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比烧陶更要紧的事出现了,关乎伤兵们的性命,最迟明日,得找一些泥瓦匠,看怎么在板车上,用木板也好,用泥巴也好,看如何在小小的板车的方寸之间,给糊好一个小土炕。
    泥瓦匠干活的经验,肯定比李孟羲经验丰富多了。
    田卜还不知道,他随口一句感慨,让军师想到了那么多东西。
    问题前后想明白了,李孟羲便把保温措施以及为何夜里死人多的道理讲给田卜听。
    李孟羲论证很充实,说到很多老人为何是夜里去世的,而白天少有去世的,为何又是冬天夜里去世的老人多,而夏天去世的老人少,这是一个道理。
    田卜结合多年行医的经验来看,立刻听出李孟羲的说法好像极有道理。
    原来,老人难过冬夜,重伤员也难熬过寒夜,还以为寒夜有邪物作祟,原来不是邪物,竟然是夜里天寒,人身体机能什么而下降,容易出事,仅此而已。
    李孟羲说的“机能”,田卜听不太懂,但这并不妨碍田卜完全听懂了李孟羲话中的意思。
    “明日,我会让辎重队多给伤兵营拨一些木柴,你就找人,在伤兵床铺两边,升两堆火,再找人看着,别让火灭了。如此,或许有用。”
    李孟羲说完半天,不见田卜回答,抬头一看,田卜张着嘴吧,一副愣神而样子,李孟羲不由皱眉。
    “田卜,听明白没?”
    “奥!”田卜回过神来,忙奥了一声。
    事情交待完了,李孟羲拜托田卜把没用的丝绸弄两三匹来,拿走写东西用。
    没用的是丝绸,有用的是革布和麻布。
    不一会儿,田卜抱着四匹丝帛给李孟羲送来了,李孟羲至今未认完汉代的布料有多少种,只知道田卜抱过来的这些布料,全都很名贵,价值千金。
    价值千金有个鸟用,又不能当包扎用布,又不能做衣服因为不耐磨,堪称最没用的布料了。
    李孟羲抱着丝帛和田卜告别了,他得去辎重队找那个有笔墨的百夫长,看能不能把笔墨借来,把这两日所思所想所学记下来。
    李孟羲走后很久,田卜望着李孟羲离去的方向发呆了好一会儿。
    李孟羲只言片语,勘破了生死之因,给田卜带来的震撼太大了。
    回过神来,田卜立刻迫不及待的张罗起民夫们,赶紧把柴火啥的弄一起,去到伤兵床铺特别是重伤员床铺两边升起篝火。
    这过程中,惊扰了伤兵无数,就不提了。
    不管怎么说,军医田卜执行力很强。
    当初李孟羲挑田卜为医师营十夫长,看来选中了一个不错的人才。
    而实际上,当初军中医师只有田卜一个,根本没得人去挑选。
    李孟羲到了辎重队,看押粮草的乡勇们警惕性很高,听见脚步声,“谁在那!”噌的一声,就有乡勇拔刀出鞘,从篝火中抽出一根木头就走了过来。
    火把的火照出了李孟羲的身影。
    看押粮草的乡勇看到是李孟羲时先是愣了一下,“呀!军师来了!”
    “还没睡呢?”李孟羲笑着跟乡勇攀谈,“你们百夫长呢?我找他谈点事,他要是睡了就算了……”
    “伯长!”此乡勇立刻就朝后面嗷吼了一声。
    百夫长竟然没睡,从一架板车后挡着的其他篝火堆旁走了过来。
    辎重队百夫长,是一个不苟言笑,话很少的家伙。
    这百夫长过来,也不说话,就看着李孟羲。
    “我是来,看借百夫长笔墨用用,看方不方便借我用用。”
    百夫长听了李孟羲的话,一句话也不说,径直走了,也不知人家愿不愿意借,李孟羲站在原地,尴不尴尬。
    尴尬没持续多久,百夫长拿着一块瓦,一根秃笔,一块乌漆麻黑的墨递给了李孟羲。
    李孟羲虽然怀里抱着好几卷丝帛,但他还是很注意礼节的立刻伸手去接笔墨瓦。
    接过笔墨瓦,李孟羲探头朝篝火处看了一眼,“我就在这写吧,写完就还你。”
    ——
    李孟羲在篝火旁,在瓦上用乡勇们的递来的水袋倒了一点水,然后用墨块,在瓦上来回磨了好多遍。
    砚台李孟羲没用过,但没见过猪肉,见过猪跑,各种电视剧中那么多磨墨的场景,看也看会了。
    墨磨完了,李孟羲摊开一卷丝绸,欲下笔的时候,李孟羲犹豫了。
    因为他一时不知道写什么好了。
    歪头想了一下,李孟羲拿起毛笔,在瓦上沾了一点墨水,把笔头润开。
    然后,提笔在丝绸最右,写下了【医书】两个大字,这两个字,于是就相当于写在书本封面的书面,奠基了整本书的内容。
    字写完了,李孟羲看了一眼放在左膝的丝绸匹,突然笑了。
    之所以会会心一笑,是因为李孟羲突然间就明白了,为何古人写字是从右往左写的。
    丝绸抽出一点,准备写的时候,开始时,李孟羲是准备按自己的写字习惯,按从左至右写。
    左边是摊开的布匹,自然,布匹卷就在右边,刚准备一写,手腕就碰到布卷了,很不舒服。
    于是,只好调过来,布卷放左边,这样右手就不会被布卷担着了。
    布卷是这样,竹简卷起来也是这样。
    在竹简是刻字的时候,如果矮几比较短,竹简就得先卷起,然后放一点刻一点。
    如果从左往右写,那么竹简就得往左放,手就被右边的简给担起了。
    然后,要是刻完了,这时,右手拿着刻刀呢,翻竹简不便,左手就得去翻,这样每翻一次,两手就得交叉着动一次,极其不便。
    总之,古人写字习惯从右往左写,是基于书写介质而发展出的。
    竹简本身的性质决定了,从右往左写更方便一些。
    而要是当出现更便捷的书写介质,就比如二十一世纪学生们的各种翻页方便的作业本之类的文具,自然是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写更为方便。
    以前一直弄不懂的问题,现在,因为要亲自在一卷丝绸上开始记录东西,亲自体验一下,立刻就理解了古人的习惯。
    曾经,李孟羲只是远观史书,不想如今,他亲自走入到了历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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