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的这就去安排。”清顺麻溜的跟着下来。
    。
    关家这边。
    前厅摆满三张大圆桌,家里厨子忙不过来,干脆请了酒楼的师傅来。
    一盘盘的菜肉往桌上端,一壶壶美酒往桌上摆。
    关语堂得了头筹,除了跟着自己的伙计,还宴请了左邻宾朋,席间好不热闹。
    划拳声,劝酒声,吵闹的几乎将屋顶掀翻。
    一头猪直接下锅做成菜,另一头,有人正在分割,等回去的时候提上。
    至于那头牛,一众人决定,喝完酒后商议。
    “当家,我敬你一杯。”阿辰半壶酒下肚,身形摇晃着到了关语堂身后,一手搭在人肩上,“我这辈子,最服的就是你。”
    关语堂也豪气,捞起桌上酒盏,仰头一饮而尽:“以后管好你的嘴就好。”
    阿辰抬起袖子抹掉嘴边酒渍,头耷拉下去,靠近关语堂耳边:“当家,好好看住你娘子。”
    “什么?”关语堂呼出一口酒气,斜着眼瞅阿辰,“你醉了吧?”
    “不是,”阿辰摆摆手,“我在河边亲眼看见,当家嫂子和一个小白脸说话。那小白脸眼珠子都快粘到嫂子身上。”
    “胡说!”关语堂抬手就敲在阿辰头上,“碰个人,还不兴说句话?”
    阿辰摸摸脑袋,脸上颇有些委屈:“当家别不信我,那小白脸一路追着嫂子,从河边追到岸上,不然我会冲上去?”
    “行了,喝酒去吧!”关语堂酒盏重重放回。
    因着酒意的原因,他脑中有些沉重,也便回忆起几日前,冯宏达与他说的那番话。
    关语堂心里清楚,他想要守住这个家。但是他也明白,冯依依只拿他当大哥。
    而他,除了守护那对母女,给不了夫妻敦伦。
    后院,冯依依抱着桃桃坐在秋千上,慢慢晃悠,小娃儿的眼睛便有些吃不住力,缓缓合上。
    “她这是累着了。”冯宏达小声道,大手轻抚桃桃头顶,“爹有件事想跟你说。”
    冯依依抬头,手里轻拍着桃桃:“什么?”
    冯宏达回头找了一根凳子,坐在墙边阴凉处:“桃桃眼看一岁了,你自己带着她始终辛苦。爹是想,你才十八,找个人吧?”
    冯依依垂首,看着桃桃恬静小脸儿:“我不觉得累。”
    “事情不是这么说的,”冯宏达劝着,以前还有徐夫人说这些,如今只能他这个做爹的来说,“有时候遇到事,有个商量的人也好。桃桃也多一个人照顾不是?”
    前厅是男人的吆喝声,甚至有杯盏碎裂的声音。
    冯依依低头不语。她知道冯宏达是怕她自己一人辛苦,当父亲的对女儿说这些话,也不容易。
    “依依,你觉得关语堂怎么样?”冯宏达问。
    前几日,冯宏达是属意关语堂的,毕竟人实诚,没有花花肠子。
    冯依依停止轻晃,嘴角翘起弯弯弧度:“爹,你可莫要对关大哥这样说,一家人,见面可要尴尬?”
    “傻孩子,有什么尴尬?”冯宏达觉得好笑,“嫁人看人品,千万别再看皮相。”
    当初扶安时,招的那入赘女婿,相貌才学一等一的出挑。结果呢?那样的人,守不住。
    一条龙,岂有困在池子里的道理?
    “我明白。现在挺好,我不想变。”冯依依抱着桃桃起来,试着孩子该是睡沉了,“爹,我把桃桃送房里去。”
    冯依依脚步轻盈,裙裾扫过地上的卵石,朝着正屋进去。
    冯宏达在凳子上直了直腰,听见前厅的喧闹,眉头一皱:“吆喝什么?我在后面这帮着说,你倒好,在前厅推杯换盏。”
    冯宏达觉得关语堂那里都好,就是一点差些,人太直爽。招女婿,他不指望会像娄诏那种,事事运筹帷幄,但是最起码的收敛应该有。
    。
    辛城的夏日,阴雨天多。
    昨日端阳节一片好日光,今日天上就堆起厚云层。
    关语堂去了城中,同当地一众商户与官府的人见面商讨,运河南扩,即将进行。
    冯依依则带着桃桃到了城南,前几日刚盘下的池子,也得好好看看。
    辛城周边湖泊河流多,交织纵横。
    养蚌的池子就是原先那些小湖改建,有出水,有进水,水底的泥沙也是沉积多年,养了不少的细小生物,正好供作珠蚌的食物。
    这处池子不小,中间水深,四周却很浅。当初这家的东家也是因为搬走,才低价盘出。
    今日得空,冯依依便想看看这池子里的珠蚌,产珠的情况。
    岸边建了一间屋子,是原先的东家见这里风光好,特意建的,供家人食宿游玩。如此,冯依依倒方便不少,桃桃累了,房屋中去睡便好,不用费事折返回家。
    这也是她选择这儿的原因,虽然是城南,离着家远,但是吃住不愁。更重要的就是,听说这池子里的珠蚌,产珠极好。
    那边,一个伙计挽了裤腿儿,走在池水边缘,一步一步慢慢踩着,试探着脚底下,珠蚌的存在。
    “要如昨日那种大日头,蚌肯定全钻进泥沙中躲起,”莫师傅在一旁道,手里指着一片水域,“今天阴天,它们会出来,很容易会踩到。”
    说完,莫师傅往那伙计走去。
    这时,一个姑娘端着木盆走来,头上扎了一条翠色头巾。
    “娘子好。”姑娘短褂长裤,一双青色绣鞋上没有任何图案,朴素简单。
    冯依依转身,看着十五六岁的姑娘:“小蝶,阿婶的病好了?”
    “好些了,”小蝶回道,把挎在腰间的木盆换到另一边,“闪了腰,要养上几日。”
    “是该注意。”冯依依道了声。
    小蝶是采珠女,平时谁家的池子里需要帮忙,采珠女们便会前去,工钱日结。
    那边,伙计弯腰,从脚底的淤泥里掏出一枚珠蚌,随后放进腰间竹篓中。
    小蝶端着盆绕着往池子那边走。
    冯依依先回到屋里,去了里间,看着桃桃还在睡,正出了一头汗,便轻轻把薄被往下拉了拉。随后轻着脚步出了屋子。
    刚想着去莫师傅那边看看,冯依依就听见后面有声音。回头,正见几人推开木门走进来。
    仔细一看,走在最前面的可不就是娄诏?
    对上冯依依略显诧异的眼神,娄诏倒是神色平静,听着身旁人讲解,不时点下头回应。
    “关家娘子,”一同前来的周员外颠着步子,跑到冯依依面前,“忙着呢?”
    “这是?”冯依依看去那一群人,娄诏在其中甚为扎眼,即便只是一身简单的青袍。
    周员外哦了一声,又道:“那位是州府派过来的先生,想看看咱们这边的情况。”
    冯依依眉间微微一簇,忍不住想发笑:“先生?”
    娄诏堂堂朝中正二品大员,怎么成了州府衙过来的先生?
    反看周员外是一脸认真,完全不曾起疑,继续解释道:“咱这里要修运河,先生视察一下情况。以往,不都有那种强夺私人田产之事?弄清楚,就不会有麻烦。”
    说完这话,娄诏已经走过来,望去一整片池水。
    冯依依心中升起疑惑,但是看娄诏一如既往的淡漠样子,再说两人已经决断,当日两厢说好,如今也不必跟仇人似的。
    “先生,这边走。”周员外走在前面,引着娄诏往池子另一端绕,“这座池子算是整个辛城最好的,蚌出的珠子极好。”
    娄诏客气对周员外点点头,从冯依依身边经过,径直往前走,没有多余一句话,更没有什么意味深长眼神。俨然就是公务视察的样子。
    池子另一边,伙计正好上岸,将竹篓交给莫师傅。
    伙计坐在岸边石头上,搓洗着脚底的淤泥。
    莫师傅则蹲下,从竹篓里拿出一枚珠蚌,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又摸了摸蚌身表面粗糙的纹理。
    关系到自己池子,冯依依也没有因为娄诏而心里有什么别扭。
    她急急反超过一群边走边聊的人,去了莫师傅身后。
    “怎么样?”冯依依半弯身子,看着莫师傅手中,黑色的蚌壳。
    莫师傅将珠蚌交给小蝶,搓搓手:“开开看,应该会不错。”
    一旁,小蝶坐着小凳,伸手接过珠蚌,捞起盆里的小刀,沿着蚌壳合拢的缝隙扎入,然后手用力,蚌壳掰开。
    娄诏一行人刚好也过来,身旁人为他解说,这是采珠,珍珠就藏在蚌肉中。
    小蝶身子叠在双膝上,手指在蚌肉中轻捏:“有了。”
    随着她一声,所有人看着她的指尖,然后就见着一颗圆润带粉头的珠子被挤了出来。
    “咕嘟”一声轻响,粉珠被放进盛着清水的木盆中,净了,更加闪亮晶莹。
    冯依依捞起珠子,捏在指尖,竟只比她指肚小一些,看起来这蚌已经长了有些时候。
    周员外还在叽里呱啦的介绍,口沫横飞,滔滔不绝。
    娄诏则透过那颗珍珠,看去冯依依的眼睛。看见了她的认真,希望。
    后面,小蝶陆续开了剩下的蚌,取出了内里珍珠。有大有小,但是形状都很好,圆润有光泽。
    莫师傅一脸高兴,背手看去这片池子,目光中全是满意。
    冯依依也是,前几日费了一番功夫,结果出其意料的好。还是辛城好,做什么都顺当。
    想到这儿,也就看去娄诏,见他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往木门出去,想来是要离开。
    伙计洗了干净,又将竹篓上泥冲洗掉,随后送去岸边放工具的草棚中。
    莫师傅将珍珠一颗颗收到帕子中包好,晃了晃响儿:“统共二十八颗,必须回去跟老员外说说才行。”
    莫师傅口中的老员外正是冯宏达,当初刚来南面,就是两人一起找池子,寻蚌种。
    “莫师傅去家里找爹喝茶,我在这边再看看。”冯依依道。
    这里景色真的不错,安静,有花有草,小桥流水。况且还要等着桃桃睡醒。
    莫师傅将珍珠收好,抬头看看天:“娘子也快点,这天怕是马上要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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