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过的,无法回避,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他张嘴,唇连着下巴被台灯照映出冷硬的弧度,说出来的话却那么委屈:“……有。”
    许愿得到了最不愿意得到的答案。
    “你转过来,”许愿喉咙发疼,眼睛倏地一下红了,他第一次有些惧怕看见原曜的身体,“衣服捋起来。”
    原曜不捋,伸手按住了许愿在衣摆作弄的掌心,安慰似的摸摸他,“过去了。”
    许愿快要咬坏嘴唇,忍着想跌出眼眶的泪,问:“几岁?”
    原曜沉默几秒,扭头往窗外家属院里望,像要透过窗户玻璃去看当年的车窗玻璃,“十来岁的时候了。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路上来往的车辆也很多,我分不清哪一辆是冲我来的。”
    他这么一说,许愿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每次下雨的时候原曜情绪都不太好。
    他又想起那天自己在雨中摸到的、来自原曜后背的触感,像蜈蚣破土爬行在凤凰山后的空地上。
    还有撕掉小广告后露出来的禁*毒宣传单、对校外酒吧的排斥、看到自己被陌生面包车靠近后的紧张、看不下去的纪录片,以及父母万分怜惜的态度。
    一切的一切串联起来,只有一个答案。
    他早该想到的。
    见许愿难受得说不出话,原曜又摸摸他的手背,“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开始为什么那么不愿意和你亲近。”
    许愿抽出手来捏住原曜发红的耳朵,咬牙道:“我以为你真讨厌我。”
    原曜任他捏着,说:“你招人疼,不会有人不喜欢你。”
    继续往后翻,许愿摸到一张硬卡片,抽出来一看是原曜的身份证。
    这证件照有好几年没去更新过了,照片上的人还是初中的脸蛋,神情冷淡、不羁,嘴唇薄,眼角上挑,对照相机的态度都不友好,一看就是个不好管教的主。
    看完那排出生年月日,许愿诧异道:“今天还真是你生日。”
    原曜朝许愿那边靠一靠,不动声色,用手臂把许愿圈进怀里。许愿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身份证上,没察觉到两个人又近了。
    原曜低声说:“我骗你干什么?”
    许愿哼道:“你骗我还骗得少了吗。不过对不起啊,才成年的第一天就让你帮我打架。”
    原曜点头,若有所思:“这不正好么。”
    “嗯?”许愿小心地收好身份证,发现有一张小照片从身份证后掉下来,掉到了床单上。
    “成年的第一天,学会怎么保护喜欢的人。”
    原曜说完,
    许愿恰好也翻过了那张小照片。
    是前段时间晚自习放课后,原曜从许愿手上拿走的那张证件照。
    证件照上的少年有一对琥珀色的眼仁,唇角上翘,清瘦肤白,轮廓漂亮锋利,不笑也是副平易近人的亲切相貌。
    许愿拿起这张照片,花了好几秒才确定照片上的这个人的确是自己。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原曜。
    如果说刚才的吻是一时冲动、青春期荷尔蒙分泌上来了控制不住,那现在这张照片推翻了这些可能性。
    一枚勋章一叠剪过的报纸和家长签字,组成了原曜的这十多年。
    那么新放进去的这张证件照,意味着下一个十年的开始。
    *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n久没写文的人提问,现在停车场一般在哪?
    -
    第38章 泳池里的秘密 “我没法陪你在水里玩啊。”
    也许是闲得蛋疼了, 李淳怂恿舒京仪提前把毕业歌选好。
    舒京仪说这都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现在得以学习为主。李淳反驳他, 说人隔壁班的都选好了,班上同学天天拿着蓝牙音响放歌呢。
    舒京仪不语,扭头瞪他,说我看谁敢把蓝牙音响带到学校里来!
    可舒京仪的心和许愿一样软,经不起游说。
    “难选啊,”李淳抱着胳膊在黑板边愁眉苦脸, “这几首歌都挺好听的。”
    旁边一群同学把黑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起发挥网上冲浪的经验,想想还有些什么歌作为备选。
    许愿在写卷子。
    他每道题都会做,卷子上的字他也看得懂, 但心里就是乱糟糟的, 一道题也写不出来。
    自从昨晚亲了嘴后, 许愿一看到原曜就像火烧上耳朵, 他肤色白,皮肤本就望着剔透,耳朵一红便更明显了。
    他完全不敢往后望, 两个人在班上也不说话, 连平时的小打小闹都没了, 看得李淳在课间把许愿拉到一边问,原曜是不是欺负你了?
    许愿说,嗯,你要帮我报仇吗?
    李淳一秒怂了,说好男人要学会忍气吞声。
    许愿一个大白眼翻到他脑门儿上。
    “让愿愿选呗, 人新来的, ”舒京仪抱着胳膊, 冲许愿所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选一首?歌名都在黑板上了。”
    李淳忿忿道:“舒京仪你偏心眼。”
    舒京仪怼回去:“长得好看我当然偏。”
    许愿这才望了望黑板,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自己没察觉。他瞟到一首歌的名字叫凤凰什么什么,赶紧喊李淳:“你往旁边站点儿……哦,那就《凤凰花开的路口》吧。”
    他看到前两个字是凤凰,心思动了,鼓起勇气扭过头,从臂弯里偷看原曜的脸。原曜没像以前那样立书来挡脸,反而对他笑了一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许愿下意识往前一顶,胸口刚好卡在课桌的边缘,算是挡住了,再不挡他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一整天下来,许愿没和原曜说多少话。
    他总觉得,以他和原曜现在这种不可说不明说的关系,如果走得太近,难免会显得亲密,如果被邱宁那种人一眼看穿可就太麻烦了。
    昨晚两个人聊着聊着都困了,正好许卫东和于岚贞不在家,许愿也黏糊人,干脆在原曜的房间睡下,还睡得特别安稳,再没了抢别人被子的陋习,反倒把原曜的被角掖得严严实实,风半点透不进去。
    中午吃午餐,原曜依旧和白条一起去的食堂,许愿和李淳、舒京仪坐一桌,两个人之间只隔一个过道,还是以前经常坐的位置。
    这时候,许愿才看出来原来原曜已经在隔壁桌坐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美其名曰是悄悄听他们讲话,其实连他每天中午打了什么菜都知道吧。
    “欸,原曜,”白条往嘴里喂了块青椒小煎鸡,“广播站那个戴眼镜的站长说想和我们游泳队搞活动,要搞什么游泳竞技科普,说是因为我们六中有个游泳馆,得全民动员起来宣传宣传,不然那么好一个场地白白浪费了。他问我们有没有时间去一下,你怎么看?”
    一听见“广播站”、“站长”这两个词,许愿毛都立起来了。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他偷听原曜讲话了。
    他恨不能扯出白条的一只耳朵大喊,干嘛,原曜都要有男朋友了还觍着脸去问,问什么问!
    原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瞥了白条一眼,说:“你去么?你想去你就去。”
    “你不去?”
    “不去。”
    “不好玩吗?”
    夹菜的手一顿,原曜漠然:“游泳好玩,人不好玩。”
    “啥意思?可是上次我们一起的时候你不是挺……”
    白条顿了顿,又吃了块青椒,细嚼慢咽的,说话半天说不完,急得许愿要抠桌子了,那块青椒跟死活嚼不烂似的,就是不说上一次一起发生了什么。
    他说一半,抿了口汤喝,“操,这青椒差点噎死我。”
    许愿在隔壁桌以沉默抗议:“……”
    你他妈说话能不能说完整啊!
    原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好喝么?”
    “挺好喝的,就是今天盐放得有点重。唉,这食堂早没以前我们高一的时候做饭好吃了。”白条说着,筷子在碗里戳两下,“我还是喜欢吃我妈做的饭,每次蒸饭之前洒上点儿猪油,特别香。”
    原曜抿一口汤,说:“我妈做饭也好吃。”
    许愿:“……”
    “你怎么了啊,”李淳拿还没动过的勺子敲敲许愿的碗,“想什么呢不吃饭,一口饭在嘴里嚼了五分钟,你还吃不吃啊?”
    “嘘。”许愿的食指靠在唇边,“食不言寝不语。”
    舒京仪是何等玲珑剔透的人,早就看出来许愿的心思往旁边桌子飘了,压低了嗓音,乐呵道:“我看他是在偷听隔壁讲话呢。”
    “别揭穿我啊。”许愿脸一红,忿忿地跟着戳了戳白米饭,用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白条这人说话也不说全,急死人了。”
    “他这人就这样,可能上半句说完,下半句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舒京仪给他夹个大鸡腿,“等会儿我问问去。”
    下午上完课,舒京仪带着白条的答案来了。
    “就三个字,”舒京仪比了个“3”,憋着笑,“他当时想说,你不是挺乐意吗?”
    乐意?
    是什么乐意啊,愿意去参加活动还是愿意和站长一起玩?
    许愿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抬手在草稿本上划了个巨大的叉。
    原曜去办公室问题了,没在座位上,许愿的气压在心里发泄不出去,只得可怜兮兮地扯住舒京仪的袖口。
    “班长。”他喊。
    舒京仪回头,“怎么了?”
    许愿看见了他手腕上挂的游泳装备,一条泳裤、一个潜水镜。
    许愿问:“你们今天下午要去游吗?”
    舒京仪点头,眼睛弯弯的,一看就是那种脾气特别好的人,“要啊。最近老陈要选人去参加区上的冬泳比赛,学校里泳池灌了恒温水,身体好点儿的人下去游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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