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象祖之死流传开后,让因使团返回而沸腾的临安,忽然间沉寂了下来。
    朝野众臣,大概无人不清楚使团组成的情况。
    柳子承代表恭王。
    钱象祖代表邓王。
    李凤梧代表庆王。
    而王之望代表着官家意愿。
    李睿和宗平分别是柳子承、李凤梧的助力。
    原本没多少人知晓李凤梧和宗平的关系,不过随着李凤梧建议宗平随使团前往大理,两人的关系很快被有心人挖了出来,然后传遍了朝野。
    原来咱们的宗统制被李凤梧这家伙给绿了啊……嗯,大宋还没有绿帽子的说法。
    但是明显李凤梧横刀夺爱了。
    因此对于宗平愿意去大理保护李凤梧,这一点大家很是奇怪。
    对于这种夺妻之恨,难道不是应该乱刀剁之?
    不管怎么说,李凤梧和宗平平安回到了临安,但是钱象祖却死了。
    这就意味深长了。
    这边钱端礼刚从参知政事的位置上下来,那边钱家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俊杰就死在了大理——要说其中没有猫腻,谁信?
    甚至有人怀疑这本来就是官家的意思。
    正是因为这一层怀疑,钱家人才没去大内哭诉——钱端礼虽然不是参知政事,但毕竟还是朝臣,钱家也还有多人为官。
    虽然没去哭诉,但却有数十封奏呈送递官家御书桌。
    全是钱家为官人或者和钱家交好的人——当然,也有许多赵愭的势力。
    几十封奏呈,这事当然不能善罢甘休。
    钱家纵然再没落,也还是有能量的,族中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就这么冤死他乡,若是不伸张冤屈,以后世人怎么看待钱家。
    况且,不仅钱端礼,整个钱家人都对钱象祖充满期待。
    邓王赵愭的幕僚,又是中书省录事,未来指不定就要走入中枢,如果再扶龙成功,虽说为中举,但指不准就会以拥戴之功而官至相公。
    如今这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他们焉能不愤怒。
    使团返回临安后的第二日,大朝会后回到垂拱殿,赵昚看着御书桌上的奏呈,头疼的很。
    钱象祖之死,在大朝会上就讨论了。
    柳子承、李睿、宗平、王之望四人在口头述职时都隐晦了的提了一下,说钱象祖参与到大理内乱中,后畏罪自杀,但具体原因都没说。
    显然隐情很深。
    而鉴于出使大理的副使钱象祖死得莫名其妙,对使团的封赏也暂时搁置了下来。
    虽然钱家倒台,但鉴于这种开国世家的颜面和背景,自己怎么也得给个说法,否则会让其他勋贵世家寒心。
    但是钱象祖究竟是如何死的?
    赵昚思忖了片刻,对谢盛堂道:“去宣王之望,李凤梧垂拱殿觐见。”
    使团之中,赵昚还是愿意李凤梧。
    但为了不偏听,也把王之望带上。
    王之望如今的立场很清楚,没有偏向任何一位皇子,和汤思退走得极近,比较方便自己驾驭。
    事实上王之望此人,若是能花一点心思在工作上,未尝不是一位六部尚书的料。
    可惜大多心思放在了攀附汤思退上。
    谢盛堂立即喏了一声,不过又道:“回大官的话,这两位散朝之后都没出大内,也没去公事房点卯,都在大内候着呢。”
    赵昚哦一声,他们也知晓自己要召见?
    看来是想好好说道说道钱象祖之死了。
    果不其然,小太监出去了不到半刻钟,李凤梧和王之望就来到垂拱殿外求见。
    赵昚将两人宣进来,待他们行礼后,问道:“两位卿家出使大理辛苦,但对于副使钱象祖之死一事,是否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李凤梧看一眼王之望。
    王之望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官家,钱录事确实是畏罪悬梁而死。”
    赵昚哦了一声,看不出情绪。
    王之望只好说道:“官家若是有空,让微臣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说一番可好?”
    赵昚看了看如山的奏呈,其中不少是关于各地大旱的后事处理,但还是按捺住心头的焦急,道:“且细细说来罢。”
    朝内臣事都搞不定,还如何治民政?
    王之望于是娓娓道来。
    从使团到大理见到高寿昌,到高寿昌拒绝自己和李凤梧,然后是高观音隆拜访一一说来,直到最后兵乱落幕。
    赵昚听得心驰神往。
    卧槽,原来使团在大理还经受了这等精彩的事情。
    大理竟然内乱。
    一一停下来,赵昚心里对大理内乱的震惊不小,但对李凤梧却越发有好感,这家伙真心不错,做事处处为着大宋着想。
    尤其是听到李凤梧坚持支持高寿昌专权,甚至设计坑了李睿,让一千神卫军全数成为他的势力,再帮助高寿昌一事,赵昚忍不住点头道了个“善”。
    王之望一听这话,就先暗喜,还好自己站对队伍了。
    看官家这意思,显然对李凤梧的举动万分赞赏,使团又立下这等大功,自己看来也得升上一升。
    将事情完整的叙述一遍后,王之望退到了一旁。
    赵昚沉默了一阵,看着李凤梧,“所以说,钱象祖是和高观音隆勾搭,找人要杀害于你?”
    话里情绪不大,嘴角却带着微微笑意。
    李凤梧应道:“回官家,确实如此,微臣身上尚有柳朝请的证词。”
    “呈上来。”
    李凤梧取出柳子承亲书盖章了的证词,交给谢盛堂,谢盛堂又递给赵昚。
    赵昚略略看了一遍,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抬头,问王之望,“王学士,当时李凤梧的替身被杀之时,你确实是在现场的?”
    王之望点头,“回官家的话,微臣确实在现场,亲眼目睹了替身之死,如果不是替身,恐怕李少监也回不了临安了。”
    赵昚忍不住扯起一抹笑意,“怎么可能,这货比贼还精彩,若是本人在酒楼,那二十个神卫军不说,李巨鹿会不在身旁?”
    那个黑塔一般的李巨鹿,真心是个猛将,可惜不能被朕所用在疆场,否则便是一员万人敌猛将。
    李凤梧只好讪笑,“官家圣心明鉴,臣是侥幸逃过一劫。”
    若是一般的臣子,大概会哭诉,说自己多么多么危险,差点就不能会临安为官家效力,博取官家的同情,但自己不可能。
    因为官家这货似乎很了解自己。
    还不如来直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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