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之后的水中出现一段向上的阶梯,一直延伸到尽头的黑暗,柳知返司徒月婵二人进入石门,沿着石阶向上走去。
    终于离开了冰寒透骨的寒潭,两人走出水面,迎面吹来一阵森冷的寒气,司徒月婵不由打了个寒战,水很冷,水下晶石发出的光芒是冷的,不知尽头的甬道吹来无端的风是冷的,贴在他们身上早已湿透的衣服同样冰冷彻骨。
    好在这里并没有压抑到让人窒息的冥界死气,也没有那些狰狞恐怖的尸骸白骨,那些密密麻麻的骨骸就算杀人如麻的人看的久了也会心生恐惧。
    柳知返侧头看了一眼,司徒月婵脸色苍白,她的手很凉,长长的黑发被水打湿,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水滴,湿透了的黑色衣裙紧紧贴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里面雪白的内衬隐约可见,上面还染着几丝血痕。
    “你往哪里看呢?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睛!”她恶狠狠说道,语气说不出是恼怒还是别的。
    柳知返一怔,不知道司徒月婵为什么能知道自己的目光正在看着她,而且更让他不解的是,在沧帝城的时候司徒月婵并没有因为她和他男女有别而特意做过什么安排,她不介意他住在她的月婵院,住在她的栀子阁,甚至不介意他在自己沐浴后亲自为她穿上衣服。
    柳知返至今犹记那些日子里自己眼前时常闪过的玲珑倩影,司徒月婵并不丰腴但是轻灵婀娜的身姿,他见过她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睡到日上三竿才光着脚让鸣儿和响儿帮她梳洗的样子,他也见过她从飘满了栀子花瓣的香汤中赤身站起,那一瞬间展现在自己面前犹如初绽的梨花般纯洁美丽的酮体,那时----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见柳知返发呆,司徒月婵哼了一声,“柳知返,你长大了,知道看女人了。”
    柳知返摇摇头,看到她微微发抖,“你冷吗?”
    “不冷!”
    柳知返沉默了一下,摘下脖子上戴着的阳燧暖玉,帮她戴在了脖子上,这块暖玉他从不离身,并非因为它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宝,也不是因为它是自己和三阳阀士阳家小姐的定亲信物而倍加珍惜,因为这块玉是自己从柳河村带出来的唯一的东西,这块玉是他父母用命换来的。
    阳燧暖玉贴着司徒月婵纤细完美的锁骨,散发出一阵温暖的热流流入她的身体,暖玉温暖的效果远比柳知返将她抱在怀里更加有效,而且他也并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柳知返,这块玉你不是从不离身吗,怎么,现在要送给我了?”她握着暖玉,嘴角挂起好看的弧度说道。
    柳知返诚实地摇摇头,“这块玉不能给你,它是我和杨春雪定亲的信物!我看你冷暂时借你用一下。”
    司徒月婵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不屑冷笑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宝贝这块破玉,原来是要靠着它娶媳妇,我才不稀罕这种烂东西。”她摘下阳燧玉甩手扔进了身边的寒潭当中。
    那寒潭深不见底,最深处更是连着冥界,一块如此小的暖玉落尽里面不可能被找到,柳知返脸色瞬间变化,闪电般扑向寒潭,蹲在水边向水里看,清澈的潭水因为太过幽深,下面反而显得黑暗不可见。
    哪里还有半点儿暖玉的影子,他如遭雷击,心里好像断了某根东西,身体不由自主缓缓跪在了寒潭边,表情呆滞,“暖玉------”
    这时一个白色的东西在自己面前摇晃着,柳知返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阳燧暖玉,司徒月婵根本没将它扔出手,她将串着玉的红绳缠在手指上,在暖玉飞出的一瞬间又扯了回去攥在手心。
    她嘴角轻挑,弯腰在柳知返面前戏谑说道,“恨我吗?你的宝贝我怎么舍得扔了,我还想有朝一日看一看我的侍剑童的未婚妻是什么样的人间尤物,配不配得上你。”
    柳知返跪在地上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美丽的脸庞,他心里竟然没有一丝的愤怒,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已深深地倾慕这个凤凰一样的司徒二小姐,他并无意否认这一点,如果司徒月婵问他,“你崇拜我吗?”柳知返会回答,“是的。”
    “月婵,这个玩笑不好笑!”
    “生气了?”她得意笑了笑,随手将阳燧扔到他面前,仿佛扔了一只穿破了的鞋子,语气悠悠说道,“既然这么珍视,那就别随便给别人,不然别人把它弄丢了弄坏了,怨你还是怨人家!”
    柳知返心头泛起一股冲动,想要告诉她我永远不会怨你,然而司徒月婵的脸色让他望而退步!他知道她真的生气了。
    “柳知返,你未婚妻长什么样?好看吗?”
    柳知返想了想,捡起暖玉戴上摇头说道,“我记不清了,只是见过她一次,但她不是什么好女人,不守贞洁!”
    “啊?”司徒月婵真的惊讶了,她想柳知返这么珍视的订婚信物,那女人肯定长得极美,而且让他挂念,却不想得到这样答案。
    柳知返的确只和阳春雪见过一次,在极阳城那家唯一的青楼里,他还救了她一次,如今却已经忘了那位叫阳春雪的少女,至于为什么说她不守贞洁,因为阳春雪身边跟着一个男人,看样子她很喜欢他。
    事实上柳知返和阳家的婚约如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当初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阳飞段夫妇和他父母柳惠臣夫妇早已死去,阳家包括阳春雪根本没人知道这段婚约,就算她已经嫁了人也不能怪她,不过以柳知返的执拗性格,他就是觉得那女人对自己不忠贞。
    “以你冷面君饕餮刀柳知返的性子,你未婚妻对你不忠,你没杀了她?”
    柳知返摇摇头,“我对她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她是死是活,是嫁人还是怎么样,我并不关心,就算她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我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愤怒,有机会的话去完成婚约,然后顺手杀了她或者放了她,到时候再看我心情。”
    柳知返的回答终于让司徒月婵高兴了,为了表达她心里的暗自的得意,她拧了一下他的耳朵。
    这时寒潭之中传来一阵法诀的波动,一只紫铜大鼎从里面飞了出来,落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儿,鼎盖子掀开,里面爬出一个人。
    易统峰摇摇扇子,“呼,终于出了水了,唔,这里好冷!”
    鹤白翎跟着走了出来,“小姐,久等了。”
    司徒月婵点点头,“知道久等还不快点儿,就等你们了。”
    易统峰仰头四下观看,“这是什么地方?”
    此时他们身处一处倒扣的碗型洞口,上下约百丈,方圆同样百丈大小,是一处内部颇大的山洞,柳知返他们身后就是走出来的石阶和水潭,面前则是空旷的山洞,在石阶离开水面的地方同样有一扇巨大的石门,只有门柱没有门扇。
    他们走到石柱下面,见石柱上有一些雕刻,刻得是十几句古代文字,只可惜司徒月婵在沧帝城时最不喜欢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自己的院子里没有了栀子花,另一件就是去潇湘苑听讲,而身边的鹤白翎认得的古代文字也不多,至于柳知返和易统峰,两人大眼瞪小眼儿。
    于是四人尴尬地站在石柱下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易统峰比较机智,撕下一截袖子将上面的字照葫芦画瓢抄了下来,要是司徒星灵此时在此恐怕就不用这许多麻烦了。
    “柳知返,你有想起什么吗?“司徒月婵认真地问道。
    他知道她在问紫尧记忆的事情,但紫尧的记忆在柳知返心中却是很奇怪的东西,那只上古妖兽之王的记忆就像一片大海,柳知返只能时而接受这片大海中流出的一些涓涓细流,如果大海忽然间疯狂发起海啸,柳知返在全部接受那些庞杂的记忆之前自己就要先意识崩溃掉,就像之前在对抗南天钟时发生的情况,甚至被那些记忆影响变成另一个紫尧都有可能。
    他思索了一下,“紫尧的记忆里,这里曾经封印着一个让他忌惮的存在,我们之前斩碎南天钟的时候,也证明了这一点。”
    司徒月婵点点头,“你斩碎南天钟的时候的确很怪,好像另一颗魂魄附着在你身上,这么说那股抵消了南天钟知北玄元录护钟气劲的奇怪洪流,是那个被封印的东西发出来的?”
    柳知返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以紫尧的性情,他能杀了的绝对不会封印,连他都杀不了只能封印的东西,在紫尧死了这么多年之后,他留下的封印还剩下多少力量,谁都不知道,或许封印松动让那个存在的力量流出也有可能。”
    易统峰摊手道,“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哪有什么被封印的强大存在。”
    的确,这碗型山洞里面除了嗖嗖的冷风和黑色的石壁,以及石壁上偶尔冒出头儿的发光水晶之外,并没有任何疑似强大存在的东西。
    柳知返想了想,最终想出一个最为稳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事实上如今他们也只有这一个方法。
    “找!”
    四个人柳知返和司徒月婵走一起,鹤白翎和易统峰走在一起,四人沿着相反的方向在这个几百丈方圆大小的山洞里开始搜索起来。
    “这里有个石柱!”半个时辰后易统峰突然意外喊道。
    在山洞最中心,一堆错乱的石头里面有一截石柱从地下伸出,石柱似乎之前被乱石掩埋在里面,如果不是上面的石头碎裂落下,根本发现不了这截石柱,上面的石头看样子都是新碎的,想必是之前南天钟的力量传到这里,将这堆石头震塌,才露出石柱。
    石柱不大,比成年男子的腰粗上几分,是从地下探出来的,上面并没有什么雕饰,顶部中间有一个凹槽,早已落满了灰尘,石柱下面有两行字在上面。
    众人一看不由惊讶,这字居然不是上古文字,而是他们能够勉强认得的一种字体,虽然不是古代文字但和现今使用的字体有些差别。
    “这是中古时代的文字!”鹤白翎说道。
    “读来听听。”司徒月婵吩咐道。
    “上化三百七十二年,余与师弟瀚海子游历至死亡之水,见此地死气异常,遂如水探查,入幽冥鬼洞,见尸骸无数,死气纵横,乃知此为上古守御圣器,生死烘炉之碎片,穷其境,寻得此洞,推知此地暗藏上古封印,解之不详,思及后世若有人无意至此,恐破封印以为天下劫,乃藏去解印石柱,余弟瀚海子言,若后人至此寻宝,不得所欲必穷此境,恐毁坏封印致天下大难,余思之有理,乃留书一卷,吾二人一生武道所学皆在此《通北二圣录》,望后人得此速退,莫贪生死烘炉不详之物,武道派凌云士记之。”
    鹤白翎读完上面的文字,四人俱皆震撼,被上面那短短上百文字惊讶地合不拢嘴。
    瀚海子,凌云士二人,就算司徒月婵再不喜欢读书也知道他们的名字,此二人乃是中古年间七大派之武道派中的一对师兄弟,乃是武道一脉万年一见的惊才绝艳之辈,武道派同时代竟然出了两名绝世天才,那个时代武道派的风头不仅盖过五宗七派,连沧帝城也只能望其项背,瀚海子,凌云士二人的修为单拿出来司徒氏也无人是其对手。
    两人在武道上的修为已然近乎成仙成圣,被后世尊称为‘武道二圣’只可惜这两人的出现似乎耗尽了武道派的天眷,在他们之后武道派再无一人真正成才,到了今天沦为七大派之末,连一些普通的修行家族门派实力都不如。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武道派没落几千年,近几代的掌门和弟子却都还不错,尤其是上一次沧帝城以道会友大会,武道派来的几人修为都不低,尤其是大师兄曹天凯,真正修为恐怕和灵修海派南宫羽不相上下,如今又出现武道二圣留下的珍贵典籍,想来武道派要迎来中兴之世。
    “上化三百七十二年,六千三百年前?想不到这竟然是武道二圣留下的遗记!”鹤白翎惊愕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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