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汉是个憨厚质朴的汉子,就像他家饲养的那两条老黄牛一样,除了他不能像老黄牛一样闭着眼睛嚼着鲜嫩的青草,就连那眼神都透着那么一股子穷乡僻壤老农的朴实与狡黠。
    然而今天周老汉少有地无奈而恼火,自己家里养了十几年的两头老牛一向温顺,今天却不知到怎么了,站在通向柳河村的小路上说什么也不肯迈动一步。
    两声鞭哨脆响,惊走了村口老树上一只昏睡的乌鸦。
    夕阳斜下,一轮红通通醉汉的脸般的落日绕着村外那座大山缓缓下落。
    然而那老黄牛依然一动不动,抬着头瞪着眼睛望着村子里,棕黄色牛眼睛充满了警惕与戒备,任凭主人的鞭子在自己坚硬的牛臀上打出两道白印儿。
    “今天真是见了鬼了---”周老汉咕哝着,不知道自家的牛是怎么了,莫非村子里面进了狼群?
    他将身后装满了野菜干果的口袋往身前一搭,正要回村去看看,一抬头的功夫,忽然发现柳河村村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
    周老汉自信自己的眼睛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是隐藏在山间草丛的野狼都逃不过他那一双昏黄而充满人生经验的眼睛,但这个人明明刚刚还没有,怎么突然间就站在了村口?难道,他是从天上飞下来的不成?
    那人站在夕阳的阴影里,在黄昏时刻升起的暮霭中有些模糊,不知道是山林中弥散的雾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让那人身影看上去有些不真实。
    此人面对着柳河村,周老汉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从背影上看似乎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长发束在脑后,两只手藏在自己的袖子里面,不知道拿着什么。
    柳河村地处偏僻,建立在一个山坳中,靠着背后一座郁郁葱葱的苍鹭山,周围都被山脉围绕,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外面,前些年还有些别村的小孩子被送到柳河村读书,但自从村中唯一的私塾先生一家被强盗杀了之后,柳河村就变得更加清冷萧瑟了。
    这人来柳河村干什么?小山村家家户户都知根知底,没听说谁家有这样的亲戚在外面。
    周老汉正猜测着,那黑衣年轻人却已经迈动脚步,向村中走去。说来也怪了,那人一动步,老黄牛就像背后被一双大手推着屁股一样,缓缓迈动了步子,仿佛两辆年久失修的破车一样嘎嘎悠悠领着主人往家中走去。
    “周老爹,耕田回来啦!”村边一户低矮的土房中走出一个年轻汉子冲周老汉笑道。
    “啊!”他应了句,那年轻汉子也注意到那个黑衣男子的村在,站在院子里不由一怔,然后好奇地看着男子从自己家门前走过。
    很快小小的柳河村不多的村民都知道村子里面来了个年轻的陌生人,纷纷站在自己家院子里好奇地看着那个陌生男人,几个胆大的大姑娘小媳妇也躲在院墙后面,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睛往那年轻汉子身上瞟。
    不看不知道,这粗略一看就让这些山村中的女人们打心底感叹,‘真是个俊俏的男人’,人比人得死,自家汉子和这外来的男人相比简直就是家里养的笨公鸡和山里七色羽毛的锦鸟之间的差距。
    只见那男子眉目英朗,唇红齿白,双目星辰般明亮,带着几分清冷深邃,斜眉入鬓,一头乌黑长发仿佛星河,就是脸色有些苍白,好像常年见不到阳光一样。
    几个年轻未嫁的少女既好奇又有些羞涩,咬着嘴唇偷偷看着那男人,男子仿佛感受到一般蓦然回头,一双星辰眸子射出两道寒光,少女们仿佛感到被山间的灵豹盯着一样不由打了个冷战。
    男子见是几个村中的女孩子,收回目光继续向村子那头走去,走的很慢仿佛在寻找什么。
    这时村中最年长王家老太爷拄着拐杖,在大儿媳妇的搀扶下走了出来,问那男子道,“那后生,你找谁家呀!”
    男子看了老头儿一眼却什么都没说,继续向村子西边走去,王老太爷感到有些恼火,心想这外来的后生竟然这般无礼,就算是穷山村中的后生见到长辈也要问好的,恼火虽然恼火,王老太爷还是对他喊道,“再往西就没人家了,你莫非要去苍鹭山嘛?那里豺狼虎豹伤人,你可加点小心啦!”
    男子回头对老头儿点了点头,依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剑一样的眉峰确实微微皱起,嘴角似乎带着一抹冷笑,让他脸上的线条看上去更加僵硬。
    陌生男子最终停在一栋破败的房子外,荒芜的院子里面张满青草,院墙也破败不堪,里面的几间房子有的已经倒塌了,只有最中间一间看上去相对完好,从院子规模来看没破落时算得上是柳河村最大的院子。
    男子停顿了一下,微微抬起头眯着眼睛,破败的院子西墙夕阳已经坠落山头,一抹余晖将斑驳的青瓦镀上一层金色,村中几只狗叫了几声,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宁静平凡的小山村。
    他缓步走进院落,墙角有两只破水缸,除此之外杂草丛生,他再没在院子中停留,而是径直朝着中间那间完好的屋子走去,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房门,斜阳余晖一缕昏暗的光芒照进屋子。
    里面静悄悄空荡荡,看不出有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但男子走到水缸边看了看,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然后走到角落,那里有一只破烂的柜子,上面有两个牌位,‘慈父柳惠臣之灵位,慈母杨清之灵位’,两个牌位没有一丝灰尘,看样子常常被打扫。
    “你找谁?”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男子猛地回头,门口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女孩儿站在夕阳昏暗的光芒里,正在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他眉毛动了下刚要说话,突然间他猛地转身,一甩手只见黑衣袖中一抹寒光闪过,也不见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只听到‘咻咻’两声,墙角的破柜子碎成几片。
    女孩儿惊呼一声绊在门槛上坐到了地上,男子双眸目光凌厉,但却看到柜子破碎的板子里面坐着一个干瘦苍白的小男孩儿,正微张着嘴,目光呆呆地看着自己。
    男孩儿同样七八岁年纪,衣衫破旧打着歪歪扭扭的补丁,脸色苍白消瘦,却洗的很干净,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不过发髻有些歪,看样子是自己梳理的,一双清澈的眼睛很明亮,里面看不到任何恐惧惊讶,只是呆滞般仰头看着男子。
    他脸色稍缓,眼中凌厉的光芒散去,也同样低头看着这个藏在柜子里面的男孩儿,这时那个小女孩儿已经退到了院子里,冲男孩儿喊道,“知返,娘叫你去我家吃饭!”说完害怕地看一眼男子然后转身逃也似的跑开。
    “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男孩儿问道。
    男子并没有因为这个男孩儿年幼而轻视,他想了一下说道,“我来找一个人!这个人就在你家里!”
    “我家里只有我自己---”
    男子冷笑了一下,“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话音刚落他表情蓦然凝重,挥手拍向男孩儿身后一面墙壁,甩袖之间一道寒光闪过男孩儿眼睛,只听得耳边一声破空之鸣,噌的一声响,似乎什么东西刺进了墙壁。
    男孩儿再次睁眼时看到一柄黑黝黝的长剑钉在了他身边的墙上,说来也怪,那面什么都没有的墙壁竟然流出血来。
    男孩儿脸色瞬间更加苍白了几分,呼吸明显变快了很多,但却没像大多数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反而瞪着黑色眼珠盯着他的手,男子见状心中十分惊异,不由对这个男孩儿好奇起来。
    “你不怕?”
    男孩儿摇摇头,男子又笑了一下,“不过有人可怕死了!”
    “还不出来吗?”
    这时一声银铃般轻笑,“不愧是罗刹门大弟子暮影剑,能看破这暗岚纱衣的人可没几个!”只见那面老旧的墙壁上,光影忽然变幻,在斜阳昏暗光芒中显得模糊不清,仿佛有一层薄薄的烟雾在上面凝聚着。
    眨眼间一个女人出现在墙面上,一双妩媚的紫色眼眸看着男子,脸上带着魅惑笑容。
    这女人长得风骚妩媚,一颦一笑具是万种风情,尤其一双眼睛好像狐狸般勾人,恐怕是个男人都躲不开这一双妖瞳,她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纱衣,将她全身包括脸孔都遮住,身材婀娜有致,胸脯高耸腰肢纤细,纱衣下一件粉色丝绸衣裙露出胸前春光腰间旖旎,白嫩的腰腹一道剑伤,流出血水躺在白皙的腰腹上,就像点上红墨的白绢。
    但那男人眼中却依然冰冷如寒潭,冷漠说道,“暗岚纱衣的确神异,你靠着这件法器逃走三次,若是再看不透我也无颜面对师尊了。”
    他语气没有丝毫感情,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是冰冷,“绯云女,你杀了我师弟,盗走我门派法诀秘要,暗算打伤我师妹,今天是交命于我,还是跟我回罗刹峰领罪?”
    女人脸上的媚笑变做嘲讽,“暮影剑,你师弟贪恋女色,在和我缱绻之时被我吸干了精髓而死,你那个小师妹正巧去找你师弟做那苟且之事,被我遇到打伤,说到底都是你那个没用的师弟的过错,你追了我三年,打伤我数次,难道还不肯放过我?据我所知你师父可不止你师弟一个儿子!”
    “师尊之命,取你人头,既然不肯授首就擒,那便纳命来吧!”
    暮影剑五指张开,墙上钉着的黑剑龙吟般颤鸣起来,叮的一声从墙上飞出回到他手中,只见暮影剑人如鬼魅,仿佛一道影子飘向了绯云女。
    绯云女银牙咬着嘴唇,闷哼一声双手间一团粉色流光闪耀不停,细看去却是一支白玉手环,莹润细腻,流光溢彩。
    手环向上一迎,拦在那一片影子中,叮的一声脆响,绯云女仿佛被一股大力捶在胸口,倒退几步撞在墙上,嘴角流出一抹红艳的血液,暗影中暮影剑身形如幻,一柄黑剑带着凌厉杀意眨眼间变成千万道剑光。
    绯云女咳出一口血喷在玉环上,白玉环光辉暴涨,在空中与黑剑缠斗在一起,听得一阵叮呤之声雨打荷叶般响起,暮影剑冷哼一声手上一道黑色光芒从手腕漫上剑锋,瞬间黑剑发出一声欢愉般的颤鸣,只见黑色的剑刃上仿佛有一条条血丝从他手腕连在剑锋上。
    剑光疾驰,白玉环一声脆响裂成两瓣,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绯云女又是吐了一大口血,气息立刻萎顿下去,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身体靠着墙壁缓缓软倒。
    暮影剑瞬间出现在绯云女喉咙,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剑锋之下。挡在绯云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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