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莫相弃
    怀里的狐狸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从领口冒出了半个脑袋,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庭院,再望了望两眼发直的苏小鹿。
    苏小鹿一把按住它小小的脑袋,口气从未有过的凝重:“臭狐狸,答应我,要是我再次失控,你就直接咬断我的颈动脉。”她顿了顿,低头,茶色的瞳孔开始浮现淡淡的红晕,“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苏小鹿突然很后悔叫佐鸣他们来投奔斛律堂佑,一个不明敌友的人怎可轻易的相信?她真的是变了,若是放以前,她根本就不会放任一个定时炸弹在自己的身边。
    在城外一个就近的马棚内随便牵了一头马匹,跟随着血腥味飘荡的始源处追去。她有一个很灵敏的嗅觉,那只针对血腥味的嗅觉,无论多轻微的味道她总是能轻易的挖掘出来,因为她是鬼之子——鬼手千。
    曾经她的鬼手是伸向人的左胸腔,之后她的鬼手游戏在每一张赌台上,每个人都以为她的赌术高超,但是只有她知道真正的赌神只不过是出老千出得高明而已。
    而,如今,她退却了赌台,那么杀场便是她的赌场。
    那个人的话就像赌咒一般无时无刻的响在耳畔:“我诅咒你生生世世,活着要以血喂养你的鬼手,死后你的鬼手将被百鬼啃噬,无止无尽,我要你永远活在痛苦与煎熬中。”
    在落日完全沉下去之际,苏小鹿终于见到了落在大批队伍后的受了伤的小卒,白色的玄衣白色的毡帽,羽剑很漂亮,面目秀雅,在看到苏小鹿的那一刻眼露诧异,手中的剑还未举起时,苏小鹿已经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千丝如履,根根如刀般削利,手起手落,一颗头颅陡然坠地,在马蹄的践踏下脑浆崩裂。
    怀里的狐狸适时的吱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因为情绪高亢还是对她的这种行为不满。
    他缓缓的抬起头,看见她嘴角挂着一丝残酷冷血的笑,在触及她的眼睛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红色的如岩浆般的瞳色沸腾着,燃烧着,纯净的妖冶红色让人感到的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死亡的气息。
    在他的身体倒下去的时候他仍然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这样死去,但是胸口流出的血液真切的让他体会到生命的流失,眼皮渐渐的沉重起来,那抹红艳的身影渐渐远离了视线。
    世界从此安静了下来,他的心脏还在以稳定的规律跳动着,可是却是越来越弱。他要死了吗?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还没有完全主公给他的任务,他还没有向那些嘲笑愚弄自己的人们报仇,他还没有尝遍天下所有人血,他怎可死去?
    而,那个女人,为什么有比他还要嗜血的眼神?为什么在她的身上他竟然感觉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她到底是谁?来自哪里?没想到呢,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他拥有一样肮脏躯体的人。
    他勾了勾唇,想笑,却牵扯着心口处那个被称作命之源的东西,在眼皮合上之际,他模糊的看见那抹红影又从来自来,是来确定他的死的吗?
    冬日的夜来的早同时也带来了厚重的阴寒之气,漠城的人们早早的就休息下,在城门外的小山坳里居住一个小山村,里面的人都靠就近的森林打猎来混饭吃,偶尔捉到一些稀有的牲畜也能拿到漠城去换几个铜板,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却也安宁。
    这日,人们按照惯例都早早的关了门,村里的人们一直都相信着山神的存在,这些年从山里打到的牲畜越来越少,村长说是由于山神的愤怒,叶粼粼家就是村长口中被山神愤怒惩罚之后的后果。
    已经好几日没有打到猎物了,这个冬天也不知道怎么过,家里一贫如洗仅剩的几个能变卖的也都娘亲拿去当掉了,换了些冬日取暖的和一些食物。
    叶粼粼叹了口气,挑拨一下灯蕊屋内的光线顿时亮堂起来,手中的书卷又翻了一页。要是自己个是男儿身该多好,也能帮着父亲出去打些能用的猎物,娘亲每次看到她手中的木牍,都会很哀怨的瞪她一眼。
    窗外的风雪似是更大了些,叶粼粼把头从书卷中抬了起来朝外望去,那是?
    只见窗牖上倒映着一个纤细如弱柳似的身影,叶粼粼起身批了件外套走了出去,雪真的下大了,都已经没过脚踝了,踩在上面能发出很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辽阔空寂。
    叶粼粼走近了些,在看清来人是名女子时,心下一松,“姑娘,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呆在这啊?怎么不回家?”
    待再走近些看清那人的脸时,叶粼粼又是一惊:“姑娘,你是外地的吗?是漠城的吗?”说话间已经搀扶起跌倒在树旁的女子,跌跌撞撞的往屋里走去。
    父亲和娘亲被她的动作吵醒也从隔壁屋中过来,在看到叶粼粼身上的女子时,一脸惊讶,“这是谁家的娃啊,这大冬天的真是作孽啊,要是把这好好的娃冻死了可怎么办哦。”
    叶粼粼的父亲看了一眼女子的衣服绸缎,横了娘亲一眼,啐了一口:“别啰嗦了,先去烧壶热水过来,让这女娃热热身,其他的事待她醒了再说。”
    叶粼粼的娘亲一路碎碎念的走进了厨房,叶老父亲抖了抖身上的厚重的棉袄进了里屋继续睡觉去。
    “娘,你说这女子时哪里来的啊?看她的穿着讲究肯定是大富人家的闺女,我也没见过漠城哪家闺女有这么水嫩的。”叶粼粼一边帮床上的女子擦拭着身子一边问道。
    叶老娘听的闺女如此说,凑过来一瞧,洗干净了的女子还真是眉目如画,标致的很,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似的,不由赞了句:“你要是能长这么标致,我和你父亲也不用整天愁着家里的生计了。”
    “娘——”
    “好好好,得,算我什么也没说。”叶老娘端了面盆走了出去,临出门前又叮嘱了句:“你也早点睡吧!这一晚上折腾的夜够呛的,也不知道整天看那些没用的书有什么用。”
    叶粼粼哀怨的瞪了一眼娘亲走出去的背影,伸手为女子整理了一下掖角,自个也和衣躺在了她的身边。
    她没想到,在她闭上眼的一刹那,一道红色的光影顿时秉射而出,身边的人幡然一跃,整个身子已经凌空倒挂在屋顶,冰凉的呼吸从她的鼻翼轻轻呼出。
    她的眼红艳如玫瑰,恐怖异常却又致命的诱惑,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叶粼粼就已经沉入了昏睡中,她并不知道她现在已经陷入了最危险的状态中。
    这位鬼魅妖异的女子不是别人,真是血化了的苏小鹿。
    身体控制不住的想要更多的血,饥渴让她身体里的每一细胞都在沸腾,可是仅存的那一点意志栓着她的肌理,她不可以再变成魔了,她怎么可以再次坠入地狱?
    正当她难以自抑的时候,屋内角落中闪出一个白色的身影,速度快如闪电,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尖尖的嘴巴,两只耳朵扇啊扇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聚精会神的盯着苏小鹿观望。
    苏小鹿手下一旋,身形已经开始朝它攻去。很好,今天就拿你开刀,若是狐狸真有灵性,你也别怪我,只怪你运气不好。
    小狐狸一见形势不妙,灵巧的身躯一扭躲过了苏小鹿的第一击攻击,翻身一跃跳到她的后背,在苏小鹿还没来得及出手前,唧的一声尖叫,嘎咕一口就朝苏小鹿脖子处咬了下去。
    “叮叮铛铛”刀剑相撞的声响划破了一角天空,前方已经有三路人马交上了手,苏小鹿站在远方骑马观望,脸色从未有过的沉静。
    不知何方神圣的大队白色羽衫人士,还有一小队是铁甲盔士,手持长戟短剑,其中一人身穿黑色图纹长衫的男人格外惹眼,腰佩青葱白玉珠,气质高贵典雅,一派贵公子哥的模样,嘴角挂着淡定自若的笑,在瞥过苏小鹿这边时眼底的神色蓦然一喜。
    还有一方是普通的马车,马车前站的两人苏小鹿再熟悉不过,除苏清和佐鸣无疑,只见他们两人身上早已挂满了彩,佐鸣左脸更是被刀痕划的破了相,鲜血淋淋显得恐怖异常。
    “咚”的一声,半个脑壳像是受到了重大的刺激幻化出很多的影子,苏小鹿痛苦的撑着半边脸,被黑发遮住的瞳孔集聚收缩。糟糕!苏小鹿低咒一声,该死的佐鸣,连这种时候都来害自己一下。
    怀里的狐狸一看情况不对立马从她的怀里一蹦而出,逃的远远的翘首瞅着苏小鹿痛苦的按着脑袋。谁也没注意到它眼底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
    那边打的越来越激烈,连斛律堂佑也闪动了几下身子,躲开了几个不长眼的剑气。苏清狠狠的挡开来人的刀剑,一边对马车内的人喊道:“楼兰!”
    车内的帘幕被悄悄掀起,里面坐着的人手推轮椅缓缓移了出来,苏小鹿在看到那一张容颜时,红色的赤眸顿时暗了暗,心口一疼。
    那人依旧面目沉静,如水的面容苍白了些可是掩饰不了他的风神,水漾明眸淡淡一扫,整个人的气场都骤然转变。
    那是苏小鹿第一次从他的身上看到一个杀戮之神的气质,无形的杀气旋着空气呈漩涡状朝四周散开。
    原来他很强!可是却一直不曾还手!
    在漫长的等待中,他依旧保持着弓驰的状态,而她的身体越来越燥热,双目似要滴出血来,脑袋像被人用铁锤撬开了一般。那只狐狸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正当她不知道自己何时会丧失知觉的时候,一个身影从远处飘了过来,下一秒整个身体便被人掳在了怀里,“还能撑住吗?”
    苏小鹿浑身一震,片刻颓然摇了摇头,头顶响起一阵闷笑,苏小鹿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震的更加的剧烈了。
    “你是不是为了他连命也不要了?这次连他都出来了,看来真是碰到了一个大麻烦。”
    他?他是谁?还有谁?苏小鹿脑海里冒出了几个问号,可是紧接而来的疼痛已经让她差一点就失控了,手下的力道越来越紧,“我说,你下手轻点,都快把我肉给拧下来了。”
    苏小鹿很想问他,难道他就不怕吗?自己现在这个时候是最危险的,万一她再失控,恐怕对他们来说无非是再对一个敌人而已。
    天色越来越暗,滚滚云尘浓墨而来,一场毫无预期的大风雪再次降临,每个人的神情变的格外的凝重,空气中漂浮的香气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使然,众人像是受了密令一般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打斗,苏清和佐鸣望着突然而至的浓雾大雪面色一变,快色撤退到了楼澜身边,而斛律堂佑剩下的几个手下也一个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
    白色羽衫的那帮人却默契一致的单膝跪地,朝着某一特定的方向恭敬垂首,手上的剑被按在地上,一张张清秀的脸颔首面朝地面。
    苏小鹿清晰的听到斛律堂佑说:“他来了。”
    她抬起头朝浓雾甚重的一个角落望去,只见一个身影眨眼间从远处已经来到了跟前,站定在三方人员的中间,一身红衣红如血赤,灼眼耀目,在大雪纷飞的冬日更加的妖艳,风起,雪落,遗世而独立。
    苏小鹿推开了斛律堂佑的胸膛,定睛望着人群中的那个身影,眉目舒展,嘴角弯弯,笑的漫不经心。
    红莲是吗?若是她记得没错!
    突然感觉有一道清冷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自己的身上,苏小鹿一怔,但是却没有抬眸回视,现在的她,满目的血红,夕阳斜射进眼眸中泛起诡谲的妖艳。
    今天无论如何她都会保他出去!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苏清低声在楼兰耳际道:“对他你可有把握?”
    楼兰清淡的眼转视了一眼浓雾中的人影,伸出手指摇了摇三指,佐鸣和苏清交接了一下眼神,顿时沉了脸,苏清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远处的身影,语气里颇有点不满:“红宫,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早在以前不是已经达成协议了吗?鬼城,你承诺不插手,现在你这举动是什么意思?”
    白衣影士身形顿移,在红色影像前三步开外剑拔弩张,有一个声音从厚重的浓雾中缓缓扩散开来:“若你是知道你的主子做了什么事情,你就会知道我为何要改变主意了。”
    苏清眉头一皱,想接话,却被一边的斛律堂佑抢了先:“鬼城已经有开启的迹象了。”
    什么?这下不禁苏清佐鸣有点动容,坐在轮椅上的楼兰也是一惊,眸底掠过一丝惊恐与不可置信。
    而这一切对于苏小鹿来说却是如此的陌生,就好像自己被排除在外。也是,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外来之客。但是,在这个异世界她却有了最想保护的人。
    “所以,把地图和玉玲符给我。”浓雾一点点散去,露出那一抹妖冶的红色,一瞬间苏小鹿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霎时心口一致,那是怎样的一种妖媚,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狐狸的气息,只是那眼神冷凝成剑让人不寒而栗。
    苏小鹿站在远处,赤红的眼一点点淡下去,又一点点涨红,反反复复,左手一抽一痛,正在此时那只消失不见的狐狸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站在她的肩头一阵吱吱的乱叫。
    苏小鹿凝眉朝它的小爪指向的地方,一阵马蹄飞溅的尘土,卷起千雪飘落。
    “哦?连他也来凑热闹来了。”斛律堂佑抱臂斜靠在树上,一副轻松自得的模样,他倒不像是在打打杀杀,倒像是出来散步遇到故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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