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孟羲一席话,关羽只觉酣畅淋漓,胸中一股浩然之气顿生。
    “好!好!”关羽一手握拳背在身后,一手抚捋长须,他俯视着李孟羲,一连两个好字。
    关羽看着李孟羲,他面色凛然,再不敢轻视这娃娃半点。
    “可惜左近无酒,不然某非与你痛饮不可。”关羽目视左右,四周空空如也,哪里能找到酒。
    李孟羲笑着说不必。
    关于春秋的所知的所有知识,李孟羲已经说完了,他已词穷,没办法再接下去说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李孟羲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再言语,神色淡然的继续烤火。
    李孟羲很淡定,关羽却怎么也坐不住了。
    关羽在篝火旁,来来回回的踱步。他眉头紧锁,一边踱步,还时不时的轻声叹气。
    意气风发的关云长,何时有过这般英雄气短的模样。
    关羽踱去了小河边,临溪而立,不知在想什么,肃立了很久,直到李孟羲去找他。
    李孟羲未走近,关羽已经听到了李孟羲的脚步声。
    关羽背在身后的手快速伸到擦拭了两下,然后方才转过身来,“奥,”关羽看了李孟羲一眼,大手一扬,“回。”
    于是跟着李孟羲从小河边回到篝火处去了。
    曾几何时,孔丘也曾临川而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而关羽又在感叹什么,李孟羲不知道,但一定不会是在感叹时光流逝。
    世人寡义,孔子纵做《春秋》,又能如何?孔丘之后,乱臣贼子仍如过江之鲫,直让人感叹正道沧桑。
    他们古人的心绪太敏感,花落水流都能感慨万分,李孟羲觉得自己跟古人很有代沟。跟关云长一样有代沟。
    再回到篝火旁,关羽沉默,李孟羲也沉默不言,只有篝火中新添的木头被烧的噼啪作响。
    许久之后,李孟羲抬头看了看天空,“半夜了。”他随口说了一句。
    闻言,关羽也抬头向天空去看,看了片刻,“未及夜半,此时为亥时左右。”关羽看了李孟羲一眼说到。
    “咦?”李孟羲惊讶无比,连忙抬头往天上又看,这玩意儿怎么看出来的?
    李孟羲又突然想起,古代时辰和现代时辰不一样,古代一天是十二个时辰。
    而且古代又没有表,计算时间的方式有水钟,日晷等,普通百姓连日晷可能都没有,只能根据日升日落判断时间。
    关云长抬头看了一眼就能把准确时辰说出来,李孟羲觉得关云长厉害极了。
    李孟羲也学着关羽的样子,抬头往天上去看,他找星星,月明星稀,星星不多,他看月亮,依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隐约觉得,关羽判断时间的方式和月相有关。
    前世地理课本上有学到过月相知识,可惜跟其他知识一样,李孟羲只是浅尝辄止的了解了,到了现在,几乎忘完了。
    若早知有用,不计入必修的地理课当初说什么也得好好学。
    要在古代当一名合格的将领,识天时是基本要求之一。
    “关将军,你如何知道此时是亥时?”李孟羲不耻下问。
    李孟羲这话一问出,关羽不由多看了李孟羲两眼。
    今夜和李孟羲谈论春秋,几乎让关羽几乎刷新了对春秋的认知,因此在关羽的潜意识中把李孟羲看成了通古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非凡之才。
    即是非凡之才,然后又问是何时辰,颇有些阴阳怪气。
    故此李孟羲问,“你如何知道此时是亥时?”这话问出,让关羽认为李孟羲是在怀疑,怀疑他关云长看错了时辰一样。
    关羽有些不确定的抬头,细观天象后,关羽确定自己没看错。
    再低头望向李孟羲,见李孟羲眼神诚挚,一副诚心发问的模样,关羽这才恍然想起,李孟羲不知兵事,既然不知兵事,不懂察看天时,也是理所当然。
    “你……当真不识天时?”关羽疑惑的问到。
    “不识。”李孟羲很坦然的点了点头。
    关羽手捋长须,定定的看着李孟羲看了好一会儿,他心情有些复杂。
    李孟羲惊人之语和非常之举频出,偏偏在措不及防的时候,他又暴露出了一个低到不能再低的短板。这让关羽即佩服他又不是很服他的尴尬境地。
    关羽有此尴尬,却也从另一方面意味着他把李孟羲看成了自己人,如张飞,如刘备。
    若是只把李孟羲当部下,李孟羲身具异才,因为有一个才能不凡的部下,关羽会万分满意;若是把李孟羲当外人,一个外人只会空谈,只会凭着一双伶牙俐齿骗吃骗喝,关羽断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也正因为是看成自家人,才会为李孟羲不通实务感到遗憾。
    收拾了心情,关羽开始耐心给李孟羲讲解,该如何凭月观时。
    关羽拿着一根柴棍,在地上画了起来,李孟羲凑到近前去看。
    “月像于一月之内,多有分别。”
    “每至初一,不管天晴或阴,四下必无月,此谓之【朔】。”
    说着,关羽看了近前的李孟羲一眼,见他听的认真,便继续讲了下去。
    “初二至十四,月相西升东落,而十五至月尾,月相东升西落。”
    说话间,关羽已用木棍在地上画了左右两道近半圆的弧形,并用木棍在每段弧线上每隔一段,就戳了两下,在弧线上戳出了几个等分的点。
    “月相西升,一夜之间,月移于东,一夜时辰与月相一一对应。”
    关云长手中的木棍俨然化成了教鞭,沿着弧线一点点的移动,李孟羲的目光也随着木棍在动。
    “夜初月临,为酉时。”
    “而后,月相东移,至这儿。”关羽用木棍在弧线上第二个点上点了一下,“此时,便为戌时。”
    “而后,亥时,子时。”关羽拿着木棍一个点一个点一点过去,“至子时,月挂于中天,此时方为夜半。”
    李孟羲听明白了,他点了点头。
    “子时过,丑时,寅时,卯时,至辰时,月隐于东垂,天光即亮。”
    讲解完了,关羽弃棍于地,看着皱眉思索的李孟羲,他也不打搅,留给李孟羲消化的时间。
    用手指来来回回沿着地上的月相图回味了几遍,李孟羲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
    关羽教的和前世学到过的知识,渐渐重合了。
    因为早学过,只是忘了。
    如今被关羽再教,深埋的记忆再次记起,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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