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心里一酸。
    “我乏了,菀玉你扶我回房。”老太君攥起佛珠,摁着桌面站起。
    花厅的人跟着全部站起,道了声好。
    林菀玉上去,搀上老太君,扶着人往内屋走。
    梅妈妈跟在后面几步远,低头看着自己脚尖。
    老太君看看林菀玉,拍拍人的手:“一路辛苦,到底关键时候,还是得你这个女儿。”
    “母亲别这样说,”林菀玉笑笑,“大哥也是为伯府着想,毕竟当初都说小妹病故,突然出来一个女儿,的确会麻烦些。”
    “麻烦?”老太君冷哼一声,脸色微沉,“一个个的,为了那点面子,连亲情都不要?”
    林菀玉也不好接话,只叹了口气。
    老太君不管,到底是一品诰命夫人,就是去了宫里也有说话的份儿:“我可不管,这孩子得留下,谁也别想动她分毫。”
    “那是,”林菀玉点头,“依依这丫头怪招人疼的。”
    老太君脚步一慢,脸上有些忧虑:“我就怕对于她娘的事,这孩子心中有芥蒂。总归当年,你父亲他太看重规矩。”
    “我是说留她过完仲秋节,或许心疼孩子,她会留下来。”林菀玉道,“母亲这些年一直寻找她娘俩,也是尽力了。”
    提起林菀书,老太君眼眶已湿,深叹一气:“以后待她好些,不管要走要留。”
    梅妈妈拉开珠帘,林菀玉扶着老太君进到屋里。
    隔绝了花厅的热闹,清净下来,老太君真的起了困乏:“都查清楚了,那孩子是捡的,与那男人也是假夫妻?”
    “千真万确,绝无半点儿假。”林菀玉信誓旦旦。
    “那便好,她也可安心住下。”老太君座上软塌,身子沉沉落下,“我就是觉得娄诏这事,有些难办。”
    林菀玉倒了茶,转身给老太君送去手里:“两人却以和离,彼此不相干。”
    老太君接过茶,看了林菀玉一眼:“要断干净才行。依依还小,总归是还要嫁人。”
    “这倒也是,”林菀玉点头,想了想道,“女子守孝半年,倒也不用太急,让她在您身边陪着。”
    闻言,老太君脸色软下来,不自觉舒了口气:“这孩子真不错,乖巧懂事,脸上总笑嘻嘻的,一点不认生。”
    林菀玉跟着笑:“今年咱国公府好事不断,用不了几日,世子也要与宋家姑娘议亲。却不知那姑娘是何模样?”
    “你大哥曾去将军府走了一趟,彼时大郎去扶安接你们。”老太君抿了口茶,随后茶盏托在掌心,“姑娘没见着,说是进京就病了,一直养着。”
    “原是这样?”林菀玉点头,心里有了主意,“倒是可以借着咱家依依的事,把那姑娘叫过来,咱也相看一下。”
    老太君脸一沉:“看什么,御赐的婚事还能退咯?”
    林昊焱与宋家女儿的亲事,别说林家想不通,就连外面百姓也觉得离谱。
    林家规矩重,虽不如老国公时严厉,但是门第摆在那儿;反观宋家,武将,不拘小节,宋将军更是认为女儿家不弱于男子。
    这番言论,再加上对宋家女的传言,林家这边实在是担忧不小。
    。
    这边,几位夫人留下来一起说话。姑娘们觉得无趣,一起结伴到了院中游玩。
    林大姑娘家里留着孩子,说了几句便离去,剩下四人。
    “晚上,老太君应当会让你见其他的兄弟姐妹。”林苑道。
    因为年纪小,她在家中很是得宠。可也到了议亲年纪,最近乔氏就收到不少人家的帖子。
    冯依依知道林苑的意思。林家规矩重,老太君看重嫡出,是以,一般情况下,林家妾侍的孩子不会露面。
    想想看,偌大的国公府看着风光,里头的女人个个过得辛苦。
    相比,林菀书一生的确过得舒坦。
    “咦,那不是大哥?”林二姑娘眼尖,指着穿过游廊的林昊焱。
    林苑看过去:“看方向,是去找老太君。”
    冯依依却是看着转过拐角去的人,青色衣袍,身姿傲然。
    是娄诏。
    “依依,咱们去你院子看看,好不好?”林三姑娘开口,半天了,终于也算熟识。
    “好。”冯依依应下,视线收了回来。
    几个姑娘朝后院走,一路上欢快说着话。
    国公府和别的世家宅子一样,每座院子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比如冯依依现在的这个,垂花门上一块竖匾,上头仅仅两个字:淑园。
    淑同书,想来也有怀念林菀书的意思。
    这里是当初林菀书的院子,知道冯依依要回来,老太君特意着人好好修整一番,换了不少新物什,以求冯依依住的舒坦。
    一座二层的绣楼,专门给未出阁女儿所建,院中一草一木打理的极好。
    墙边一丛翠竹,三面回廊,偏左一方有一处花鱼池,池水清澈,底下铺了一层五彩石子,几尾锦鲤悠闲游弋,或躲避在莲叶下休憩。
    由此,也看得出当初林菀书很受家中宠爱。
    只是再多宠爱,世家终究看重的还是权势,注重的是颜面。这在逼着林菀书嫁给未婚夫的事上,就能看得出。
    冯依依从不觉得母亲跟父亲私奔是错的,更不觉得那有何丢人。他们只是彼此喜欢,想在一起。
    “依依在想什么?”林二姑娘问,“现在你回来,老三的排行可归你了。”
    林苑接话来得快,凑到几个姐姐跟前:“那以后你是三姐姐,三姐姐成四姐姐咯。”
    “不用麻烦,就叫我依依好了。”冯依依笑,眼儿弯弯。
    不管林家长辈如何,这些姑娘没有错。再说,她并不会长久留在林家。
    几个姑娘笑,对于怎样称呼并不在意。没有出嫁,总还算是过得舒心。等到出阁去了夫家,面对的是什么,谁都没办法说。
    “等大哥定下亲事,就该二姐姐了。”林苑不知愁,一个个的算着,丝毫没见到另外两位林家姑娘提醒的眼色。
    她们都知道冯依依嫁过人,前夫君还是那位了不得娄中书侍郎,很快就是左相大人。
    “这样吧,咱们是湖上划舟去?”林三姑娘话少,也忍不住开口堵住林苑,生怕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众人一起说好,说府里最新做了一条双棚船,上的漆今日刚好干透。
    几人硬拉着冯依依出了院子,回头又吩咐下人去准备鱼竿,渔网。
    婆子婢子呼啦啦一群,各自去忙活开,为这帮小主子准备。
    “我想回去看看桃桃,她这时应该快醒了。”没走多远,冯依依停下来。
    林苑回头:“跟着去吧,那莲叶底下好些的鱼。”
    林三姑娘拉了林苑一把,笑看着冯依依:“依依是累了,一路回来,让回去歇歇。”
    “对,”林二姑娘接话,“等着晚上,咱们一起玩牌,或者投壶。到时候依依来选。”
    冯依依点头,脸上始终是恬淡的笑:“好,你们去玩儿。”
    林家姑娘们见着才离开淑园几步路,便就放了冯依依回去。
    国公府很大,正如当初在渡头那车夫所说,围着走一圈那就得半天功夫。
    外面的人没有进来过,所以不知道里面的人过着何等日子?果然,士族拼命守住权势是有道理的。
    与外头平头百姓的日夜生计奔忙,高门大墙内,人们锦衣玉食,姑娘们每日想的就是如何玩耍。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冯依依松缓了肩膀。
    本就想来京城,如此正好借着林家这个由头,顺理成章。
    一路走来也是步步谨慎,冯依依知道在暗中可能有人跟着。虽然都知道冯宏达在辛城逝世,可是那些人不会就此轻易放手,总要确保万无一失。
    她这个冯宏达的女儿必然会被盯着,尤其她手里真的有东西。
    想着从五梅庵找到的东西,冯依依藏得仔细,只待一日能够用上。不知道能不能为冯宏达脱罪,但是最起码让世人知道真相,莫要别的有才青年再误入歧途。
    站在林家这个高度,她也能更加看清永王那种人。
    冯依依走着,刚转过拐角,手腕蓦的被人攥上,还未反应上来,便被一股力气拉去墙后。
    后背贴上冰凉墙面,还未出口的呼喊压回喉咙,明亮清眸闪过微诧:“大人?”
    娄诏攥紧冯依依手腕,闻听这一声轻唤,不禁俊眉一皱。
    大人,还是那样疏离的称呼。
    “为何突然进国公府?”娄诏问,手中并未松开。
    他以为她会在辛城等,再或者去扶安,打理她的冯家产业,但是断没想到冯依依会来京城,还是大张旗鼓进的林家。
    冯依依想抽回手,低头示意一眼,可娄诏仿若没看见,一双深眸盯着她。
    “有些事总要处理。”冯依依回道,至于处理哪些事,她并没说。
    她被逼在墙角,动不得,逃不掉,面前是娄诏高高的身影,娇柔身躯全被他笼罩住,莫名有些压抑的喘不上气。
    娄诏手一紧,薄唇一抿:“回过扶安?”
    “回过,”冯依依应着,当初的逃避,现在也能坦然面对,“谢谢你,留下那一切。”
    冯依依一直以为,冯家的一切因为那场大火而泯灭,没想到是娄诏将所有东西留下,花去许多努力。
    而要做到那些,他就必须承认自己是冯家人,是赘婿。
    她原以为他是恨她的,恨冯家,冯家破灭就是他的解脱。
    “本就是你的,难道便宜别人?”娄诏话语一软,手里亦是一松,没有迫人太紧,遂稍退开半步,但是依旧在他掌控之内。
    这样近,能闻到她身上香气,淡淡清梅;能看清她每一根卷翘的眼睫,如花娇颜。
    冯依依垂下手,手腕上依旧残留着握后的感觉:“冯家会重新回来。”
    “想知道你爹的事?”娄诏问。
    冯依依抬头,脸上写得明明白白,她想知道。
    娄诏心一软,眼角冰凉化开:“他很好。只是你暂时别去找他,稳妥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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