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笃立即解释道:“窦巧是窦静的妹妹,原本在楚州,半年前投奔其姐来到临安,自月前邓王殿下说要纳之为妾,宗正寺便着人前往楚州调查,此女在当地也小有声望,虽然父母双亡,其姐逃难至临安,但她在楚州,靠着心灵手巧,也过上了富足日子,并且熟读四书五经,后因当地一泼皮大户要强娶为妾,所以才来临安投奔其姐。”
    赵昚有些茫然了,“那诸多大臣上奏,说邓王所纳小妾是窦静,又是为何?”
    赵笃忙道:“窦巧和窦静是双胞胎,也许是传闻有误罢,官家是知晓的,民间之人,对这种事大多是好奇心重,看热闹不嫌事大。”
    赵昚沉默了……
    愭儿要娶的是窦巧,是个乖巧有德的女子。
    但上奏弹劾的大臣却以为愭儿要娶的是窦静,一个失德寡妇……
    又拿起那些奏呈看了一遍,只看落款。
    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弹劾的人中,没有一个和愭儿有关联,几乎尽是和惇儿走得近的人,包括李凤梧。
    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愭儿这一手倒是漂亮,不仅让敌对势力尽数显现,甚至还阴了李凤梧一把。
    只是有点不明白,李凤梧为何为上当?
    他不知道那个用词“群夫之女”会引起自己的雷霆震怒么?
    关于皇家婚事,他怎么大胆到敢用这种词来议论?
    反正,李凤梧这货中了愭儿的招。
    而自己的旨意已经发下,夺了宣德郎,去了秘书少监一职,还要流放至广南西路雷州……貌似这次愭儿把自己当枪使了。
    不知道为何,赵昚并无多少愤怒。
    愭儿这一手确实漂亮,作为自己的儿子,将来若是为君,有这种手段,也足以拿捏掌控群臣。
    赵昚反而觉得欣慰。
    不过……难道就这样废了李凤梧?
    蛋疼。
    旨意都已经发下,自己又怎么好反复。
    赵昚陷入了沉思之中。
    赵笃见官家不说话,小心翼翼的问道:“官家,那邓王殿下纳妾一事?”
    赵昚被惊醒,想了想,“若真是良家闺秀,准了吧。”
    赵笃立即退去。
    赵昚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愭儿这一招着实让人赞赏,不仅抱得美人归,还顺便摸清了和他不对付的大臣,甚至还借机阴到了李凤梧。
    这也只能怪李凤梧,为何要碰触龙之逆鳞。
    得了,找个机会把这货留在临安吧。
    好不容易有个新臣自己看得顺眼,若是就这么流放了,出使西辽、大理我找谁去?
    看了一眼谢盛堂,“西府陈俊卿、蒋芾、王刚中可在签押房?”
    谢盛堂有些不解,旋即恍然。
    “大概是在的。”
    赵昚便不再说话,说道:“摆驾,朕先去德寿宫一趟。”
    上皇那自己得先下手为强,免得被人闹得他那里,那就是自己也无法包庇李凤梧了……蛋疼啊,刚贬职这货,马上又要包庇他,自己这个天子今儿个真是自己找事。
    也怪赵笃这货,怎的就比钱端礼慢了一步。
    他若是早来,自己也能明白愭儿这一招,那就可以象征性处罚李凤梧,不至于如此大动肝火了。
    谢盛堂应了喏,挥手叫来小太监,吩咐大官摆驾事宜,又悄声让人去了西府相公陈俊卿、蒋芾等人的签押房……
    至于陈俊卿和蒋芾会不会对李凤梧施以援手,谢盛堂是可以想见的。
    果不其然。
    等官家赵昚在德寿宫给上皇赵构打了预防针后回到垂拱殿,西府几位大佬,不仅陈俊卿、蒋芾和王刚中都来了,连太尉、礼部尚书魏杞也在垂拱殿外等候官家。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庆王赵恺也来了!
    赵昚心知肚明西府几位重臣的来意,和颜悦色的将众人请入垂拱殿。
    ……
    ……
    听到大内传来的旨意,李凤梧如置冰窖。
    卧槽卧槽卧槽……
    什么个状况,自己竟然被摘官了,而且还要流放至广南西路雷州?
    今时的广南西路雷州,那尼玛就是没有人烟的蛮荒之地的。
    不死在流放的路上也要死在雷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梧桐公社一片死寂哀戚。
    问题肯定出在自己那封奏呈上。
    但赵愭纳一个破鞋,跟自己有半毛钱的关系啊。
    一直留在梧桐公社等消息的史弥大,看着李凤梧按照记忆重新写出来的奏呈,眼睛一亮,找到了毛病所在。
    还没来得及说话,魏廷晖来了。
    顾不得喝口茶水,也顾不得和史弥大打招呼,落座之后的魏廷晖对郁闷的李凤梧道:“我爹让人回府,叫我来问你一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李凤梧郁闷着呐,“怎么说?”
    “我爹让我转告你,在上奏呈的时候,你怎么会傻到用群夫这种词?不仅这种词不能用,什么认贼作父,什么一女不事二夫都不能用!”
    李凤梧茫然,“何解?”
    史弥大已经知晓,不过此刻倒没说话,看魏杞的见解是否和自己看出来的毛病一致。
    魏廷晖不见得比李凤梧知晓得更多,但经过他爹魏杞的指点,已经明白这其中的曲折,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咳嗽了一声,却不直说,只是说了个词:“靖康!”
    史弥大点头,果然和自己想的一般。
    一词靖康,宛若醍醐灌顶。
    李凤梧啊了一声,卧槽,原来如此!
    靖康之难中,赵室皇族妃子、公主等女眷,尽数被金国俘至北方,别说一般的公主妃子被金人玩弄,就是高宗的生母韦太后,也没好下场。
    被金国的权贵王公肆虐玩弄,可以说,妃子女眷们,几乎大多沦为了女伎一般的存在。
    群夫之词,大概足以形容。
    所以自己在赵愭纳妾一事上用了群夫一词,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也怪不得赵昚摘了自己官。
    如此看来,最后还只是流放自己,官家已是仁至义尽了。
    若是换做高宗执政,自己的脑袋都可能保不住。
    李凤梧出了一身的冷汗。
    猛然想起一事,在写奏呈之前,青云书社的庄闲来过,群夫之女一词,自己还是听他说起,而且庄闲在自己耳边反复说了此词。
    猛然又出一身冷汗。
    卧槽,庄闲并非是无意说起,而是通过反复诉说引诱自己,潜移默化的让自己在奏呈中用上此词,偏生自己还上当了……
    如此看来,这是一个阴谋。
    庄闲已被赵愭的人收买!
    自己还是图样图森破了,又一次被熟人坑了。
    官场,果然一刻都不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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