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朝人头上扣帽子,已然算得上是耍无赖,但也确实是个另辟蹊径的好办法,不过做法就有点……
    徐文柏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么记得我以前没教过你……”
    话到这里,父子两人相视一笑,也算是默契了。
    眼见事也聊得差不多,徐文柏也不自觉打了个哈欠,徐希知机地起身道别,正要走徐文柏又叫住他,从袖筒里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家里的青铜簋上总共有二百三十个字,这些年家里也暗地里请教过不少金石大家,但也只译出了一部分,大体意思是这位叫言的人因为修筑城池有功,所以被赏了这套青铜簋。”
    看着徐希双手接过这张纸,徐文柏笑道:“你要怎么说,自个看着办吧。”
    回到自己的院子,徐希习惯性张口想要喊徐春,刚喊出半个音便想来人还没回来,接过一个名字生生闷在了喉咙里:徐春昨儿个发了电报过来,说是新京的事情已经办妥,已经买好明天的火车票回天津。
    喝了口冷茶顺了顺气,徐希心里估算了一下,还得有个几天,徐春才能到家。
    徐希打小身边就有徐春跟着,两人虽说明面上是主仆身份,但私下里也是当兄弟处着,这冷不丁的突然离开十多天,身边少了这个咶噪的人,他还真有些不习惯。百般思绪涌上心头,一时间也没了睡意,徐希索性在洁了手后,又坐到了书桌前,展开了父亲给的宣纸。
    在烛光的映照下,上面赫然是拓印得满满一页金文。
    所谓金文,又叫吉金文字或是钟鼎文,指的是铸造在殷商与周朝青铜器上的铭文。
    之前上手那个青铜簋,徐希也只能大致确定它是西周的青铜簋,在看到这一份拓本后,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虽然在夏朝时已经有青铜铸造之法,但殷商时金文在青铜器上出现也不过寥寥数字,且多为铸者或是先祖之名。
    直到商末才出现大段文字,但也只有几十字,多数是记载了些祭祀类的事件,像这种有着几百字铭文的,大多出现在周朝。
    自小接触店内的各种物件,徐希对于青铜器并不陌生,对金文方面也有一定造诣。定睛粗看了一遍,却发现有许多字不认识,勉强联系前后字意,半猜半读的发现这篇铭文也确实像父亲所说的那样,言受天子之命修筑城池有功,特赐全套祭器封赏。
    这段内容之后,还有一些看起来细碎的文字,因为字形奇异加上与前文也不搭,便是徐希的造诣也读不明白。
    想了一下,他照着这份拓片,将上面所有的文字描了三份出来,然后才将拓片收到书桌隐秘处。
    有了这份描摹的文字,他也可以用店内存留的理由,将永田理应付过去。就算对方真的问起青铜簋的事情,他同样可以以物件已经在早些年售出,客人全家搬去法兰西为由来搪塞,他就不信永田理还能派人去法兰西找青铜簋?
    只是这也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徐希明白就算他用这些东西暂时将永田理应付过去了,估计以对方的多疑性子也不会轻信,甚至还会想别的法子试探一下徐家或是希夷阁。
    所以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要想办法将家里的青铜簋给送回江南老宅才是,介时哪怕是对方翻了脸栽个由头上门来搜,徐希也大可招来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做个见证。
    至于永田理是真的如自己所愿就此罢手,还是真的会找理由上门,徐希心中也是举棋不定无法猜踱,到头来只能是把这些心思暂且放下,干脆倒头就睡。
    虽说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但徐希并没有失眠抑或做上一场噩梦,反而是一觉好眠到天明。早上起来按习惯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之后,他才洗漱、换好衣服,来到了前院的餐厅。
    在餐桌上看到父亲略有些担忧的目光,徐希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回望,这才跟母亲问安。
    徐希这模样倒是让徐文柏放心了下来,见儿子气色不错,顾忌着妻子在身边他也没提昨晚的事,而是问起了今天徐希的安排:“德贝勒的雅集是在五天后吧?这两天有空去施家走走,也顺便问一下太公,施二爷什么时候动身。”
    徐文柏这也是提醒:施太公在雅集上说过要徐希多去施家走动,这雅集结束这么多天了,徐希再不过去请安便有些失礼了。
    正在喝粥的徐希听到这句话,心头一动放下碗,点了点头回道:“嗯,我今儿让人给太公递个帖子,他要是有空,我明天一早便过去请安。”
    他今天已约了昨晚那几位救命恩人,不管对方会不会赴约,总归是要去便宜居走一趟的,雅集那边的事也要交待好才能走得动,算算今儿怎么都抽不出这个空了。
    徐文柏也知道儿子最近手头事不少,他开口也就是提个醒,并没有催促的意思,见儿子有了安排,便也不再多说。
    因为最近比较忙,所以很少陪母亲,徐希早饭后也没急着去希夷阁,在家又陪母亲坐了一会,聊了些子体己话,又讲了几个这几天听来的段子,把母亲逗得笑个不停。眼看日上三竿,这才起身道别让门房套了马车,叫上早就从王杆子那回来的徐云良,和几位达官人往希夷阁赶去。
    待到希夷阁时,已经是巳正时分,徐希刚进了院子,得了小厮通知的胡掌柜便急忙迎了出来,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徐希之后,才关切得问道:“少爷,您今儿怎么没在家休息?”
    他昨天也是得了徐希被袭的消息,只是因为太晚无法登门,提心吊胆等了一夜也没个动静。要不是希夷阁事多,职责所在无法分身,今儿早就跑去宅子里看望徐希了。这眼瞅着手上事处理的差不多正盘算着中午去瞧瞧,没曾想徐希反倒自己过来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徐希淡笑,正准备开口解释,却收到了胡掌柜使的眼色,顿时明白过来,连忙说道:“本来是要在家休息来着,可是店里的事也不能落下,所以今儿个才来迟了。”
    “光庆!”
    徐希应声回头看去,看到永田理站在了院子另一头,看他额角上泛着的油光,该是一早就过来等着了,此时得了徐希过来的消息,生怕又把人错过去,急急从花厅那边跑了过来。
    永田理急步走到徐希面前,拉着他的手一副生怕人跑了的模样,满脸关切神色边打上下打量边焦急问道:“光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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