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子。”大堂一桌站起两人,追上秦朝。
    “嗯?”秦朝看向追来的两个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两个青年气质极为出众,在一众大堂食客中如鹤立鸡群。
    而且秦朝可是记得先前官差凶恶训话时整个大堂众食客大多畏怯,而这两人不仅若无其事,反而眼露不屑。
    “请问秦公子可是大名鼎鼎的秦仙傲?”略高一点的青年说道。
    “秦仙傲?”
    这声音一出,整个大堂顿时一双双眼睛看向秦朝,司马光都能引起万人空巷,因着报纸,秦仙傲这三个字有时也有一种魔力。
    “正是。”秦朝淡淡道。立时大堂中响起一片声音。
    “原来他就是秦公子呀。”
    “怪不得他出手,秦公子还真是够狠的,直接便把官差给打了。”
    “秦公子的名气,打几个小官差算什么,我看那几个官差被他打了还是荣幸,这天下多少人求着被秦公子打,都没那个福气。”
    “嗯,就是这道理。”
    ……
    说话声中一些人也连站了起来,走向秦朝,这榜样一起,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整个大堂的人都走向秦朝。
    “在下张绎,字思叔,不知秦公子可有印象。”那青年道。
    “张绎张思叔?”秦朝眼里露出笑容。
    程颢、程颐创立洛学后,桃李满天下,弟子门生遍布中原、河东、蜀中、关中、闽赣、吴越、湖湘等地,其中杨时、罗从彦、吕大临、游酢、谢良佐、李侗、刘绚、李吁、张绎、尹淳最为有名。其中张绎、尹淳是程颐晚年才收的两个弟子,也是程颐最得意的弟子。
    程颐曾多次说“吾晚得二士”,指的就是晚年所收的弟子张绎与尹淳。
    而这两人也确实没有辜负程颐的厚望。
    这时旁边青年也抱拳道:“在下尹淳,字彦明,想必秦公子没听过。”
    “张公子住光和胡同,尹公子我没猜错的话,令祖是刑部侍郎尹崇瑞吧。”秦朝淡淡道。这话一出张绎、尹淳眼睛瞪得滚圆。
    “秦公子何以知道我的住处?”张绎惊叫道。
    “没错,你说的正是我曾祖父。”尹淳也惊声道。
    秦朝眉一皱,眼露不悦:“两位这般大惊小怪,莫不是嘲笑秦某?我上次有奖征文你二人皆投了稿子,稿上有地名,张公子你的地名我猜不出你的出身,可尹公子的地名,我若还猜不出令祖是尹崇瑞我秦仙傲不是白得诺大名声。”
    “你这都记得?”
    张绎、尹淳看着秦朝眼神更是变了,虽然他们没有内幕,却能猜到这一次有奖征文的稿子有多少,这么多稿子,秦仙傲作为一个主编居然还记得里面两个没中奖的人名,地点,以及出身。
    旁边围上来和秦朝‘攀交情’的食客也都眼露惊讶。
    “秦公子,在下李四海。”
    “秦公子,我叫王浪。”
    “秦公子,我是这酒楼的掌柜曲东生。”
    ……
    这些围过来的纷纷和秦朝打招呼,秦朝微微点头,随即眉微微一皱:“秦某事忙,诸位如果没大事,还请便,另外秦某在这里的事,还请暂时不要在外宣扬,要是都围过来看秦某,秦某会不好意思的。”
    “哈哈!”
    众人笑了起来,都纷纷回到各自座位,一些原本准备出去呼朋唤友宣扬秦仙傲在此的,这时也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秦朝看向依然站在身前的张绎、尹淳:“你二人的稿件都写得很不错,有登报的资格,可惜抓阉运气不好,没中奖,你们可还有事?”
    “秦公子这次可是坑了万千学子呀。”尹淳连说道。
    “坑?”
    秦朝眼里露出丝笑,并不答话。
    尹淳继续道:“我与张兄也是被坑者之一,想必秦公子是记得的。”说到这,他心中很是感慨。
    这一次有奖征文,尹淳对所谓的奖品并没有**,不过对司马光和王安石都有些看法,这才写了封稿件,而这稿件中,只是稍微点了一下司马光和王安石的错误,这错误加起来都不超过四个,其余都是本着良心讲叙四封如何写得好,写得妙,可以作为书信的千古范文。
    尹淳的信虽然也怦击了司马光、王安石,可若是刊出来,人们只会更加认可王安石、司马光不愧是持文坛牛耳的大家。
    可是……
    最终报上刊出的那篇文章,虽然前面也夸了王安石、司马光,但后面的内容一出,实质是黑王安石、司马光,而且这黑可谓一黑到底,其批露出的错误,就尹淳自己每看一条都感觉触目惊心,心惊肉跳,而且这批判的错误太多了,尤其是写到司马光时。
    你秦仙傲这样打击司马光、王安石,他尹淳本是不在意。
    可是……
    尹淳至今还记得买最后这一份报纸时,卖报小童手中还一份附品,即有资格登报,进行抓阉的文章作者名字。
    这份附品只有作者名字,价钱又贵,自然没多少人会买过来。
    可是普通人不会买,那些寄过征文稿的作者岂会不买?
    尹淳当时心中一动便买下了翻看,他的文章可以算是捧司马光、王安石四封信,而且批露的错误和报上文章比,如九牛一毛,尹淳并不认为自己的名字会刊登在这附品上,可是附品上却出现了他尹淳的名字。
    而且也出现了张绎的名字。
    张绎和尹淳是好友,他的文章尹淳也是看过的,如果说尹淳的文章还点出四处错误,张绎顶多才点出两处错误,这居然也上报了。
    两人都是智慧通达之士,稍一思索便明白了。
    秦仙傲坑了他们,或者说秦仙傲坑了那份附品上的所有人。
    两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报上的文章大肆怦击四封信如何错漏百出,那其他有资格参加抽奖的作品,在所有读者眼里定然也是一丘之貉。
    他们两人的名字上了附品。
    外人眼里就是他们的作品也是怦击四封信那一方,而且还是类似报上载出的那一篇那样不遗余力怦击。
    传出去,他们俩人既得罪了司马光一脉,也得罪了王安石一脉。
    整个大宋官场和学问界,不是司马党就是安石党,他们把两党都得罪光了,那今后往哪里走?就算你跑到司马党或者变法党人物面前说自己投的有奖征文稿内容是捧他们的,不是黑他们的,不说有没有信,就算有人信,他们一个个去解释,也丢不起那个脸。
    司马党和变法党的门被堵死了,还能去哪里,只能投奔秦仙傲,这与司马光、王安石作对的一脉。
    两人想通这一点后,一方面对秦仙傲恨得牙根痒痒,一方面也佩服秦仙傲这一手玩得漂亮,要知道那封附品的名单可是长得吓人,有三千六百五十九名。
    也就是说这三千六百多人如果要想在学问界,在官场混出个人样,就必须尽力支持秦仙傲,为秦仙傲一切举措鼓吹,秦仙傲好,他们就好,秦仙傲上位了,他们便可投奔秦仙傲门下,同样上位。
    秦朝面色微微缓和。
    “尹公子悲观了,你二人的文章我记得,写得极为不错,二位的聪明才智,以我看完全能够凭着自己的本事打出一片天地。”
    “如今这世道,这大宋,看似繁华承平,实则盛极而衰,危机四伏,这危机不仅现于内,也出于外,二位非平凡之士,定然能够看出,可是这天下以往的学说,真能解决得了?时代变了,我大宋的繁荣与历朝历代盛世相似而又不似,是以才有王相公变法,其法规条律前无古人。”
    “王相公失败,司马相公只知缩头守成,这天下种种积弊即因守成而来,你真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我只能说是暂时性的最不坏的策略。”
    “况且司马相公若故去,谁为扛鼎之人?”
    尹淳、张绎一震。
    四周挨得近的也一个个张耳倾听。
    “司马相公和王相公,一为盾,一为矛,都已把圣贤书读烂了,读到了顶,他们已经达到了最高峰,前面……没有路了。”
    “不管你们愿不愿意,这天下将是我们的。”
    “扛起这片天的将是我们这一批人,用他们的学说,那些他们自己都磕磕碰碰,无力回天的学问你认为我们能撑得下,能守得住大宋这赵家天下?”
    尹淳、张绎脸色沉凝,其实天下繁华依旧,他们这些年轻人虽然看到这样那样的不是,可是却没有急迫感,毕竟懂得少。
    可是秦朝这么一说,他们却不由有些信了。
    “二位和秦某一样,也是大好年华的青年。年轻人最大的资本是什么?不是钱,不是资源,不是人脉,而是可以任性!”
    “年轻最大的优势是可以任性!”
    尹淳、张绎对视一眼,眼里都放出光芒,是啊,年轻时不任性,什么时候任性?
    旁边一些听到秦朝发表‘演讲’的人,也一个个眼露感慨,年轻时不任性,老了还任性不成?
    “年轻人就该天不怕,地不怕,就该有股子锐气,有闯劲,不要老气沉沉,处处斤斤计较,这才是干大事者所为。”秦朝慷慨激昂,“这天下本没有路,顶尖的英雄开路,第二级英雄修路,最差的人才只是走前人的路,只知借着祖宗荫庇享福,即便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头,前面只剩下悬崖,依然不敢自己开路。”
    “你们又愿意做第几级英雄?”两人再次心中震动。
    “我闻大道有三千,旁门有八百,可是诸子百家,这才几条路?”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孔圣人,孟圣人、老子,诸子百家诸位前人已经开辟了他们的路,就算这些路还没有走到尽头,还能继续开辟,无限延伸。”
    “可是千年以来。”
    “居然没有一人另开新路。”
    “神仙国的故事真的不可实现?”
    “坐井观天,自然不知天之大,二位大好年华,若是跳进他们那一口井,又岂是那么容易跳出来的,不若一开始便不进入那一片天。”
    “圣人之前,诸子之前,天下未必便有路,是他们闯出了路,他们能够,二位做为我大宋顶尖英才,难道就不能够?”
    “能力不够又如何,最怕的是连自开天地的勇气都没有,那才是让人不屑。”
    “二位说我秦仙傲给你们挖了一个坑,好吧,就算是这坑,也是我秦仙傲看中了你们的才华,不过你们有没有勇气……”
    ……
    秦朝激情澎湃的骟动着两人,四周鸦雀无声,一个个食客也听得双眼冒光,很多人眼神感慨,不愧是秦仙傲公子,随口说的话都是那么有水平。
    许久,秦朝拉着小男童转身走出酒店。
    尹淳、张绎怔怔愣在原地。
    “顶尖的英雄开路,次级英雄修路,最差的才亦步亦趋,只走前人的路。”
    “前人能开路,我们就不能开路?”
    “能力不够不可耻,最怕的就是连闯不闯的勇力都没有。”
    “圣贤宁有种乎?”
    “后辈最大的不孝不是没有继承前人的学说,而是没有超过他们……”
    ……
    一句句话回荡在他们耳边,年轻人本就气盛,一腔热血澎湃,又不知天高地厚,很容易就被骟动,秦朝这么一说,两人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许久,尹淳、张绎对视一眼,冲出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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