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正言:“你是不是觉得被害人促成了你父亲的死亡,然后一直怀恨在心,所以在见面之后有预谋地杀害了他?”
    “我没有!”庄浅紧紧盯着他咄咄逼人的眼神,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我没有,杀人。”
    “那你怎么解释凶器在你身上!”李琛接话,“那你怎么解释,被害人死去的时间,与你约他后的时间完全吻合?”
    庄浅不再开口了,紧紧蹙眉,情绪明显很烦躁。
    乔焱见她这般反应,心彻底凉了下去。
    庄浅的代理律师道:“李警官,请别用激烈言辞逼问我的当事人,她身体还没复原,四十八小时内如果拿不出有利的指控证据,警方没权利再限定我当事人的人身自由。”
    “急什么,四十八小时还早着呢!”李琛冷冷地瞧了庄浅一眼,“等指纹对比报告出来了,该走的自然能能走。”
    场面一下子僵持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众多眼光注目下,庄浅脸上血色缓缓褪尽,额头上开始冒出细汗,紧咬着的唇渗出了血渍,然后,她突然捂着唇将脸别向一边,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两声——
    “小浅!”乔焱紧张地上前扶住她,“你怎么样了?”
    “没,没事,”庄浅声音艰涩,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几顿没吃饭,肚子,难受。”
    李琛冷眼看着她装模作样。
    靳正言皱了皱眉,吩咐:“阿琛,去给庄小姐请个医生过来。”
    李琛不满,“头儿,这女人明显是装的!”
    “叫你去就去!”
    李琛不情不愿地请医生去了。
    “靳、靳督察,我想,单独跟你,谈谈。”庄浅声音虚弱地对靳正言道。
    “小浅?”乔焱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你先、先,回去。”庄浅推他。
    “头儿,指纹对比报告出来了。”审讯室外有人喊。
    “我先出去一下,”靳正言对庄浅说了一句,然后出去拿报告,问前来送报告的同事:“对比结果怎么样?”
    “百分百符合,凶器上只有她一人的指纹。”送报告的人道:“而且那张旧照片的鉴定结果也已经出来了,照片上,涂掉死者安千秉头像的材料,不是普通的水彩颜料,而是女人用的指甲油,nala今年秋季首发的限量款。”
    “我知道了,有劳。”靳正言收了报告。
    乔焱出门离开审讯室的时候,碰巧听到两人的谈话,一瞬间面若死灰。
    靳正言重回审讯室,关了监视器,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他盯着椅子上的庄浅,沉声问道:“庄小姐,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的,手机?”庄浅看着他。
    靳正言一愣,反应过来她是在问他要手机,随即又见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他意识到她是想说话却又不方便,掏出手机递给她,“你想说什么?”
    庄浅开始迅速打字,三四十秒钟,就将手机还给他:你当警察多少年了?从来没有错判过命案吗?还是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好警察,手上绝对不会出现冤案?”
    她看着他,脸上表情安静,就像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靳正言接过手机,有片刻的沉顿,再开口,“我从警校毕业后一直都在司法机关,手上处理过的案件无数,每一个被我送进监狱的人,都是罪有应得。
    只除了一个。
    他却没有说。
    庄浅淡淡地笑了笑,笑容很苍白,拿过手机继续打字:这世上坏人那么多,你抓得完吗?法律抓得完吗?如果你做不到,司法机关做不到,那谁来惩罚那些犯了罪却依旧心安理得逍遥法外的人?谁来还那些含冤入狱之人的清白?
    靳正言脸上出现了恼色,显然是不满她的执迷不悟,沉声道:“坏人再多,抓一个少一个,总归轮不到你,用这种丧心病狂的方式来为民除害。”
    庄浅嘲讽地笑,看着他义正言辞的模样,将手机还给他:“你看、看,今天的,新闻。”
    靳正言狐疑地划开手机,才刚进入新闻网,就被头条触目惊心的两条新闻震住:
    分别是关于两名死者萧远山和安千秉的。
    萧远山,曾经的司法干部,如今却被曝参与数宗妇女卖淫案,且在职期间,受贿无数,本人亦是个瘾君子,现毒品调查科还在追踪与其相关的数宗毒品营销案;
    安千秉,司法高层,退休后主力从事慈善事业,大获赞誉,其名下的安灵基金会,现因涉嫌洗黑钱而面临商业调查,而他本人也与数位臭名昭著的黑道大佬有着密切往来……
    靳正言没有看完详细报道,
    他从手机中抬头的时候,看向庄浅的目光深重。
    她却依旧表情恬淡。
    两人沉默很久,庄浅伸手拿过他手机,轻轻敲下几个字:是我做的。
    靳正言亲眼看着她继续打字:我父亲含冤入狱,死得无辜,那些害他入狱的人却不知收敛,这么多年害了一个又一个跟我父亲一样无辜的人,造成一个又一个难以挽回的悲剧。既然法律没有办法制裁这些人,既然你们警察没有能耐制裁这些人,那就我来,我心有不甘,又愤怒难挡,所以就设计杀死了他们,我原本还打算杀死很多人,可惜现在貌似没机会了。
    她在笑,容颜清瘦,神色疯狂。
    靳正言发誓,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忘记这个女人此刻的表情。
    “你父亲,军装里的刀片,也是你所为?”他问。
    “是。”庄浅哽咽了声音,想到了秦贺云,双手紧紧揪在一起,“爸爸求我,给他个,了断,所以我,想了这个,办法。”
    靳正言看着她开始掉眼泪,心绪压抑。
    许久,他声音僵硬地问:“你知道蓄意谋杀三名受害者,会是什么样的刑罚吗?”
    “我知道。”庄浅平静地看着他,专注而认真地说:“但我,不后悔;因为,你,你们,警察,无能。”
    因为你们警察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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