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谕吉只有在受过重大创伤,敏感多疑的人身上看到过类似的行为。
    他想了想,你好好养伤,房子算租给你,等你找到工作后再还我租金。
    潮生松了口气,不是无偿的就好,嗯!我会尽快把租金给你。
    他抬头,对上了银发男人沉静包容的眼,忽然就意识到自己的那些小算计人家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少年忍不住弯了弯眉眼,鲜妍昳丽,你怎么能这么好啊,麻烦你收留我啦。
    一记直球打得福泽谕吉措手不及。
    即使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福泽谕吉还是不由自主想要揉搓发烫的耳垂,不着急,等你伤好之后再说。
    说完不等潮生再开口,就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记得上药。
    潮生呆了呆。
    直到房门阖上,咔嚓的落锁声响起,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潮生不禁扬起嘴角,然后笑容越来越大。
    自己运气可真好,在落魄的时候竟然真的又遇到了好人,还是一个敏锐聪明的好人,这种人欲望吸起来味道一定很好
    不!打住!我现在完全没有培养储备粮仓的心思。
    潮生想得很明白,如果专注吸取某个人的欲望,必定会和那个人加深联系,人类心思变化多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又捅他几刀,所以暂时还是算了吧。
    斑痛苦决绝的模样犹在眼前,潮生忽然就不急着获取力量变得更强了,反正半妖寿命很长,这个世界也相对安全,他可以等妖力慢慢恢复,然后慢慢适应五条尾巴带来的力量,过犹不及。
    才不是不想回原来的世界面对故人呢。
    动物都有圈地盘的本能,潮生来回踱步,将房子里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顺便熟悉各种现代设施。
    他首先摸上门口的开关。
    啪嗒,灯开了。
    啪嗒,灯关了。
    白炽灯散发着幽幽的白光,比烛光火光不知道要明亮多少陪,他兴致勃勃
    ,一连啪嗒啪嗒十几下,然后灯就不亮了。
    诶,怎么没光了?罪魁祸首仰头盯着灯,手上不停继续啪嗒,可灯始终不亮,烧没了?没有能量了?还是烦我了?
    猜测不着,灯也不再亮,潮生没了兴致,丢掉开关转战厨房。
    不一会儿就听见厨房里转来轻微的嘶嘶声。
    哇,这火没有柴火煤炭都能燃烧,好厉害!是妖术么?没有感受到力量波动啊
    一阵淅淅索索过后,有水哗哗流出的声音响起。
    古董妖继续大呼小叫,哇,这水没有源头啊,源头在哪里让我康康
    样板房装修简洁,家具不是很多,很快里里外外都被狐狸崽子犁了一遍。
    看上去锅还是锅,玻璃还是玻璃,只不过放着落灰的锅底被烧干,窗明几净的玻璃上多了不太明显的脸颊印子。
    潮生转了一圈,注意力被放在客厅里和宾馆很像的黑色长方形匣子吸引住了。
    他捣鼓半天,黑匣子忽然闪出一个打着红色领结带着眼镜的小男孩,真相只有一个!
    饶是早有准备,潮生也吓了一跳。
    小心翼翼靠近,确定里面的人不会突然跳出来后,他开始绕着黑匣子敲敲打打,早在回来的途中看到那个高悬的巨大屏幕,他就对里面扭着屁股跳舞的男人好奇不已。
    不是妖术或者阴阳术,也没有人在后面扮演,那人类是怎么塞进那么小的黑匣子里的?
    这个世界真的好有趣!
    潮生双眼发亮。
    然而古董小妖还没迈出探索世界的第二步,就被黑匣子里小领结一脚足球踢歪大半个摩天大楼的画面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这个世界原来这么危险的么?!
    他抱住了弱小无力的自己。
    新月初上,城市里灯光如五颜六色的宝石龙接连亮起,福泽谕吉回到了家。
    听见房门有动静,潮生下意识关了电视,白嫩的爪子搭在膝盖上摆出乖巧的模样。
    福泽谕吉打开门,第一时间察觉家里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门口放着一双
    不属于他的木屐,空气里飘散着油炸食品的焦香,厨房地面上有水迹,很多物品摆放不在原来的位置上。
    最重要的是,城市璀璨灯火落在客厅,沙发上有个少年笼罩在朦胧的光晕里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你回来了!
    因为这声问候,清冷的落脚处第一次有了名为家的温馨。
    银发剑客微不可查地顿了下,阖上门,怎么不开灯?
    顺手按下开关。
    啪嗒,灯没亮。
    福泽谕吉看了眼灯,又啪嗒一下,还是没亮,坏了?
    潮生眼神游移,缩缩脖子,没吱声。
    福泽谕吉在家的时间并不多,回家后呆得最多的就是卧室和浴室,上一次开客厅的灯还是一个多月前,看来灯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早就坏了,现在太晚,只能明天再修。
    他没多在意,走过去打开与客厅相通的餐厅里的灯,整个房间亮堂起来。
    事情解决了吗?毕竟和自己有关,潮生还是很关心后续问题。
    福泽谕吉点头,已经解决了。
    然后两人就相顾无言。
    一个本就沉默寡言,如果没有人搭话可以一整天不开口,另一个则正在为欠下的人情债发愁,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乖巧懂事,闭紧嘴巴以免满嘴跑火车。
    于是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咳。福泽谕吉问,要看电视吗?
    原来这个东西叫电视啊。潮生当然不会拒绝。
    指尖碰到温热的电视机外壳,银发剑客不着痕迹地看眼潮生。
    少年坐姿三好学生,黑白分明的眼亮晶晶,乖巧又无辜,似乎笃定了不会被察觉,完全看不出半分偷看电视的局促不安。
    福泽谕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打开电视,主持人浑厚的嗓音从里面倾泻而出。
    小动物们有时候会通过捣乱来引起主人的注意,比如将抱枕床单撕咬得到处都是,将整洁的家里弄得一团乱。
    视线扫过扔得乱七八糟的沙发靠垫,桌子上推放的各种可乐鸡翅,垃圾桶里多出来的不知名垃圾,福泽谕
    吉最后与少年四目相对。
    潮生:
    潮生露出拘谨且略带歉意的笑容,如做错事乖乖认错的孩子,看得人心里发软。
    作为包容的成年人,福泽谕吉在不触碰少年人敏感自尊心的情况下绞尽脑汁安抚道:这个没意思,换一个频道吧。
    潮生觉得外冷内热的剑客先生很有意思。
    临时寄养人是个好人,应该给予对方适当的关心,于是潮生将桌子上没吃完的油炸食品推过去,你吃晚饭了吗?这些都是留给你哒。
    说着眼睛还黏在炸鸡上恋恋不舍。
    福泽谕吉并不是很想吃,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少年的好意。
    潮生注意到了青年的为难,我看厨房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你平日里不在家里吃饭吗?可以买些食材,我做给你吃啊。
    你会做饭?
    嗯,太难的不行,简单一点的没问题。想到斑和泉奈捧着碗吃得头也不抬的模样,潮生有一瞬间恍惚,真是的,现在才发现谈了次恋爱竟然学会了很多没有用处的技能,亏了。
    你收留了我,我想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吧,请不要拒绝!
    [我想为你做些什么。]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福泽谕吉手一颤,按了下一个频道。
    女主持人拿着葱,笑容甜美,丈夫工作很辛苦,作为家庭主妇,我们力所能及的就是在疲惫的丈夫回家后为他准备一桌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今天我要教大家一道新菜
    福泽谕吉:
    潮生:
    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给大家说下断更这些天我都做了什么。
    刚开始卡文卡得要死,我:啊啊啊今天更新又迟了怎么办?这章写出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的样然后,我觉得要换换脑子,就偷懒(bushi)咳,抱着学习的心态去瞻仰大大们的新文。
    然后,我:这个大大写得真好,那么复杂的世界观都能杂糅
    到一块去,牛!那个大大也好厉害,文笔幽默流畅,感觉没多少就看完了,呜呜呜想扒大大的存稿箱!
    再回来看看我的:这写得都什么啊,竟然还有小可爱追更,简直受之有愧!
    于是我决定重新写大纲,没有一波三折跌宕起伏,起码要情节紧凑吧。
    结果写完回头一看。不是!我写得不是甜甜的恋爱么,我的严谨冷清的社长呢?我的六眼疯批美人呢?现在这个无cp剧情流是怎么回事啊喂!
    最后的最后,我又用回了原本的大纲。
    所以我悟了,写文时就不该追文,又费时间又影响思路来自菜鸟的心酸血泪。
    第33章
    电视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可以坐在家里不出门就能知道周围的事情,潮生看得入迷,抱着电视不撒手, 直到临时寄养人再三催促才洗澡睡觉。
    他洗完澡才发现没有干净衣服穿。
    唯一的衣服还是去宇智波族地前换的,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成硬块, 只不过因为和服是大红色看起来不太明显。
    潮生嫌弃,不太想在睡觉前还穿这身。
    他想了想, 缓缓将门打开一道缝, 冲主卧悄声喊, 谕吉, 你睡了吗?
    探头探脑, 像只准备偷油的小老鼠。
    潮生是这样想的。大半夜的,如果福泽谕吉没应, 那就说明早就睡着了,那他完全可以随便裹条毛巾冲进次卧, 反正只要捂进被子里,谁还管人是不是裸睡, 对吧?
    他等了等,主卧没动静。
    看来临时寄养人作息极好, 已经睡着了。
    潮生打了个哈欠, 不再耽搁,裹了条毛巾就小跑向自己住的房间, 主卧和次卧门对门,结果他刚到房门口, 对面主卧的门开了。
    四目相对。
    看不出丝毫睡意的福泽谕吉:
    近乎luo奔的潮生:
    死一般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福泽谕吉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房间里没有开灯,城市的星星点点灯火落在地板上,勉强能让人视物, 昏暗中少年白皙的皮肤晃得人眼花,平坦雪地里两点红梅争春,少年只是站在那里就氤氲着旖旎。。
    福泽谕吉是正人君子,呆愣过后忙垂下眼,结果不期然又看到笔直修长的腿和精致小巧的脚踝。
    他忙撇开眼睛,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衣服呢?
    衣服脏了不能穿。潮生低头看看自己,有歪头打量转过脑袋不看他的银发男人,你在害羞?都是男人,你身上有的我都有,你干嘛这么大反应?
    潮生并不认为两个大男人坦诚相见有什么不对。
    以前在枫林,他和小伙伴们打水仗可从来没穿过
    衣服,也就是后来和斑在一起了,对方因为他不好好穿衣服生了几次气,潮生才渐渐收敛。
    斑对他不穿衣服那么大反应是因为他们是恋人,潮生不觉得别人也会如此。
    毕竟在人类世界里男女交合才是常态,一般男人是不会因为同性没穿衣服就大惊小怪的,他之所以没有洗完澡直接光着身子冲出去,不过是基于人类所谓的礼仪廉耻罢了。
    福泽谕吉窘迫的样子让他促狭心大起,非但没有不好意思,还恶劣地靠近对方。
    福泽谕吉不自觉后退,冷气不要命往外喷,可惜对少年没有任何作用。
    他忽然意识到,潮生缺少的不只是常识。
    薄而浅淡的唇抿住,银发男人转身回屋拿了件自己的羽织给少年披上,明天去给你买衣服。
    潮生不算矮小,但站在高大健壮的银发男人面前立刻就显得娇小起来,宽大的羽织将他整个人都拢在里面,呼吸间都是清冽的雪松气息。
    既然已经住了接受了来自男人的善意,那就其他方面也没有拒绝的必要,不自觉吸口好闻的味道,潮生点头应下。
    第二天吃过早饭两人就到了商场,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潮生目不暇接。
    两人进入一家服装店,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潮生两眼发亮,只要是我喜欢的都可以吗?
    福泽谕吉颔首。
    潮生欢呼一声冲向角落,拿起一套衣服在导购员的带领下进入试衣间,整个过程来回不到十秒,极其迅速。
    因为角度的问题福泽谕吉并没有看见衣服样式,只是潮生迫不及待的模样让他心里升起不太妙的预感。
    等潮生从试衣间走出来,这个预感灵验了。
    少年穿着宽松的黑色骷髅头t恤,精致的锁骨在黑色衬托下愈发显得白皙,牛仔裤松松垮垮,膝盖处破破烂烂,和乞丐装有得一拼。
    一走路挂在腰间的数条金属链子就哗啦作响,如果再戴个墨镜,走起路来再时不时来个一摇三晃,就真的跟街头暴走族没两样了。
    俗话说人靠衣装,这套衣服一上身,原本乖巧狡黠的小可爱立马变成了痞里痞气小流氓。
    目光停留在潮生新做的发型上,福泽谕吉觉得自己有点胃疼,谁给你弄得脏辫?
    营业员小姐姐帮忙辫的,她说这样比较搭。小痞子朝小姐姐竖起大拇指(这个动作来自他看过的电视剧),呲出一嘴大白牙。
    他给临时寄养人展示,你觉得这个发型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
    福泽谕吉刚要说话,旁边横插进一道的声音,福泽君,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看到你。
    男人的嗓音低沉丝滑,让人不由联想到端坐在华丽王座的贵族,潮生能够感觉到,在这道声音出现的那一刻,临时寄养人从松弛进入戒备状态。
    来人黑发红眸,看起来二十六七岁,领着面无表情的小萝莉步入店门。
    他背脊挺直,脚步仿佛丈量过,军靴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每靠近一步无形的压力就增加一分,还没走到跟前,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就先一步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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