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连续三天整个武道院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的安宁之中,所有武道院成员要么静静安坐家里,要么天龙寺、点苍山、洱海上!寂静之处,优美风景所在独自游荡静思。
    时间流逝。
    庄府后院一处雕花木窗的小阁楼上。
    “我不喜欢姓段的,不喜欢,超不喜欢!”体态纤柔,肌肤如雪的少女使劲摔着枕头,这房中墙壁上挂着一张丑陋的男子画像,画像一角有‘段海峰小贼画像’七个馆阁体楷字。
    “篷!”竹箭射在画像上。“射死你!”庄十三娘持着一张小弓朝着画像射出一箭又一箭,“爹不知又吃错什么药,明明都说好了,断了那门亲事,可现在,又逼着人家嫁那段海峰小贼。”
    “那小贼小小年纪便妻妾成群,再有才华人家也不喜欢。”十三娘愁锁黛眉,为了这门亲事,她如今都和父亲闹翻了,被关在这小阁楼里已经很多天了。“哼,不管爹关我多久,我就是不嫁那小贼。”十三娘坐到桌前,桌前壁上挂着半张残卷《蔺相如完壁归赵论》。
    “姓段的小贼虽然花心,才华还是有的。”
    半张《蔺相如完壁归赵论》是段海峰的作品,文章妙笔生花,字华丽绝美,当时十三娘在天龙寺文华院看到这篇文章时便惊为天文,当即便不顾一切要把这篇文章撕下来收藏,可惜还是手慢了一步,只抢到了半张。
    其实五华楼问政后,段海峰的作品便极为抢手了,每每有新文章张贴于文华院,总被人偷偷撕去。
    “好字!”十三娘提笔临摹起来。
    “十三娘,我把那东西拿来了。”声音响起。十三娘眼睛一亮,连放下笔,冲到窗户前。“十五弟,没让爹发现吧?”“没有,爹已经出去了。”从窗格缝隙中塞近一张折好的颜色有些发灰黑的纸。“十三娘,你快点看,看完我得还回去,不然让爹发现了就不得了。”“知道了。”十三娘连抓过纸,来到桌前移开刚写了字的宣纸,再将手中灰黑折纸摊开,只见最上头‘武林风’三个大字十分醒目。
    这是一张报纸。
    报纸是按段海峰的说法命名的。
    从庄恃己口中十三娘自然知道一些情况。
    万合会。
    性恶论以超过3万分的绝望性压倒性优势辗压了一惯被视之为正确的性善论儒家人本观体系。性善论被打败了,倘若是性恶论胜了,也还好办。可偏偏在人都没回过神来时又出现了一个性空论,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就如同被人在后脑打了一闷棍,还没恢复过来,又被再打了一闷棍。
    很多人的世界观,人生观被这接二连三的闷棍打得崩溃了,思想体系完全找不到坐标,看不清方向。
    头脑发热,稍微调养便能冷下来。
    可思想体系的崩溃迷茫却不是大脑冷了下来就能够轻易清除了。
    这时人人都需要一个依靠,需要重新寻找,建立新体系。
    这时很多都想到了找人争辩。
    可这并不是一种好办法,一来争辩未必会让理越辩越明,很多时候还不如独自静思,二来争论很容易擦枪走火,变成纯粹的为争辩而争辩。
    这时董严凤出了一招。
    面对面口头争辩容易头脑发热,那么另一种方式呢?
    武道界一向有类似朝庭邸报一样的东西,不过刊登的是武道界的一些大体成果,那种东西主要在大宋一些书院之间比较常见,天龙寺并无这样的邸报,就算要发表什么,也多是写在武道院专门张贴文章的地方。
    可这样专门张贴文章有很多限制和不好。
    董严凤领头在武道院建立了一个刊物,而这刊物得到了秦朝的大力支持,并且赋名为《武林风》。
    “这字真够小的。”
    十三娘看向武林风三个字下面的小字,这些小字仿佛针划出来的一样,每一根线条都纤细到了极点。
    “爹说这也是段海峰出的鬼点子。”
    这字如果有二十世纪的现代人看到一定认得出正是用蜡纸,滚筒印刷而成的,这种印刷方式是用铁笔在蜡纤维纸上写字,而后再涂以油墨,施以铁板压制使油墨印于纸上成字,这种方式相对于古人的雕板印刷,或者抄写来说效率提高了不知多少倍。
    “这一期不知写什么,千万不要又是……”
    武林风一出版后,开始上面登的文章大都是称赞段海峰敢思敢想,敢于对性本问题做出新的解释的歌功颂德式文章,一连很多期都是此类没营养的文章居多,十三娘虽然抵制嫁给秦朝,可在其他方面还是很佩服甚至有些崇拜秦朝的,因此这些歌功颂德的文章她也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梦想着自己若是男儿身,是不是也像段海峰一样……
    “段海峰把儒家思想体系打乱了,按理说该有反击……”十三娘目光来到第一版面上,“咦,董严凤,那不就是……”偷看了这么多期武林风,再加上从父亲口中旁敲侧击,十三娘可是很清楚这董严凤的地位,而且更因为董严凤是女子,所以在十三娘心中地位比之段海峰还要高数倍。
    “严凤姐终于出手了,严凤姐的文章我可是盼望很久,千万不要跟风一样吹捧段海峰,不然人家可就太失望了。”十三娘嘀咕着连看了起来。
    “《禽兽论》?”十三娘眉头皱起,董严凤的文笔非常优美,读起来赏心悦目,可是内容……一开始便是吹捧秦朝的性本恶和性本空,而后还是吹捧,而且这吹捧得简直……
    “咦,不对!”
    忽然十三娘眉头舒展开来,而后越看眉眼便笑了起来。
    “有趣,董严凤果然向段海峰出刀了,而且这一刀……真够狠呀。”看了这篇《禽兽论》十三娘完全不想看别的文章了,她反复观看着这一篇,“厉害,这论理严密得……简直,如果我是段海峰,怕是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不知段海峰会怎么应招?”
    这第五期《武林风》因为刊登了董严凤的《禽兽论》,《禽兽论》以秦朝的性本恶与性本空为基础,通过严密的逻辑推演,最后得出了一个令人疯狂的惊世结论——人是猴子,是猪狗,是动物!
    “怎么可能?”
    巢笑禅死死瞪着手中的武林风。
    “人是猴,人是猪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猪狗猴子和人差别有多远,可是……”
    巢笑禅一遍遍梳理着《禽兽论》中的论理,可是无论怎么梳理,也找不到漏洞。
    “怎么可能没破绽?”
    “找不到漏洞,那便表示……”
    “段兄弟,这董严凤大人向你出招,我本来想帮你一把,可是……不是老哥不帮你,而是老哥找不到可以很好反驳她的立脚点,帮不上你呀!你自求多福吧。”
    ……
    李士奇蹙眉看着手中武林风。
    “可恶!可恶的董严凤!”
    “从长生诀上找不到本恶观的错误,武道上拼不过,便来这么一招,卑鄙。”虽然董严凤是向着秦朝开炮,可是《禽兽论》中之所以推出人即是禽兽这个论点,出力最大的便是性本恶观。
    “一定要辩倒她!”李士奇坐在桌前磨起墨来。
    很快——
    “舍却智慧,人又何尝胜于禽兽……”李士奇运笔如飞。
    ……
    “从道理上看,这董严凤大人倒是滴水不漏。”郭叙真轻声感慨,“真不愧是那里来的,不过此文不可不驳。”
    抓过一张宣纸,郭叙真研磨着墨块,眼中闪着光。
    “我这弟子,一会性恶,一会性空,虽然不肖,可是你这篇《禽兽论》写得太过了,倘若不驳回去,我那弟子岂不是真成了你嘴中的禽兽,成就再大,武道上做出再怎么惊天动地的成果,立德这一块依然是毁了。”
    郭叙真眼中有一丝怒火。
    “人活一世,立功、立言、立德!”
    “我这弟子立功、立言不在话下,可这立德,若老夫不在世也罢,既然在世,自然不能让你这么毁我弟子!”
    ……
    太极社。
    “小朝遇到麻烦了!”
    “是啊,这个姓董的女人不简单呀,我想从她的话中找错误,可是找不到,找不到呀……”
    “小朝,我相信你,一定能够的!”
    孟述圣看着《禽兽论》一阵发呆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好一个恶的本质人不过是禽兽,好,好,精彩大戏上演,我看这无所不能的段海峰怎么反驳!”
    ……
    《武林风》上一篇《禽兽论》让所有人关注起来。
    大理城秦朝的府邸。
    “盛朝,你看这一期的《武林风》,董严凤可是直接点你的名,要你出文回应她这一篇《禽兽论》。”郭媛媛愁着眉头,自武林风出世以来,她是很喜欢观看这种报纸,可现在……
    “这女人的论理非常严实,无懈可击,海峰,连我看了都有一种感觉,人本质上似乎就是禽兽。”郭媛媛沉声。
    “人本来就是猴子进化的!”秦朝脸色有些难看,原本秦朝对董严凤没什么恶印象。可这一篇……这《禽兽论》若只是推理辩驳也罢,可推理语言用词中却夹杂了一些除了秦朝这种人外,其他人很难看出的心理诱导,让很多看完这文的人对秦朝本身品性有了怀疑,如果不想法子消弭,或者辩倒此文,那秦朝在众人心中的印象很可能因这篇文章变成披着人皮的禽兽。
    “这妮子厉害,心狠,理更狠!”
    又看了一遍《禽兽论》秦朝心中也不得不佩服董严凤的能力,可以说,从逻辑上秦朝根本不可能辩倒这一篇文章,而且越是看这篇文章,秦朝对这女人就越佩服。
    “仅仅是从一个性恶论,本空论,便推断出人其实是聪明一点的禽兽。”
    秦朝走到桌旁。
    “也罢,本来不想这么早推出达尔文的《进化论》,可既然有这机会,那早一点也无妨。”秦朝抓过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盛朝,你准备怎么反驳?”郭媛媛看着《武林风》皱眉询问。
    “为什么要驳,她说得很有道理呀。”秦朝笑道。
    “你还真相信人是猴子,你祖宗八代都是猴子?”郭媛媛嗔瞪了秦朝一眼,目光落向秦朝写在纸上的字。
    “进化论”
    纸上三个显眼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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