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汐道:“方远一个女子,女扮男装背井离乡来到上京城,而且精通赌术。我猜测,她爹嗜赌将她抵给了赌坊,故而她小时候可能在赌坊待过一段时日。后来,因为某些缘故,她应该被人买走了。被买走的女子,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她应该失手杀了人,杀了之后顺势顶替了男子身份,逃来了这上京城。”
    吴惟安颔首:“会试中,方远是最后一名。”
    纪云汐:“从方远当我管事到现在,差不多三月的时日。这时间,刚好够人去一趟方远老家,而后回来。那五皇子的人,定然是将真方远的爹娘带来了。我要你的人,帮我找到方远的爹娘。”
    吴惟安看她一眼,眼中露出几分欣赏。
    他眸中带着笑意:“可以,刚好我要找马。但亲夫妻,明算账?”
    纪云汐看向他:“知道,你开个价。”
    吴惟安想了想:“市面上找人一般一千两,我要两千两。”他老神在在地翘起二郎腿,“当然,你也可以另寻他人。”
    纪云汐哦了一声,淡淡问他:“一千两和两千两区别很大?”
    老神在在的吴惟安二郎腿一顿:“……”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挺大的,哪怕同床共枕,也是天差地别。
    他轻叹口气:“那就说定了,两千两,先付一千,事成再付一千。”
    纪云汐弯腰,打开了另一处小暗格,从里头叠得满满当当的银票中抽出二十张,递了过去:“不用,我现在就付全。”
    吴惟安:“……”
    就,本来他还挺开心能入账两千两。
    可现下,他忽而就没那么开心了。
    但吴惟安还是第一时间放下了二郎腿,接过了银票,揣进了兜里。
    *
    刑部大牢外,一身伤的‘方远’被一桶水泼醒。
    水顺着长发滑落,露出一张明显是女子的脸。
    ‘方远’五官不是很精致,是非常普通满大街的长相。
    牢外,一对头发花白的夫妇站在那辨认。
    面容刻薄的老太婆激动地指着‘方远’:“就是她!她就是我家那贱丫!我家老头子当年赌钱,赢了点小钱,刚好看到这贱丫在旁边端茶送水,于心不忍就从赌坊买下来了!我们本来是要让这贱丫给我们小儿子当童养媳的!从小到大,给她吃的穿的,结果想不到这贱人心肠这么歹毒啊!居然害了我儿,我儿啊!还冒充我儿写了信说要去上京城赶考!若不是贵人找到我们,我们都还不知道这贱人居然害了我儿啊!我那可怜的儿啊!他好不容易考上了乡试,当了举人老爷啊!结果,结果就被这贱人害了!大人,您要为我儿主持公道,将这贱人五马分尸啊!!”
    老太婆捂着心口,想起自己那本该有大好前途的小儿子,便悲痛欲绝。
    她声音尖锐,在牢狱中来回盘旋。
    ‘方远’微微动了动,艰难睁开眼看了看,而后又吃力地阖上,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双唇,勾出讥讽。
    ‘方远’咬紧了牙,听从三姑娘的吩咐,痛晕过去也不承认她杀了方远。
    她如果真的认了,三姑娘怕是也没办法救她了。
    三姑娘说会想办法救她出去。
    说实话,三姑娘的身份与她天差地别,这些时日,她其实也没见过三姑娘几面。
    赌坊对她来说是全部,但并不是三姑娘的全部。
    可莫名的,她就是相信三姑娘。
    ‘方远’从未信过他人,她知道,她能依靠的向来只有她自己。
    可这回,她信三姑娘。
    既然三姑娘这么和她说了,那三姑娘一定能做到。
    所以哪怕方远确实是她杀的,她也死不松口。
    因为她想活着,她一直一直想活着。
    哪怕以前的日子再苦,再难捱,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生的希望。
    从来没有。
    更何况,这三个月的日子,让‘方远’看到了生活本该有的样子。
    让她知道,她并不比男子差,她看到了属于她的广阔天空。
    她每天睡前都充满着对明日的期待。
    可这样的日子,她只能过三个月吗?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方远那种人,本就是死不足惜!
    ‘方远’没有名字,所有人都叫她‘贱丫’。
    她六岁被父亲卖给了赌坊抵债,就为了十文。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小时候长得很丑,青楼都不肯收她,赌坊只能把她留着端茶送水。
    然后她被方父用十五文买下,带回家当了童养媳。
    方远是方家最小的儿子,但身体有隐疾,不能人道。方家父母怕小儿子长大后娶不上媳妇。
    贱丫到了方家后,日子过得比在赌坊还不如。
    她要负责整个方家的所有活计,方家所有人,都可以打她骂她。
    贱丫逃过很多回,但每回都失败。
    她身子从小瘦弱,跑不了多远,而街坊邻居,总是帮着方家。
    而后,她变得乖巧,她不再逃了。她在等自己长大,等一个机会。
    那方远,虽身有隐疾,但为了成为官老爷,成为人上人,一直努力读书,还成了举人。
    只是他读书压力大,便折磨她泄愤。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忍。
    后来,有一天,在方远入京赶考前几日,方家除了方远,所有人都不在。
    仿佛上天都要帮她,方远想起有样东西没买,也出门去了。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怕路上遇到危险,还藏了把刀,就要走。
    可方远忘带银钱,去而复返。
    方远毒打她的时候,她把刀拿了出来。
    她插得很准,非常准,直入他心口,一刀致命。
    而后,她处理了尸体,留下了信,反正方家人除了方远都不是读书人,认不出笔迹。
    她成了‘方远’,她来了上京城。
    所以,她会怕严刑逼供吗?
    不,她不怕。
    反而,她很开心,她很轻松。
    她的心,从来没有这般轻松过。
    因为她很清楚,只要她能熬过这最后一劫,往事都将了去。
    从此之后,迎接她的,便是真正的人间。
    也许没有那么好,但一定不会那般坏。
    那便足够了。
    *
    纪云汐和吴惟安两人刚到家,纪明双和纪明焱已经在等他们了。还带来了来自刑部的第一手消息。
    这个消息,当然不是他们探听到的,他们手没这么长。
    是家里大哥的手笔。
    事情来龙去脉和纪云汐猜得差不多,她将复刻的案卷收起,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纪明焱看纪明双一眼,抢在他七弟前头开口:“三妹,有要用到六哥的地方,你直说!别和你六哥客气!我的新毒都还没地方试呢!”真的,他可难受了。
    纪明双看了看天,默默往旁边走了三步,远离纪明焱,才道:“我认识些江湖上的人,他们如今有不少人在上京。”
    从小到大,纪云汐的性格,几个哥哥都知道。
    发生这种事,他们妹妹是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而妹妹的事,自然便是他们的事。
    纪云汐一向冷淡的脸柔和了下来,吴惟安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温婉:“谢六哥,谢七哥。确实是要你们帮忙。”
    纪明焱非常激动:“三妹你说!要什么毒,我都有!那蒙汗药我最近又改了改,随便一点就能迷晕一大票人,绝对很适合劫狱!”
    纪云汐沉吟片刻道:“一切还是要慎重。两位哥哥先帮我探查一下刑部周遭,千万不要急躁,等我想好具体法子告诉你们之前,你们不要私自动手。”
    纪明焱疯狂点头:“好!我接下来几日就跟着大理寺的朋友们去刑部四处转转。”
    纪明双时常为他六哥担忧,不放心地叮嘱:“你小心些,别冲动。”
    纪明焱摆摆手:“放心,我只看看,我不说话,我不带毒,我离得远远的。”
    纪明焱虽然脑回路清奇,但很听话。
    既然他这么说了,就会很小心。
    而纪明双向来就是个谨慎的人。
    纪云汐也不担心,交代了几句,就让两位哥哥走了。
    毕竟,她只是让他们去演演戏罢了。
    吴惟安悠悠道:“你为何不明说?”那两位哥哥,怕还真以为纪云汐要劫刑部大牢呢。
    纪云汐收回目送两位兄长的视线,转身回房:“他们演得没你好。”
    吴惟安笑意盈盈,双眼弯弯:“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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