宿在了刘大叔家里,经过一日赶路,他们也累了,说到底还是年纪大了,不如年轻那会儿有精力——
    “你好好儿睡,明天一早,我去乡亲们家里买些口粮,等收拾哈了再喊你起来。”李掣还是很心疼夫人的,怕她累着,便给她捏了捏肩膀。
    凤飞琉很是受用,但也没一直享受,夫妻俩就这么你给我捏捏,我给你捏捏,等实在是撑不住,这才搂住彼此睡了——
    后半夜,似有些不安稳。
    李掣猛地睁开眼睛:“有血腥味!”
    怎么回事?
    凤飞琉也醒过来,但还有些懵,就被李掣抱着起来,将她塞进了衣柜里,让她不要出声。
    “夫君——”
    凤飞琉刚喊出声,就被李掣给捂住了嘴巴。
    窗户处有异动,李掣瞬的将衣柜的门给关上,刚往前走两步,就见一个黑衣人,手里执着雪白的刀冲他劈过来——
    透过那衣柜门的缝隙,凤飞琉看到这一幕,心脏险些都跳停!
    ——咔擦!
    刀劈在桌子上,原来是李掣先一步躲开,而后握住对方的手腕,使得他身体向前屈伸,而后刀刃便劈进了桌子里,一时半会儿,也挣脱不开!
    亦是这时,李掣透过窗户看见,外面起着大火,还有连天的惨叫声,包括隔壁传来刘大叔的惊叫,使得李掣惊悸不已——
    “怎么会这样?”他的出神,令对方找到机会。
    凤飞琉大喊:“夫君!”
    回过神的李掣,手臂被对方匕首滑了一刀,而后快速踹向对方腹部,将人距离给拉开后,一手握住那刀柄,瞬的抽出后,劈在那人身上。
    鲜血淋在脸上,令李掣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战场上——
    只这次不同,他撕掉对方那蒙在脸上的布巾,神色变得恍恍惚惚,而后踢了一下那人的尸体,见他身上掉出一个令牌,更是流出血泪。
    “夫人……”
    凤飞琉不知何时从衣柜里出来,走到李掣身边,看到那令牌后,整个人沉默下来。
    “为何,为何他要赶尽杀绝?”
    李掣这一刻说不出的心酸和愤怒,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要令那位反反复复,一边说着是为了逼迫他走到绝路,一边又委以重任……
    “夫君。”凤飞琉心疼极了。
    他们都不再年轻,也不是抛头颅洒热血的年纪了,可英雄就该落得如今这般下场吗?
    “刘大叔!”
    忽然想起什么,李掣冲了出去,凤飞琉亦是跟在他身后。
    可他们终究来晚了……
    “刘大叔!”
    李掣与那人战在一起,凤飞琉则是跑过去,捂住他胸口的刀伤,可那血还是冒了出来……
    “将,将军,”李掣将那人解决后,脚步踉跄的跑过来,眼眶里含着热泪:“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给你们带来了杀身之祸……”
    刘大叔口中溢出了血,声音断断续续:“不,不怪将军……够,了,若非将军,我们这些老不死,哪里能白赚那,那么多,年……只,可惜,将军的,恩恩情,还不……还不了了……”
    李掣喉中哽咽:“不,刘大叔!刘大叔!”
    看着犹如困兽般的夫君,凤飞琉难受极了,但他们不能再留在这里:“李掣,你得振作起来,这村子里说不准还有其他活口,我们得……”
    悲伤中的李掣闻言,清醒过来:“对,肯定还有其他活口,而且……”
    他们不能白死!
    “夫人,我们走。”李掣伸手合上刘大叔的眼睛,从他脖颈上抽出那常用的汗巾,绑在自己的手和刀柄上,另一只手则是牵着凤飞琉的手,夫妻二人从刘家冲出去。
    可到处是惨叫声……
    “我们在这里!”凤飞琉忽然大喊。
    李掣闻言,心渐渐地沉下来,人也愈发冷静:“我李掣携夫人在此,他们都是无辜的,你们要杀要剐还请与我们正面交锋——”
    他的声音几乎响彻在整个村子里,还活着的人,泪流满面:将军,那是他们的将军啊!不,不能让将军一人负险——
    原本李掣以为,自己这般做,能将那些人引过来,如此才能救下剩下活着的人,可他绝对不知道,如此行为也激发了活着的人的血性——
    他们中间,有老人,有亲眼目睹那场厮杀的人,也有年轻人,是听着老一辈说着将军故事长大的人,还有尚不懂事却崇拜将军的孩童……
    这些人,拼死反扑,即便咬下几个人,可终究,对于他们的挣扎,这些暗卫根本不在意他们的血与命,且丝毫不留情面的将人斩杀,最后前往李掣夫妻所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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