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尽头有风传来,说明里面并非死路,柳知返并未点燃密道墙壁上的火盆,他紧握饕餮,以便于随时出刀,另一只手则轻轻在旁边的墙壁上拂过,以免走回头路,他不知道这密道有多深,通向哪里。
    出人意料的是密道依然很短,大概走了不到百步便遇到一道石门,石门旁边就有一道机关,因此可见这道石门并非为了阻拦来人,打开石门之后,里面开始有光芒照了进来,随着光芒而来的是一阵清风。
    柳知返定眼观瞧,只见这是一座非常大的石室,虽然没有罗魔院正殿大,但也差不多,里面十分空旷寂寥,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火盆,大多数已经熄灭,石室四面墙上还有几个洞口,里面似乎是另一些相对小一些的密室。
    柳知返侧耳感受了一下风的流向,顺着风向他仰头看去,只见斜上方有一个几丈方圆的缺口,顺着缺口正好能看到罗刹峰昏暗的天空,夜风从缺口倒灌进来,发出呜呜如鬼哭般的声音。
    他沿着石阶爬上缺口,顺着缺口向外看却不由吃了一惊,外面尽管夜色沉沉,但却有一个巨大的黑影耸立在外,在这个角度能将那个黑影看的十分真切,黑色的巨影带着一种邪异的压迫感即使隔着很远依然能够感受的到。
    “罗刹化血尊?外面是后山山谷!”
    原来这座偌大的石室建立在后山山谷的岩壁上,将整个山崖掏空了,从这里向外看整个后山山谷一览无余。
    柳知返不由想通了一件事,他在罗刹化血尊上参悟罗刹之力时总感到背后有人在偷偷窥探他,如今看来那并非错觉,恐怕罗门老祖便是在这个山洞里偷偷监视司徒暮影和柳知返。
    他心中暗想罗门好歹也是一介大能,居然像个鼠辈一般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窥探。
    在空旷的山洞里找了一圈儿,除了岩石之外没有任何东西,柳知返将目光转向那几个小的密室。
    离他最近的一间是藏书阁,空间很大,干燥阴凉,里面是一排排书架排的整整齐齐,还燃烧着熏蛀虫的熏香,足足十几排书架上摆满了不同的书籍,有竹简,纸草,玉牒和纸质书籍,柳知返甚至还看到一本带着斑驳痕迹的羊皮经卷,这些典籍来自于不同的时代,都是罗刹峰历代的珍藏典籍,年代最早的应该便是藏书阁中间那座两丈多高的石碑了。
    罗门去影月宗参加西极法会,最快也要半个月时间,所以柳知返并不急着离开,没人敢私自进入这里巡逻。
    他在藏书阁转了一圈儿,书架上的经卷都是各种法诀秘要,玄功奥义,还有许多罗刹峰历代先祖留下的珍贵的修炼心得。
    “白龙叠浪劲,朱雀焚空诀,衍木诀,黑风法-----”外门弟子所修炼的各种法诀都在这里,还有许许多多柳知返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的法诀,他不由心中暗叹,一个罗刹峰就有这么多精深的法诀玄功,难以想象沧帝城的藏书阁会有多少秘要真经。
    当年他被司徒月婵带着曾经进入过几次沧帝城藏书阁,仅仅最上面一层就有上万部法诀,而沧帝城的藏书阁一共九层,自上而下,最下面一层藏着最珍贵的典籍和笔录。
    想到这儿他不由想起司徒月婵给他的第一部法诀‘截脉十三’,截脉十三仅仅算是一种技法,连正经的法诀都算不上,可见当时司徒月婵确确实实没拿柳知返当成一个人看,不过柳知返将截脉十三和绯云诀融合在一起,竟然发挥出数倍的威力,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罗刹峰最强大的法诀是罗刹焚脉经,对于这些浩如烟海的秘技真经柳知返兴趣不大,会十门不如精一门,他要找的是关于罗刹焚脉经第十重罗刹降临的记述和相关的先代祖师们留下的心得。
    他找了一个时辰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资料,反倒是杂七杂八的法诀真经看了不少,他不得不承认在如此之多的典籍之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法诀比修炼它更难。
    “罗刹焚脉经是本门最重要的法诀,所以必然放在罗门最方便翻阅的地方,而不是什么犄角旮旯!”
    他回到门口走进,学着罗门的样子背着双手缓缓走入藏书阁,迎面最先看见的便是藏书阁中间的那座黑色的石碑。
    藏书阁里有不少碑文,还有从岩壁上敲下来的壁画和雕刻,但唯有中间的这座石碑最与众不同,黑色的石碑残破不堪,已经碎成了几块儿,但被用钢钎固定在一起,整座石碑散发着一股古老荒莽的感觉。
    他走到石碑下仰头看去,上面的碑文残破不堪,而且写着的是一种好似无数蝌蚪聚在一起的一种古老文字,他皱起眉,仔细凝视那些蝌蚪文字。
    他并不认识那些文字,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奇异的感召,所以他确定了这的确是某种文字记录的一些古老的信息。
    “这些字----我认得?”
    “我认得!”柳知返眉头紧蹙,脑海中一缕缕断断续续的讯息不断从记忆的深处涌来,自发地将那些蝌蚪转换为他能够理解的信息。
    是紫尧的记忆,紫尧的记忆中有关于这些蝌蚪形文字的信息,柳知返现在不想和紫尧产生一丝一毫的联系,然而他的残存记忆在柳知返的记忆中,他所经历过的事情对于柳知返而言也好似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所以他无法拒绝那些记忆。
    他摇了摇头,凝神再次注视黑色的残破石碑。
    “这些文字是远古神魔时代留下的秘要!记载的是----是古魔之力!”柳知返越看越惊,石碑上短短不到一百个字,而且由于残缺所以记录的信息并不全面,但从只言片语他看得出来,那些重复率很高的词汇和繁复拗口的只言片语,记录的确和古魔的力量有关。
    上面有几个次反复出现,‘古魔,罗刹,焚脉’
    “古魔之力----罗刹焚脉经!”柳知返眼神越发低沉凝重,“这莫非是---当年罗刹峰祖师在罗刹化血尊脚下山洞里发现的那本‘无名古卷’?”
    “罗刹焚脉经果然来自于古魔之力,是古魔运行力量之法!而这石碑就是记载了远古神魔时代古魔如何运用体内力量的唯一残本!”
    他本以为那起码是一本古书或者羊皮,而且至今数千年怕早已毁坏在岁月之中,却想不到那本‘无名古卷’竟然是一块石碑,从罗刹峰建派以来数千年一直被保存在罗刹峰的禁地。
    柳知返不由大喜过望,心中也惊叹于罗刹峰的开山祖师,那位祖师爷必然是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竟然能从无数年前留下的一截记载着亘古岁月之前无法辨识之文字的残破石碑上领悟出罗刹焚脉经这等法诀。
    罗刹焚脉经毕竟是经过罗刹峰祖师加工改造过的功法,又经过罗刹峰历代宗主门人参悟修改,如今和它最初的样子早已想去甚远,想必和石碑上击在的古魔之力修炼方法也不尽相同,如今柳知返能够直接观看这座石碑,对他整个罗刹焚脉经的修炼,甚至古魔罗刹之力的修炼大有好处。
    他不着急看,脱下白色的内衬,撕开后压在石碑上,本想找来墨汁将碑文拓下来,但他担心自己用了这里的东西以后可能被罗门发现,左右看了看,最后割破自己的手腕,用自己的血将碑文拓了下来,收好碑文他又看了看其他的一些先代笔记。
    但那些笔记大多是关于其他法诀的心得,也有不少关于罗刹焚脉经前九重的,反倒是第十重罗刹降临,居然没有一个字一句话提到。
    这未免显得有些诡异,就算第十重罗刹降临没有记于书本,就算罗刹之力极难修炼,但这数千年也不可能没留下只言片语。
    他沉吟了一下,心中不知是罗门将有关第十重的记录藏在别处,还是历代先祖另有隐情,没有留下任何关于第十重罗刹降临的记载。
    他离开藏书阁,透过山洞壁上的缺口向外看了一眼,长庚星已经升起,恐怕马上就要黎明了。
    他想了想,决定先退出去,明晚继续来此。
    回到林夕小筑,走在院子里忽然发觉有些过于安静,司徒月婵每天都起的很早练功,而且有时柳知返睡得舒服不想起床也被她拎着耳朵揪起来,但今天林夕小筑却异常安静。
    柳知返不由有些纳闷儿,这时侧房中门开了,林灵和林妙两个丫鬟走出来端着盆子去打水,一抬头看见了柳知返,林妙嫣然一笑,“少爷,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们不知道柳知返昨晚是去偷看罗门的密室,还以为他去后山闭关修炼了。
    林灵相对于妹妹林妙更稳重一些,暗中瞪了眼妹妹,在罗刹峰关于主人的事情最好少问,只不过林妙总说柳知返是一个很温柔的少爷,可林灵却和她完全相反的想法,她觉得柳知返是一个很冷血无情的主人。
    林灵盈盈一礼,“少爷,您要用早餐吗?婢子这就去准备。”
    柳知返点点头,“月婵她们还没起吗?”
    “夫人和白翎小姐昨晚一直在房中没出来----”林妙说道。
    柳知返推开门,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微微一怔,司徒月婵趴在书案上,枕着一直胳膊正微蹙纤眉熟睡着,鹤白翎也坐在一旁不断点着头昏昏欲睡。
    她们两个看来在这里坐着等了他一夜,虽然对于修士而言枯坐一夜并不会十分疲乏,但柳知返依然感到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
    他没来由地想起当年在沧帝城有一次司徒月婵差点儿将自己打死,而且将断了十几根骨头的自己仍在院子里整整一夜,那时的司徒月婵和现在等了自己整整一夜的女人几乎是两个人。
    柳知返无声叹了口气,上前抱起司徒月婵轻轻向着床上走去,身后鹤白翎非常机警,睁开眼看见是柳知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习惯性地伸了伸胳膊,她这个非常私密的动作只有真正亲近的人才能看到,那其实是她作为鹤妖的某种野兽般的习惯,就类似于飞禽早晨对着朝阳振翅一般。
    司徒月婵鼻子皱了下,嗅出来是柳知返的味道后下意识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张开红润的嘴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没等柳知返将她放在床上她就醒了,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柳知返,“呦,你回来了!”
    “嗯!累了吧,怎么不在床上好好休息!”
    “昨晚和白翎聊天,聊到在沧帝城时的事情,所以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我可不是坐在那里干等着你才睡着的!你别自作多情哦!”
    柳知返笑了笑,“我就当你是吧,以前----很久以前,我爹外出的时候我娘也是整夜不睡抱着我等他的----”
    司徒月婵从柳知返身上跳了下来,“那定然是一幅很美的景象!那你说我和你娘谁更漂亮?”她问出了一个十分任性的问题,也是大多数聪明的女人不会问的问题。
    但柳知返并没有生气,他眉头紧皱起来,脸色十分难看,双眼发直压着嗓子低声道,“我已经记不清我娘长什么样了-----”
    他是个很悲哀的人,一心要为父母报仇,要不择手段地获取危险的力量,然而他要为之报仇的人的模样竟然已经记不清了。
    从一开始他就时常在怀疑自己报仇到底是为了死去的爹娘还是只是为了他自己心中的复仇欲望!
    司徒月婵叹了口气,轻轻捧起他的脸,“时间过去那么久,你父母去世时你还那么小,记不清也是正常的!我不该问那种问题的-----只是因为你宠着我,所以我才会故意做一些很任性的事情----柳知返,对不起!”
    柳知返摇摇头,强颜一笑,“我永远不会怪你什么的,吃饭吧,我饿了!”
    司徒月婵揉了揉肚子,“嘿嘿!”
    柳知返坐下说道,“昨晚我大有收获,等吃过早饭我再和你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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