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秋,榕城郊外。
    几台车从外转入别墅,停妥。车上下来一行人,里头有梁开。
    门口的小弟见到他给他开门。跟梁开下车的有几个把守在外头,还有两叁个跟他进了屋。
    屋里人不少,梁开特意调度了人手。这段时间榕城很混乱,今晚又出了大事,他把人先带走了,但不确定之后冯青山会不会找过来,所以这里的人手一定少不了。
    有人候在那里,见到梁开上来叫了他一声水哥。
    “人呢?”梁开问。
    “在卧室。”
    “什么情况?”
    “一直在哭,精神状态很差,找了医生过来,但是她防备心很重,不让医生靠近。”
    小弟说完,对着后方的人使了个眼神,那人见到梁开快步上前,“梁先生,不好意思,池小姐不让近身,我恐怕很难给她打镇定剂。”
    梁开看他一眼,顿了下,手掌向上摊开,那人将注射器放在他掌心,他握住,抬头看二楼。“我去吧,你们在这等着。”
    说完人往二楼走。
    二楼并不安静,隐隐约约传来哭叫的声音。走廊上没人,但卧室门口坐着两小弟,面无表情,见到梁开立即站起来,像来了救星一样。
    “水哥”
    “水哥”
    两人异口同声。
    梁开瞟他们,一个手臂上有明显的血迹,一个额头破了一块皮。
    “怎么回事?”
    “刚给池小姐送饭被她咬的。”
    “我这个是被她踢了,没站稳撞到了桌角。”
    话才说完,屋里突然一阵声响,乒呤乓啷动静还不小。
    梁开迅速旋开门锁,屋里没开灯,黑不溜秋的,他适应了几秒,再看时就见池茜茜一个人抱着腿蜷缩在角落里。
    “啪嗒”一声,灯被打开。
    地上一片狼藉,原本摆在展示柜上的装饰几乎全掉了下来,东倒西歪躺在地毯上。混在里面的还有碎掉的玻璃片。
    梁开冲过去,手拽住池茜茜的胳膊往上提。
    池茜茜刚才因为突然的光亮正反射性地闭上了眼,这会儿突然被人拽住    还以为是别人,发了疯似的抗拒,头撞在梁开身上又弹回到墙角,咚咚两下,晕得直干呕。
    她突然抱头大叫起来,凄惨沙哑一声盖过一声。
    梁开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手里的针管直接刺进她的肩部。
    “阿喜,你冷静点。”
    药剂汩汩注入池茜茜的身体,或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这才收声,转头看过来。
    见到真是梁开,哑着嗓子委屈地叫了声:“梁开哥哥。”
    再然后,她的眼皮就重重盖了下来。
    池茜茜这一天没吃没睡,人处在精神即将崩溃的边缘。医生给的这一剂药份量足,被梁开强行注入后她才安稳下来,沉沉睡到第二天的中午才醒。
    梁开已经让人把卧室打扫了一遍,也让家里阿姨给池茜茜擦了身体换了身衣服,好让她睡得舒适点。一切处理妥当,他再次把医生叫到别墅问个具体。
    医生告诉他池茜茜应激厉害,注入药剂后会有嗜睡的副作用,让他别太担心。唯一要重视的是池茜茜心理问题并没解决,醒来后这种激动狂躁的情绪可能还会复发。
    梁开问这种病怎么治。
    医生想了想:“如果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那就只能慢慢调整了,要做干预。如果不及时治疗很可能……”
    “很可能怎样?你他妈一口气把话说全了。”
    “很可能自杀。”
    其实就是转而变为抑郁症,痛不欲生。
    医生走时又留了点药,关照梁开要找人多和池茜茜说话,给予关怀,让她尽早从创伤中走出来。梁开让阿姨把药收好,趁池茜茜没醒,让人把卧室里的东西全撤了。
    冯青山找池茜茜找了一夜没找到人,第二天果然跑去了太古坊。太古坊小弟来电话时,池茜茜才醒过来,阿姨端进卧室的粥放了半小时没动,梁开亲自去拿着碗一口一口的喂。
    其实说喂也不确切,小弟来通报冯青山跑去太古坊砸场子的事,就见到梁开用领带吊着池茜茜的手,一口一口往她嘴里塞食物。
    小弟才把事说清了,梁开最后一口正好塞完。他放下瓷碗,命令阿姨给池茜茜擦脸,自己带着小弟去了书房。
    这别墅是梁开私人的,平时不怎么住人,他一般都住林竞尧那,偶尔带个女人来这里玩玩,所以东西不多,书房里也就一桌一椅,一张单人沙发而已。
    跟着他的有四五个人,坐不下,只能一个个站着。
    梁开还是那样,整个人埋在大班椅里,两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搁在书桌上。他点了一支烟,电话铃响了。
    “水哥,冯青山他们走了。”
    电话那头是太古坊里的小弟。
    “走了?砸东西了吗?”
    “还好,幸亏我们人多,他们来了说找人,上上下下摸了一圈,然后敲坏了两套音响。”
    那边在汇报,梁开开着免提,这边的弟兄听到了愤愤不平:“操,冯青山那个鸟人就他妈的会干这种鸟事,水哥,你说一声,我们也带上人,把他们RB砸个稀巴烂。”
    “是呀是呀,否则出不了这口气!”
    “对,水哥,你给个话,弟兄们这几天正燥呢,正好拿那群逼养的开刀。”
    梁开没开口,独自坐着抽烟,眼神不知盯着何处。
    那头小弟不清楚情况,叫了他一声水哥,问他现在怎么说。
    梁开吐了口烟圈,对着电话淡淡来了句:“什么怎么说?”
    “要不要叫上弟兄,去RB?”
    才问完,梁开捏着烟头往玉质的镇纸上一摁,骂道:“操,脑子进水了是不是?冯青山是傻逼,你们他妈的也跟着一起犯傻是不是?”
    这头连着电话线那头的人不知道他突然发火的原因,齐齐叫了他一声水哥。
    他却默了几秒才问:“有没有去二楼的暗格?”
    那头即刻回答:“没有没有,没去。”
    梁开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又停了几秒才吩咐道:“冯青山那里别管了,今晚上出货,机灵点。”
    原来是因为今晚上有交易,怎么就给忘了呢,这几个小弟在那里互相对眼,暗自庆幸差点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那边挂了电话,这边的人还没开始拍马屁,梁开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是个特殊备注的号,就一个“左”字。
    梁开接起,喂了一声。那头左亮的声音传过来,笑得邪气。
    “呵呵,恭喜啊,梁开。”
    “操他妈,你是恭喜我的店被砸吗?”
    “梁开,你是聪明人,池岳东家的宝贝现在在你的手上吧?我可听说池岳东撂过话,谁成为他女婿,谁就接他的位。冯青山到底在榕城混了好多年,手底下人也不少,砸你一家店不为过,泄泄愤也很正常。”
    “你想说什么?”梁开把免提关了,拿手机贴着耳朵边。
    “我?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冯青山不是省油的灯,他今天砸你的店,明天就能破了池爷定下的规矩。我看他盯着话事人的位子很紧,万一他上位,到时你们太古坊就更难混了。”
    “左爷,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真是有劳费心了。”
    世人都知道他梁开上头还有个林竞尧,左亮想要挑唆什么,他自然清楚。不过他不会蠢到自己挑明对方的来意。
    那头左亮没等到想要的回答,暗自一笑:“池岳东生前一直说你做事太冲,我看你还挺有耐心的。淡江叁角洲的生意不小,就看你怎么玩。”
    梁开脑子好,一听就知道左亮还有话藏着,他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可以约了见一面。
    果然,对方听梁开的邀请就哈哈大笑起来。
    梁开面皮不薄,等对方笑完又问了一遍对方的时间。那头说:“见面聊最好,我这里安排时间,会尽快给到你。”
    挂断电话,梁开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大骂一声“操”。
    之前在边上不敢出声的小弟上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梁开双手插腰,眼神冷冷看向窗外,像是在想着什么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头对小弟说:“这几天再多加点人手,给我盯紧了冯青山!去哪,和谁见面,还有他身边那几个的行踪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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