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达非强行按耐住脾气,“老师,我上班要迟到了。”
    裴延皱了皱眉,“我还在这儿,你去哪里上班?”
    “过来。”裴延伸手给周达非舀了碗白粥,“今天你跟我一起,吃好再去。”
    周达非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
    他认命地在桌前坐下,吹了吹面前还冒着热气的白粥,“老师,我们都是要在您进棚前半小时就位的。”
    “什么?”裴延听了个荒谬,“你听谁说的?”
    周达非说,“全剧组都是这样,你不知道吗?”
    裴延不是很满意,问站在一旁的李秘书,“有这回事?”
    “呃...”李秘书审时度势,委婉道,“没有这种明确规定。但在实际操作中,由于大家的工作热情都非常高涨,所以提前进组也是很常见的。”
    “.........”
    净特么扯淡。
    全剧组除了周达非,还能有谁辛苦上班是因为工作热情的。
    裴延看了看墙上的钟,交代李秘书,“跟场记组的负责人说一声,周达非今天请个假。”
    “什么?”周达非立刻放下手中的碗,“为什么?”
    “你都已经迟了,耽误事儿怎么办。”裴延乜他一眼,“让其他同事早做准备吧。”
    周达非:“......”
    我迟到还不都因为你。
    尽管已经“被请假”,周达非今天还是强烈要求去剧组。
    出乎意料的是,裴延想了会儿,竟也没阻止。
    快九点的时候,周达非跟在裴延身后一起进了剧组。
    周遭有人议论。周达非有片刻的不自然,但很快就克服了。
    裴延二五八万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周达非脚步未停,继续走到了片场侧边,他每天呆着的场记部门。
    裴延接过秘书递来的分镜,边翻边往周达非的方向看了眼。
    杨天挤眉弄眼,“你俩和好了?”
    “据说,片场各部门都得在我到达之前半小时就位。”裴延收回目光,“杨指导,您怎么还在这儿磨洋工?”
    “……”杨天翻个白眼,“跟你说个正事儿,你让周达非来我们摄影组呗。”
    “什么?”裴延眉毛一挑,仿佛听了个笑话,“你摄影组的经费向来是最充足的,缺人必定是你私吞了。”
    “……”
    “什么呀!”杨天一脸惨不忍睹,“你不会真打算一直把周达非放在场记部门吧,他又不是专门干这个的。在我这里能学到不少实用的东西,他就相当于半工半读了。”
    裴延把分镜往面前的桌上一扔,“你俩拿着我的工资,跟这儿上起课来了?”
    不等杨天说话,裴延直截了当道,“不行。”
    场记组今天早上有点手忙脚乱。
    八点半大家都该上工的时候,李秘书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周达非今天不舒服,要请假。
    童主任也不好问周达非是怎么个不舒服,只能自己兼顾一下周达非平时的活儿。
    好在裴延今天来得比平时晚个十分钟左右,童主任紧赶慢赶才没耽误事儿。他正核对并熟悉新修改的通告单,周达非竟又来了。
    “童主任。”
    童主任一愣,“周达非?你不是生病请假了吗?”
    周达非眼下有些乌青,脸色也不算太好,没什么精神,唇发着白,确实像病了的模样。
    “我好了。”周达非没多说,“场记板写好了吗?要不还是我来打板?”
    “不用不用,”童主任连忙摆手,“都写好了。你今天休息着吧,别累坏了。”
    李秘书亲自打电话来请的假,那就等于是裴延要周达非今天休假。
    这谁还敢让周达非打板?不想干了咋的?
    何况,童主任估摸着周达非今天是跟裴延一起来的剧组。他有种预感,周达非在场记组可能呆不久了。
    周达非是个人精,对童主任的心思门儿清,见状也就不再坚持。
    “那我就随便找个地方呆着,您有事儿再叫我。”
    “好的好的。”童主任连忙道。
    快开拍的时候,周达非才想起今天要拍的大多是姜皓的戏。他在剧中扮演一个常年逃课的街头小混混,需要钱给奶奶治病,因为打架跟主角相逢。戏份不多,也不是很难。
    昨天饭局上闹了那么一出,姜皓今天看起来倒没什么异样。他很早就到了,妆发服饰也已经做好,现正坐在片场边拿着剧本在看,旁边陪着一个中干练的中年女性,估计是经纪人。
    姜皓是近年爆火的顶流,有好几个出圈的舞台。他长得很帅,气质能随妆容在阴柔和阳刚之间来回切换。片场颇有些小姑娘是他的粉丝,场记组都有那么一两个。
    其他演员都相对老练,已经就位。裴延开始给姜皓讲戏。
    很显然裴延没有对姜皓的演技抱有任何期待,完全不指望他自由发挥,连怎么走、走几步、怎么做动作、怎么说话等等都给他全设计好了。
    就是个机器人也能照着演出来。
    裴延尽管跟资方昨晚闹翻,对姜皓也没什么好印象,但他在工作中不带个人喜恶,给姜皓讲戏的时候态度语气很客观。周达非默默蹲在一边,觉得这倒是裴延身上值得学习的一个品质。
    周达非自我揣测了一下,认为自己就很难做到。譬如要是让他给裴延讲戏,那态度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可即使裴延教得好,姜皓还是拍了两条就卡死了。
    因为一场要展现角色内心苦楚和对奶奶感情的戏,他死活哭不出来。
    木头得像活了小半辈子没经历过值得哭的事情一样。
    姜皓的经纪人连忙上前,问能不能滴点儿眼药水。
    裴延没应经纪人的话。他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想了会儿,随后把手上的分镜一卷,冲姜皓招了招。
    姜皓连忙上前,“裴导。”
    “你怕不怕鬼啊?”裴延问。
    “......”姜皓不明所以,点了点头,“怕。”
    “没有心脏病吧?”裴延又问。
    姜皓依旧不明所以,“没,没有吧。”
    裴延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手一指,招呼站在一旁的执行导演,“去。找个房间,放鬼片儿给他看。”
    “.........”
    “一个人看。”裴延补充道。
    “.........”
    第20章 必有我师
    趁着姜皓去看鬼片的时候,制片主任见缝插针来找裴延。他昨晚接到李秘书的电话整个人都懵了,哪有拍到一半逼人家撤资的?
    可裴延不仅是导演,也是这个剧组大部分人的老板,同时他的公司还是最大的投资方。
    “裴导,”制片主任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看起来有几分精明,“投资...有变动?”
    裴延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有可能吧。反正现在起那家公司的钱不要动了,资金有缺口直接去财务部要。”
    裴延昨晚饭局上那番话,一半是因为气急,另一半也是唬他们。那个李总看起来脑袋里装的全是酒,十有八九是个关系户,没什么真本事,也不是握实权的。
    裴延的电影并不缺投资,他的公司有足够的资金,他的电影从无扑街记录。
    所以裴延早已不需要向资方低头。倘若对方能拿出诚意,那裴延觉得这笔买卖也还可以继续;倘若不能,裴延绝不允许任何人骑到自己头上放肆,还对自己的人动手动脚。
    没一会儿,姜皓就成功地哭着回来了。
    据说连鬼片都还没正式开始放,他就怕哭了。
    姜皓哭着被经纪人拖到裴延面前。眼睛红红的显得更大了,看起来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裴延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化妆师呢?再给他卧蚕画深一点。”
    “……”
    化妆师以此生最快的手速画完了卧蚕,边化边定妆,刷子都湿了四五个。他生怕姜皓哭着哭着停住了,裴延会怪到自己头上。
    好在哭一旦开始就很容易继续。又或者是姜皓被勾起了什么伤心事,总归这场哭戏他拍得还算合格,甚至拍完后都哭得停不下来。
    周达非蹲在片场旁,今天有别的同事打板和记场记表,他因此很闲。姜皓的遭遇让周达非有片刻的同病相怜,可这不足以让他去做些什么。
    中午收工后短暂的休息时间,大家正扎堆闲聊,等着分发盒饭,还在讨论今天配的荤菜不知是鸡是鸭。
    李秘书专程来到场记组,说裴老师让周达非过去陪他吃饭。
    裴延当然是不会跟大家一起吃盒饭,他在片场有个休息间。
    周达非进去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份量适中的米饭、四小盘菜、一盅汤。
    以及一双筷子。
    裴延还在打视频电话,应该是跟公司财务部交代资金的事。周达非自己把门带上,在餐桌前坐下。菜式还不错,两荤两素,还有红烧排骨,闻起来挺香的。
    裴延还没上桌,周达非也不敢动。好容易等裴延挂完电话,周达非难得主动看了他一眼,却见裴延慢条斯理地挽好袖子,在一旁的洗脸池里洗了洗手,径自坐到桌前开始吃饭。
    周达非:“?”
    ...我呢?
    裴延吃饭很讲礼节,咀嚼的时候不会张开嘴,自然也不会说话。周达非空着肚子端坐一旁,片刻后站了起来。
    裴延这才看了周达非一眼,“你干嘛?”
    “我出去领一份盒饭。”周达非说。
    周达非推开休息室的门走出去,屋外不远处的人声喧嚣隔空而来,显得此屋愈发静得令人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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