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阮二人之间的这番对话,作为当事人的闻楹注定是不会知道了,他此刻正在公路边的雪地上和糖棕还有另一个青年交谈。
    而这个虽然和李成斌他们同路看着却并不像一路人的青年正蹲在地上用手掌抚开雪地上的积雪,又把自己从车上带下来的一盆开满红色鼓包的花放在了地上。
    “这是荷包花吗?”糖棕好奇地问道。
    “对,是我养的荷包姑娘,我被单位临时外派出差的时候她刚好要开花,我怕看不到她开花的样子就把她带出来,等到了鄂伦春,她刚好开的差不多了,我可以考虑把她种到本地放归大自然……”
    形容自己种的花就好像某些喜欢养猫养狗的主人一样,这个文文静静的陈珂长得就满是书卷气,在他们这个户外生存经验看着就很丰富的野生植物队伍里总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先前李成斌他们在寺庙里的一番闹腾,这个青年就从头到尾没有加入,这才让闻楹和糖棕对主动找上来和他们搭话的他稍微有了点好脸色,而看出这两位五树之二的对自己在这队伍中之所以会存在的疑虑,陈珂也只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我确实不怎么被外派,以前也是在总部做文职的……因为身体素质有点差,李队玫姐他们就有点嫌弃我拖后腿,但我是真的想锻炼一下自己,而且我对地涌金莲兴趣很大就硬是要求跟着过来了……”
    “哦,难怪,我就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
    被赶鸭子上架的糖棕到现在都一脸无奈,想到留在y市对此一无所知的雍锦年发起火的恐怖样子都觉得浑身在瑟瑟发抖。
    而一声不吭的闻楹在边上听着这个叫陈珂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倒是没有和糖棕那样去马上同情这个明显被队伍排挤在外的青年。
    因为以他个人对地植办这个机构的了解,像李成斌他们这样的a级外派队伍是绝不可能因为一个总部文职人员想锻炼自己就随随便便地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的。
    而如果有这种情况发生,要么是陈珂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要么就是他的来头很大,地位非常高,已经可以直接下达对a级队伍的人员接受命令了。
    想到这儿,闻楹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目前还在冒充遏苦的身份,过分暴露自己对地植办的了解也不太好。
    而那个叫陈珂的年轻人在和他们又聊了几句有关种花的话题后,倒是看似挺自然地把三人之间的话题带到了那个目前除了一个名字,其他还一切未知的地涌金莲上。
    陈珂:“说起来,二位同样是五树六花,之前有听说过地涌金莲吗?”
    糖棕:“额,我实话实说啊,在你们找到我之前,我并不知道六花里还有这么一个东西,我以前只见过遏苦这么一个同类……恩……其实我是农村户口,一直住在郊区蔬菜大棚边上的,除了我自己是五树,我真的只见过土豆洋葱胡萝卜什么的……”
    闻楹:“不知道,我只认识几个光头。”
    陈珂:“………………………………”
    这两个死树桩子无比朴实接地气的回答,把陈珂原本酝酿好的一肚子套路都给一下子堵了回去,低下头暗自抽了抽嘴角后,陈珂表情勉强地笑了笑说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又在礼貌地继续说了几句话后,才抱着自己身边的那盆荷包花慢慢地走回车里去了。
    而等他走了之后,闻楹和糖棕才沉默着对视了一眼,半响糖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道,
    “这一路上可真是凶险啊,感觉现在每说一句话都要思考好几遍。”
    “……保持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可以了,等到了那里我们也不一定非要依靠他们所谓的地图,我自己就有办法能找到地涌金莲。”
    闻楹无意中透露的这一句话让糖棕一下子瞪直了眼睛,虽然他一直知道闻楹这人老喜欢闷不吭声地做事不告诉别人,但是每每被他这么刺激他还是有点吃不消。
    而这般想着,糖棕刚要开口说话,他就眼看着和他一起在相对干燥点的公路边席地而坐的闻楹面无表情地背对着李成斌他们那些人,又将自己的手掌落在了他们俩脚边的一块雪地上。
    隐约有淡金色的光从青年的手指落下,雪花融化的那一块地上似乎在涌动着什么躁动不安的生命,糖棕见状有点错愕,只直直地盯着那一块土壤眼睛都不敢转一下。
    而下一秒他就看见一段细嫩的幼茎从土里猛地钻了出来,并迅速地长大转瞬间就绽开了一朵淡白色的野花,而这花偏偏还不是闻楹自己的物种植物,这就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身旁的青年已经从某种程度掌握了能控制世间任何一种草木生长开花进程的能力。
    “这……这原来就是神树的能力吗?好神奇啊……”糖棕有些惊叹地喃喃了一句。
    “……其中一种能力。”
    垂下眸子的闻楹这般解释着顺手动了动手指让这朵野花按照她开始钻出来的过程,直接倒退生长闭合花苞又钻了回去。
    雪地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除了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糖棕,任凭是谁过来都不会发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而当下也没去敢问闻楹的其他能力是什么,原本心里还挺不安的糖棕这下也彻底放心了,只和闻楹坐着聊了几句别的,又跟随着重新准备出发的车队一起继续开始了前往鄂伦春的行程。
    六天后,他们一行人终于在黑河市见到了早早等候在那里的目朋干事,李成斌等人当即换上一应装备,又领着闻楹糖棕他们穿过阿尔山开始试图进入了鄂伦春族。
    只是等他们离开的一天后,紧随其后出现在了这里的就是一对打扮看着如同双生兄妹的孩子,而这,自然就是在黑河市呆了也快有一个多月的邓桃和一品红了。
    “妹妹想吃什么?是和哥哥来山里踩雪玩的吗?”
    进入阿尔山前唯一的一家俄国风情山脚酒馆内,长得颇有雪国味道的混血老板娘正慵懒着地伏在柜台上看着面前整个人包在小斗篷里的邓桃和边上裹着件毛领灰棉袄的一品红,而闻言这一个多月都去了另一地方的邓桃也甜甜地笑了,接着摇了摇头看了看门外的大雪才回答道,
    “我来等我叔叔从山里回来,他去山里好久好久了,是他之前让我到这里等他的。”
    “哦,叔叔?看来是个勇敢的猎人或者樵夫吧?”
    “不,他是个和我一样不让别人轻易看见面孔的怪人。”邓桃看着老板娘勾了勾嘴角。
    “啊?这么一说的话……”
    嘴里若有所思地说着这话,原本还对他们态度一般般的老板娘也忽然挑着眉笑起来,又给邓桃和一品红各抓了一把俄罗斯软糖,邓桃和一品红见状都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而顿时笑的更明媚些的老板娘把他们一起带到窗户边上的一块小餐桌上坐下之后,又弯下柔软婀娜的腰肢看着他们眨了眨湖水蓝色的大眼睛道,
    “我或许见过你们的叔叔,他很有魅力也很风趣,当然他还相当富有……好好地在这儿等他几天吧,娃娃们,让我来给你们想办法找点除了火焰伏特加之外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毕竟他给了我很多很多钱,我总得好好招待你们,把你们一个两个养的白白胖胖的。”
    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说完就妖娆地挥挥手走了,正在往嘴里丢软糖的一品红见状忍不住咂咂嘴,又凑到邓桃身边笑着感叹了一句。
    “我发现你叔叔真是太厉害了,我们这一路上过来几乎所有年龄段的漂亮女人都对他赞不绝口,你还记得我们去找戴桃时那个喜欢摇手鼓的哈族老太太吗,她居然也一个劲儿夸你叔叔多有魅力多好多好……”
    “嗤,光有女人夸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到现在都没有人要的光棍老男人……”
    没好气地偷偷嘀咕了一句,邓桃听一品红提起戴桃也把一直揣在她袖口兜里的那只通体雪白,唯有鬓角边有一抹桃红色羽毛的小雀鸟给抱了出来。
    而这只名叫戴桃的鸟儿一落到桌面上,邓桃就把自己的下巴搁在桌子上,又开心地眨眨眼睛像个天真的小姑娘似的兴致勃勃地拿着软糖逗弄起了鸟来。
    “行行好吧我的小姑奶奶,鸟不能用软糖随便喂,你不是还得靠她给你抓身上的虫吗?”
    一品红撑着自己的脑袋无奈地笑了笑,光看邓桃这丫头这么天真烂漫地逗小鸟玩画面倒也挺可爱的。
    他们这一个月按照邓桃叔叔给的路线先是去找了这只能替夹竹桃抓去身上害虫的鸟,又辗转去帮邓桃取出了背脊的夹竹桃背骨,换上了一段作为替代的楠木骨,此刻夹竹桃的背骨就在一品红手边的包裹里,而想到当时那惊心动魄的血腥画面,一品红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你背上的伤口还疼吗?”
    “好多了,不拿掉以后麻烦更大……我们的另外两个同伴当年正是被那群人挖去了背骨,抽取了骨血才失去了自身能力被迫死亡的,他们的背骨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回来,也不知道究竟去哪儿了……所以我叔叔就决定先将我们的背骨挖出然后藏起来,至少可以保证哪一天我们落入敌人的手里时不至于没有后路……”
    邓桃的声音很淡定,这半年的野外狩猎生活已经让她具有了某些野生植物的生存斗志,几乎没有什么困难能打倒她了,而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一品红越了解自己的这些已经觉醒的同类就越觉得他们过得不太容易,而想了想后少年还是难掩好奇地问了一句道,
    “说起来,是地植办一直在抓你们吗?”
    “可能一部分是吧,但总有一些躲在暗处见不得光的老鼠,像上次那些把你抓起来的俄罗斯人不就是吗?不过如果你哪天缺钱,尽管可以试试把我和我叔叔到底在哪儿,去上报给当地的地植办,听说这个月的悬赏总额度已经达到八十万了……”
    “不是吧我的小姐姐,你怎么又拿话堵我,说好了咱们是相依为命的同伴的呢,我可伤心了啊……而且上次你拔背骨的时候我不也帮过你一次忙吗?你总得相信我,哪怕我没觉醒相对的没有你们厉害,可我也是能排的上用场的呀……”
    很会说话并且句句都给人一种很周全安心的感觉的一品红一开口让邓桃不说话了,过了半响小姑娘只低下头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戴桃柔软的羽毛,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如果可以,你最好一辈子都别觉醒,那才是场真正的噩梦……而且你一旦觉醒,你的敌人可不止是地植办和那些想抓你的人了,你知道我和我叔叔一直还在努力躲避着什么东西吗?”
    “什么东西?”一品红明显疑惑了。
    “五树六花和那棵所谓的神树……他们才是我们最害怕的东西,那是我们的天敌植物,天生就是来克我们这些觉醒的修罗的,就算他们不主动杀死我们,就只是和我们简简单单呆在一块,时间稍微一长,这些植物身上散发的花香和腺体素味道都能让我们彻底死亡,这就是最致命的植物天敌关系……”
    “……不过幸好的是,只要我们和他们稍微靠近一点,岁就会在脑子里给我们自动发出警告,方便我们躲开他们,而也正是这个原因,我叔叔才会选择从他的家乡带着我和他一起离开的……”
    邓桃轻描淡写的话一品红点点头记下了,原来修罗还有这样的特殊天敌,怪不得他们俩总是天南地北的到处走,一副终身都注定居无定所的样子。
    而恰好这时,混血老板娘也和条身材曼妙的蛇似的一扭一扭地端着俩碟面汤,一篮子面包,一些鱼罐头和鱼子酱上来了。
    在见这大美女熟练地用匕首划开鱼罐头又递给他们后,一品红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后先体贴地用叉子把柔嫩的鱼肉都放到邓桃的盘子里,又把剩下来的肉屑放到桌面上推给蹦蹦跳跳的戴桃。
    最后把那仅剩的汤汁蘸了点面包吃了一口,这小子才和小流氓似的用本地话侧过头冲小姑娘油腔滑调地哼了一句小调笑着道,
    “梅花香,雪花香,桃姑娘吃鱼,小的来喝汤,每天有点汤就足够,其实我真的很好养,很好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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