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军司令部、战区指挥部乃至西山大本营,在第一时间都收到了辽阳南线激战的电报,战果无疑让人非常印象深刻。
    “昨日,敌军一共发起三次主要进攻,番号业经查明,包括3个联队。”蒋方震一边介绍,参谋就一边排开标注日军进攻的小旗,“我前沿阵地被摧毁永久性工事13个,半永久性掩体20余个,人员伤亡在300左右……第一道阵地几乎不保,经投入预备队发起反冲击后才予以勉强稳固……个别战壕迭经反复争夺、数次易手,战况极为惨烈。”
    “部队士气如何?”
    “斗志高昂。”陈宦接过话茬,“但是,有一个问题不容忽视,鬼子调集了攻城臼炮,火力异常猛烈,被摧毁的13个工事里,光是被臼炮命中倒塌的就达到10个,实在是我军的心腹大患。其余炮火,对阵地纵深构成了较强的压制,造成了我军大部分伤亡,况且,这些损失还是在夜间视线不良的情况下造成的,倘若白天天气转好,日军升起观瞄气球,恐怕凶多吉少。”
    “李杜的意思,是要求前沿阵地固守48个小时,目前已经撑过了24个小时,但还有24个小时恐怕就不那么好撑了。”蒋方震脸色凝重,“那里只有一个加强营的兵力,面对日军整整一个师团的主力,虽然有坚固的防线,可也实在是力有不逮。”
    陈宦分析道:“关键原因是敌人炮火力量突然增强,我军的火炮射速虽快,但威力不大,对付步兵等软目标尚可,压制敌炮兵阵地可就力不从心,而辽阳方向防御需要每一门重炮,无法调拨增援他们。”
    “授意李杜提前安排撤退?”陆尚荣摇摇头,“辽阳军对前线负有全权,我们越权指挥并不妥当,而且,坚守48个小时我也是赞同的,辽阳核心防线需要时间,每多一个钟头,辽阳的防御就坚固一分——这是中日两家你死我活的争斗,来不得半点妇人之慈,加强营就是全部战死,也得牢牢把日军顶住48个钟头。”
    “报,侦察机报告,敌朝鲜军已向关东军靠拢,尖兵部队距离关东军主力还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主力大概还有2天的距离……”
    “嗯,知道了。”蒋方震挥了挥手,正要示意机要员退下,忽然一激灵,“空军侦察机?”
    “是!”
    “什么时候的报告?”
    “刚才。”
    “我是问空军何时侦察的。”
    “今天清晨。”
    “这么说……”
    “天气转好了?”陈宦也反应过来,“雪不下了?”
    “好消息!好,非常好!”陆尚荣一拍沙盘,“立即给王子树发电报,让他出动飞机对关东军进行空袭。”
    “朝鲜军呢?”
    “暂时顾不上。”陆尚荣没有片刻犹豫,“目前关东军是进攻急先锋,只有打掉了它的锐气,才谈得上其他,朝鲜军多半是因为摩天岭一带进攻并不顺利,眼看没有太好的机会,所以便决定和关东军合伙,不管怎么样,朝鲜军还有一天才能到达,天气转好机会异常难得,不能浪费在朝鲜军身上。”
    “报,辽阳军急电。”
    “念。”
    “南线前哨天气转好,雪已止,请求空军出动轰炸敌炮兵阵地。”
    “回电,同意请求,要求前哨阵地提供可靠的目标方位,飞机一个多小时后便能抵达!”
    阵地上,韩营长正在清点人数和防线的情况,电话一个个打下去,很多地方要么被炸断了线路,要么已经再也听不到回应了,整条防线已经变成了千疮百孔的筛子,阵地上,到处是敌人的尸体和断臂残肢,敌人的炮火固然摧毁了很多工事,但首先便是把倒在阵地上的尸体炸得粉碎。自然,也有直接被火炮直接命中而一命呜呼的,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哪里还分得清楚?
    韩营长一边勘察着阵地,一边却忍住肚中的种种作呕,一边又要指挥官兵将本方将士的遗体一一甄别出来。原本被白雪覆盖的阵地经过一天的厮杀,早已变成了弹片、鲜血、人体、瓦砾和硝烟的混合体,空气中呛人的味道是由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而成。
    “营长,找到倪连长了。”
    “人还有救么?”虽然方才找到的将士大部分已经牺牲,极小部分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但韩营长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还有气,快……”
    “营……营长……我,我不行了……”也许是种种声音惊醒了原本昏迷的倪大富,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手努力地想抬起来。
    “大富,好兄弟,挺住,挺住!”韩营长只感觉浑身的血都在往脑门上涌,连连吼道,“医疗兵,医疗兵……”
    医护兵其实就在他的身边,正想扑过来包扎伤口,却发现早已经和衣服粘连在了一起,若不是倪大富身边躺着好几个鬼子兵提供了一丝遮蔽,这会儿恐怕都已经僵硬了,倪大富惨然一笑:“不……不必了……我……我自己的……伤……自己有数……不要浪费了……给轻伤的……弟兄们用上吧。”
    “大富,大富。”韩营长跪在对方身边,紧紧攥住对方的手,仿佛一松手,倪大富便会闭上眼睛一般,“你不能走啊,不能走啊……你答应我,你还要和我一起去考陆大呢……师座说了,这次的名额轮到咱们营了。”
    “我……怕是等不到这一天了……”倪大富的手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力气,死死拉住韩营长的手,“营长,答应兄弟一件事……我那媳妇……媳妇……过了年就要过门的……我……我见不着她了,我……我的包裹里还有一对镯子,是托人在辽阳打的……等打完了这仗,……你……你拿给她,就说,我……我……对不起她……”
    “我的好兄弟!”韩营长号啕大哭。
    交代完了最后一件事,倪大富手一松,脑袋耷拉下来,含笑而逝了……
    “小鬼子,我操你姥姥……”悲愤异常的韩营长夺过身边勤务兵的步枪,用刺刀对准旁边鬼子兵的尸体,一口气戳了十七八个窟窿,一边刺,一边喊……
    到了最后,刺刀卡在鬼子的肋骨里,怎么也拔不出来,他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轰!”或许是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清晨开始好不容易偃旗息鼓的日军炮兵又开始发射了,炮弹没有准头,却在阵地四处炸响。
    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特别是凌晨2个小时的恶战,即便一直被武士道精神所熏陶的日军也感到有些支撑不住,动用了4个联队,用上了大口径的攻城臼炮和炮火压制,付出了近1500人的伤亡,居然还无法将对面的支那军阵地拿下来,不仅肥前、渡边和下田等人难以接受,便是一贯以凶悍闻名的大谷师团长也感到恐惧。
    这究竟是怎样的队伍?大谷师团长参加过20年前的日清战争,也经历过10年前的日俄战争,20年前他不过是个刚刚从军校毕业不足4年的年轻军官,印象中除了个别地方,清军见了日军只有望风披靡的份,不要说3个联队,便是一个大队可能就足够从旅大打到辽阳了,10年前的俄军虽然气势逼人,但已是大队长的大谷记得清清楚楚,在他身先士卒发起决死进攻时,号称勇猛异常的俄军阵地同样也崩溃了。
    难道,过了10年,还要我师团长像乃木军神一样,亲自带队上阵?
    立花联队长的脸色是铁青的,他不明白,倾泻了这么多的炮弹,几乎耗尽了炮兵的力气,这段难啃的骨头居然还这么强硬,依然横亘在面前,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无能。
    “长官。”他再也忍不住了,“今天白天,请允许我再试一次,一定要把支那人的工事全部粉碎。”
    “你有什么办法?”大谷瞪着眼睛,望着眼前的立花,不知道是征询意见还是在反问。
    “本部的观瞄气球即将升起,等会卑职将根据侦察情况和地形划定炮击区域,来一个分区炮火准备,我就不信,支那人的工事能挡住轮番炮轰。”
    “昨天为什么不执行?”
    立花本来想说:昨天不是商议好拂晓时分发起进攻么?而且还要炮兵进行炮火准备,可偏偏下田别出心裁要发动奇袭,还说不要炮火,这事情便成了这样。可一看到脸色更加阴沉的下田和肥前等人,他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只说,“昨天天气不太理想,而且光线不足,现在这些条件已经都具备了,请相信下官一次……”
    “很好!”师团长转过身来,叫了肥前、渡边和下田上前,“等会炮火准备完毕后,你们三人,率领各部的人马从左中右再次发动进攻,务必成功。”
    “哈依!”三人本来想说什么,可看看对方,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开口说本部不行了。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大谷挺直了胸膛,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来,“如果再不行,下午我自己带领部队冲击,让其他联队顶上来!”
    这可是比直接责骂更大的激将了,如果冲击一处阵地还要堂堂的中将师团长大人亲自上阵搏杀,还要这些联队长、大队长干什么用?
    三人本来对大谷的安排很有腹谤的冲动,但现在这么一来,谁也承受不起这个,立即都挺直了身体,喊道:“请阁下放心,我们一定把阵地夺下来!”
    “很好,各部先去清点人数,安排阵形,等候火炮准备。”
    大谷的话音刚落,眼尖的立花已经瞥见了正在冉冉升空的观测气球,兴奋道:“诸位请看,气球已经升起来了,支那军的阵地必将在我军的炮火下变成一片废墟……”
    可是……他未免高兴地太早了点。
    正在观瞄气球源源不断将国防军阵地情况发送过来,各主要参谋紧张作业,划定炮击区域和强度的时候,天空的远处出现了不祥的嗡嗡声。
    “什么声音?”大谷师团长一直在关注对面的动静,短暂的宁静在他看来是大战前最后的序幕,可这种声音,让他不由得感到恐慌。
    “阁下,飞机……是支那人的飞机。”带着恐慌的参谋,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报告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确切的情报很快从气球上传下来,远处来了一大群飞机,从数量上看,足有20几架,这显然不会是日军自己的飞机,因为,陆军根本就没有为进攻辽阳配备飞机,而飞机飞来的方向,也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正西方,那里,正是支那军的航空基地。
    射击准备!气急败坏的师团长连连下令,“对空警戒!”所有人隐蔽!
    立花也在手忙脚乱地指挥士兵将气球降下来,同时,炮兵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炮衣和树枝往火炮上面放,企图遮蔽起来。
    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已经来不及了,日军正好是要发动炮击的前夕,任何可能干扰射击的杂物都被清理干净了,哪里来那么多隐蔽物呢?更何况实在一片冰天雪地的地方,所有的目标和大炮都是异常显著,想要藏好,那是晚了。
    “快!快!”立花几乎要绝望了,在这样的当口,支那人的飞机怎么来了?
    事情要追溯原委其实是很容易的,但同时也是很不容易的,说容易,是因为日军根本就没有配备对空武器,面对空中来袭的飞机,只有束手挨炸的份而没有还手的办法。说不容易,其实是指这样的情况本来可以避免,因为在海军航空兵发动对日军封锁舰队的空袭后,鉴于河内舰被重创的教训,海军极其重视防空,将日本国内短时间内所能生产的全部的气球炮都安装在军舰上面,自然而然便挤占了陆军的份额。虽然有少数的陆军军官对此表示了不满,可陆军正要仰仗海军大力支援,哪里会为这等小事撕破脸皮。何况,陆军的马鹿是向来不注重先进兵器的,气球炮究竟有没有效果,他们总是持怀疑态度,片面强调对付飞机最好的办法就是飞机。可是老天,日军的飞机本来就没几架,还让支那军打得铩羽而归,如何谈得上克制?
    因此,这种不容易的追溯便造就了目前这样的情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lt;a href=<a href="http://" target="_blank">http://</a> target=_blank&gt;&lt;/a&gt;,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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