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贝勒府,徐希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店里,有些事在店里做起来比在家里倒是要方便不少,毕竟家门口还有那么多狗盯着。
    就在进了店不多久,被徐希差人叫来的徐云良就到了书房门口:“少爷。”
    徐希起身把人让进屋内,压着嗓门说道:“云爷爷,麻烦你叫个伶俐点的人去找一下王杆子,我要运个人出来。还要麻烦他帮我寻摸个半岁不到的婴孩尸体,最好……是男孩。”
    听徐希这么一说,徐云良便猜出他要做什么。当初施家的事已然是成了两个人的心头刺,现下眼见德贝勒家很可能未来也会如施家一般,他们注定不可能袖手旁观,只是他比徐希考虑得更多一点,连忙提醒道:“少爷,当初墨铭少爷可以送去给艾伯特少爷当伴读,可现如今……您想好要怎么安置贵武少爷了吗?”
    现今日本人为了抓抵抗者,每家每户都在盘查人口,当真是兵过如篦。别说徐家天天被人盯着没办法收养孩子,就算是他们把人送去其他人家,只怕也逃不过日本人的盘查,这孩子到头来逃不过一死不说,还会连累收养他的人家。
    这也是人最头疼的地方。
    忍不住压了压额角,徐希对老管家叹道:“这我还没想好,谁也不知道日本人多会对贝勒府动手,早过一天总归好过晚一天。我想着反正店里大,暂时咱们先把人在店里收养一段时间,没有奶就用米汤先喂着。等着寻个机会,再将孩子送出去吧。”
    还好孩子已经快要三个月了,用米汤喂着,小心点侍候也能活。虽说这样会造成些许先天不足,但未来多进些补品,再将身子慢慢调理回来便是。再说了,在现下这种情况,能留下一条命就已是偷天之幸了。
    徐云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更好的主意,最后也只能点头应承道:“那我先去找王杆子。”
    另一边,纪敏在得知德贝勒没了的消息,也让小伍赶紧套了车赶往德贝勒府吊唁。见到福晋后,纪敏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对她问道:“福晋,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虽然德贝勒跟纪敏不算太亲,可当初纪家与德贝勒家关系可谓是深厚,福晋早就猜到纪敏会来吊唁,却没想到他一开口提起的却是这个。
    犹豫了片刻后福晋才开了口,请他明日里,和徐希一道过来帮忙鉴定家中的物件。
    尽管不知道福晋为何要这样做,但是纪敏还是一口应了下来。看到她身边只有小贝勒,纪敏再一次开口明示道:“福晋,现下都火烧眉毛了,我也就不跟您绕弯子。外头日本人盯死了您府上,只怕他们要的不仅仅是那两个物件。”
    抬头毫不避让地与眼神复杂的福晋对视着,纪敏几乎是咬着牙对她说道:“现在能走的只有两条路了,要么您交出府上值钱的东西,想办法保全性命;要么……安排一下后路吧。”
    福晋也是万万没想到纪敏会说出这番话来,看着纪敏还略显稚嫩的脸问道:“你说的后路是……”
    纪敏也是咬着嘴唇,面色艰难沉默了半晌功夫才开口:“我记得贵武才三个月不到吧?是您唯一的孙儿。”
    眨眼间,福晋便明白了纪敏的意思,想到与徐希的约定,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忍不住摇了摇头叹道:“都说富在山中有亲朋,穷在闹市无人闻。平日里我这贝勒府车水马龙,往来的人真真不少,可自从知道我家那位得罪了武藤后,便鲜少有人登门。如今贝勒爷归西了大半日了,上门的也只有你和光庆二人。”
    “这往日里,没有我们开口,你们两个孩子除了年节日外,便再没登过门。本以为左不过是些生意上的朋友,却没想到你们两个都想着为我们府上留下一丝血脉。先不论这事成与不成,老身我先在这里谢过嘉泽你了。”
    面对福晋的一礼,纪敏与之前来此的徐希同样不敢受,连忙侧身闪开,然后又上前把她搀起说道:“福晋,小子冒犯,说句高攀的话。家父当年说过纪家与府上关系匪浅,我也一直以子侄的辈份待您。现在眼瞅着您府上出事,只恨我实力不济,无法护得您全家周全,便是贵武……”
    福晋摇了摇头没有让纪敏再说下去,对身边丫鬟稍点了点头,丫鬟会意地离开此处,不多时便从内间捧出个紫檀木的盒子。福晋接过后将它打开递向纪敏:“我心知这会子拿钱给你是拂了你的好意,可是在现如今……便是你有门路将孩子送出去怕也得上下打点。这些钱,就当是为那孩子花的吧。”
    本来还想出言推辞的纪敏,在迎上福晋坚定的目光后,心知自己也是推辞不过,索性也不再客气,大大方方伸手接过盒子:“这些钱我记下了,如果有剩,我会替贵武存下来,待他长大,我自会寻办法送还予他。”
    见纪敏这耿直模样颇有其乃父风范,福晋这才微笑点头夸道:“这才对,男人做事就要干脆大气!莫要婆婆妈妈学我们女人样子,这件事你可与光庆一同商量一下看要如何办,有什么要求,我们必当全力配合。”
    “是!”
    待送走了纪敏后,早就攒了一肚子话的小贝勒,扶着福晋回内堂刚坐下便迫不及待问道:“母亲,您为何……”
    福晋轻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自己儿子:“虽说我们府上与纪家关系匪浅,但那毕竟是上一辈的关系,这么些年早就淡了不少,何况嘉泽这孩子去年才搬来天津卫。我知他敢在这个时候上门相助已是高义,但是……他与光庆终究是不同的。”
    贝勒府与徐家乃是至交,再加上贝勒爷当初与徐希有过约定,所以徐希开口时,福晋要亲自跪拜;而纪敏开口要救贵武时,她便是用金钱来感谢。
    这人与人之间……到底还是有些区别的。
    做了这么多,也想了这么多的福晋,此时唯一希望的,便是贝勒爷与自己这一番计量,真能保下这府上唯一一丝血脉!
    离开了贝勒府,纪敏与四喜坐在马车里,沉默半晌后终于是摇了摇头忍不住叹道:“这个徐光庆啊,胆子还真是大得吓人!”
    眼瞅着他家的事刚了了,转个头又义无反顾的跳进了德贝勒家这个火坑里。
    四喜在听纪敏说完贝勒府中见闻后,也是不由得咂了咂嘴:“这位徐少爷的胆儿也忒大了吧?他自己家出着事不说,施家的事他也插了手,现在又轮到德贝勒家……”
    在纪敏的目光逼视下,她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问道:“这贵武少爷要怎么救啊?现在我们两家外面,可是都有人盯着呢。”
    这一点其实用不着四喜提醒,纪敏自己也是知道:两家外面都有不少人盯着,区别在于盯着徐希是在防着他携宝逃跑,盯着钧竹轩则是在保护自己。可不管是哪种目的,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就如同灯笼光芒下的飞虫,总归是让人行动不便。
    又想了想后,纪敏才敲了敲马车的车壁:“小伍,咱们出来时,我看到有马车停在了希夷阁,是你家少爷在店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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