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知道了一个大秘密,林长老这种将八卦当粮食吃的人本该回自己峰上将事情咀嚼上三遍,然后兴致勃勃去调查前因后果。可惜的是,谌巍宣布闭关后,庶务就落在了他和另外几个长老肩上,供奉院的祝师快马上山,怎么不需要经过他们的同意。
    呪雪灾一事原本就无需隐瞒,林苑反倒比车山雪先一步得到消息。
    和他一起听到剑仆报上呪雪灾的长老们听闻,虽对桃府百姓深感悲悯,但此事一出,那盘旋青城山不知打什么算盘的大国师恐怕马上就要离去,所以他们全部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知道秘密的林苑反而几分担忧。
    掌门和大国师才好上便面临分离,真是情路坎坷啊。
    是的,林长老对自家掌门和大国师在一起,没有太多意见。
    虽然两个男子有失阴阳调和之道,可是在林苑眼中,总比他们掌门打一辈子光棍好。
    这么些年了,青城山长老们早就熄了给谌巍当媒人的心,眼见现在事有转机,怎么能轻易放过?
    既然这样,等大国师来辞别的时候,旁敲侧击几句好了,林苑原本是这样想的。结果车山雪招呼也没打一声,急匆匆就下了山。
    林苑:“……”
    卧槽,你们不是才睡吗?怎么转眼又开始作了!
    谌巍是什么意思林苑也不知道,为以防万一,他只能进入掌门闭关的秘地。
    天青峰奇穴是青城剑门的秘地之一,林苑作为长老,以往也进去过几回,不需要人带路就晓得谌巍现下身在何处。但他今天走到寒潭边抬眼一扫,却没能在第一眼发现青玉小岛上谌巍的人影。
    直到谌巍睁开眼,手指在湘夫人身上轻轻一磕,长剑与碧玉撞击发出清越响声,林苑才猛然看到谌巍。
    这般收敛气息之法……
    “失了童贞反而小有突破?”林苑口瞪目呆,“掌门你练的到底是童子功还是双修?”
    如此不着调的问题,谌巍从来不回答。
    林苑也知道,斟酌地要说出大国师的动向。
    他也就犹豫了几个呼吸,便见到白雾从谌巍的七窍中钻出,宛如他们掌门是个插了几百根香的大香炉,烟雾来势汹涌,快把谌巍整个人遮住。
    从这迹象来看,谌巍根本不是小有突破,而是内息一瞬间翻了两番。
    可是谌巍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他的内息若能翻两番,不是使用了爆发秘术,就是走火入魔回光返照。
    闭个关哪里需要青城剑圣强行爆发,划掉这个可能,那就只有走火入魔了。
    林苑差点给他跪下:“就算大国师不告而别,您也不需要这样吧!”
    谌巍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黑沉沉的眼珠抬起,问:“发生何事?”
    “桃府呪雪成灾,”林苑道,“这下大国师的确不走不行。”
    “呪雪?”谌巍愣了愣,在他上一世,元惠十八年十月,西北鲁云二府倒是刮了一月有余的呪风,却从未听闻这一年有哪个地方降呪雪。
    就算谌巍重生以后,事情的发展很多脱离了前世的轨迹,但人祸可避,天灾难道可改?
    除非那不是天灾。
    谌巍垂在腿上的手指微微一颤,想拿剑追出去。
    但他没有起身,再次陷入沉思。
    他的内息不像此刻的他一样沉静,反而横冲乱撞,如列队的刀片一样刮过他的经脉,造成的大小暗伤不计其数。但谌巍并么有强压下这一次的内息暴动进行调息,反而放任内息,对体内的一切撒手不管。
    林苑在一边看着着急,恨不得掏出金针扎他一扎,谌巍却泰然自若,目光落在面前的湘夫人上。
    这是他的剑。
    是师父打开青城剑门内库,专门替他挑选出来的一块非铁非玉,似金似木的奇石。
    自他八岁起,就同他尚未锻造成剑的剑同吃同住,十五岁掌炉,协助青城的锻剑长老将其一一锻造出来。
    他为此剑而生,他为此剑而死。
    除此之外的东西都是过眼云烟,不值得记挂在心。
    ……他本来是如此想的。
    但这个想法在昨晚被打破了。
    谌巍酒量不好,因为他牢记剑客的守则,哪怕内息足以逼出酒毒,也很少饮酒,免得手抖。
    车山雪则完全和他相反,内功没有小成之前,那混账姑且能忍耐一下酒瘾,内功小成不惧酒毒后,便敞开来喝了。
    车山雪轻易不会醉,谌巍最多只能喝上五小杯。
    昨天晚上谌巍喝的杯数绝对超过了五,但中间隔着那一场小打小闹,车山雪带着酒气的吻落在他唇边时,谌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
    但他依然被蛊惑,做出平日从不会做出的孟浪之举,以致他和车山雪落入了现在这般尴尬的境地。
    车山雪不记得昨晚之事了,谌巍心中反而一阵欣喜,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车山雪的心意。
    他和车山雪仿佛是好友,仿佛是宿敌,却从来不像一对——
    情人。
    谌巍将这两个字在唇舌间咀嚼,越想越不适应。
    车山雪是发了哪门子的疯,说出那样的话,又任由他把他给……上了?
    更要命的是,他自己昨天晚上又发了哪门子的疯,把车山雪给……上了?
    重要的不是车山雪的行为,是他的行为。
    一边,林苑看到谌巍面色忽青忽红,心道不行,手中扣好金针,瞄准几个大穴,只等射出。
    金针上庚金之气锐利无比,仅仅是瞄准,都让谌巍感到自己脑子被刺了一下,倒是让他冷静下来。
    缭缭白烟里,他朝林苑比了个手势,让人退下。
    林苑并不想退,但谌巍积威甚重,他不敢不从。只能咬了咬牙,退开几丈远,站在一根柱子后面,之后任凭谌巍做手势,他也不肯退了。
    谌巍也没有太多余力关注他,内息的暴动渐渐让他的感知陷入混沌中。曾经敏锐的五感尽数离他而去,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觉得黑暗笼罩下来,屏蔽了他的视线。
    车山雪,什么也看不到的谌巍在心里念到。
    突然之间,些微的光点在黑暗里闪烁,这些闪烁的冷光同他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照亮黑暗轮廓的同时,它们又飞快地向他身后奔驰,在谌巍眼里留下一道道苍白的细线。
    这个景致很熟悉,是谌巍走过的那条时光逆转之路。
    数年后李乐成的话犹在耳边。
    “只有你能够做到!剑圣,只有你能做到,救下我师父,就是救下世间苍生!”
    对,如果不是车山雪的生死关乎黎民社稷,谌巍管他去死,本该是如此才对。
    但是他重生后,所作所为并非如此。
    除非是他搞错了。
    除非从一开始,他只是为了救车山雪而来,因为车山雪——
    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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