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车,可比马贵多了。
    圆脸管事望了望天。
    这他还真没想到。
    而且,他把马车拉回来?他是马吗?
    吴惟安摆手:“赶快去看看,把马车给我拉回来。”
    圆脸管事应了声是,消失在窗前。
    吴惟安站在窗前,单手叉着腰,无奈地摇摇头,颇为恨铁不成钢。
    身后,纪云汐已经看了他有一会儿了。
    她在想,圆脸管事和雪竹他们这些年一直跟着他,到底图他什么?是图他抠,呃,或者说,节俭吗?
    吴惟安转头,迎上纪云汐的目光,朝她勾了勾唇角:“对了,云娘,有件事得麻烦你一下。”
    纪云汐轻轻甩了甩手中的物资清单,觉得这件事,不会是她想听的。
    她冷声拒绝:“我怕是帮不了你。”
    吴惟安从桌前离开,行到一边,拿起被他破坏的新衣,一脸光风霁月,语气轻柔:“只是件小事。”
    纪云汐盯着他挂在手肘上的衣服,眉眼上扬,肯定道:“你想让我赔你一件衣服?”
    “当然不是。”吴惟安挑眉,一脸‘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的模样,“只是想让你手下擅长刺绣的丫鬟,帮我补一补。我那几个下人,没一个会补衣服的。”
    纪云汐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下意识哦了一声。
    *
    五哥回来后,纪明焱就没怎么见过他五哥。
    五哥的院子有阵法,他也进不去。
    可今日,纪明焱算了算,觉得他五哥的储备粮大概吃完了,故而一直守在厨房,果不其然守来了纪明渊。
    纪明渊一左一右挂着两个大袋子,这袋子看着平平无奇,但用的是上好的蛇皮料子,装再重的东西,也不会破。
    纪明渊将厨房中米面,蔬菜肉类一样一样快速地往袋子里装。
    他院子里有个小厨房,他会自己简单下厨。
    只是没人能进他院子,自然也没下人给他送食材。纪明渊只能隔段时间,在弹尽粮绝之前,来家里大厨房洗劫一空。
    纪明焱跟在旁边,一边帮着他五哥装袋,一边把纪云汐的管事被刑部抓走的事情,告诉了纪明渊。
    他贴心嘱咐:“五哥,你有时间去刑部大牢外头探探,先看好落脚点,到时候可能也需要你帮忙耶。”
    纪明渊手上动作不停,越来越快,但说话却慢吞吞的:“好,知道了。”
    他将两个蛇皮袋子装得鼓鼓满满,直到再也塞不下,便迅速回了院子。
    家里六弟太热情,他招架不住。
    纪明渊来到院中的小厨房,将袋子里的食材一样样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好后,想了想六弟和他说的妹妹的事情,回屋里把瓜子花生糖果干粮和水装进空了的蛇皮袋子,确保这些足够他在外头活个半月一月后,便用着他那无影阵,悄无声息在上京城游走,到了刑部大牢四周,各处都探了探,算好能落脚的星宿方位,便打算打道回府。
    说起来也奇怪,他出门前还怕自己又在上京城迷路。
    可今夜,居然格外顺畅,都没迷路。
    纪明渊鼓着可爱的小脸,挂着两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换了个路线回纪府。
    结果,刚落下一处,便觉得有一股热气喷在自己脸上!
    纪明渊吓了一大跳,张大了嘴巴,但没发出任何声音,而是猛地往墙上一靠,四肢平贴墙角。
    在睡觉的瘦马也被忽然出现的人吓到了,睁着铜铃大眼,拉着后头的马车。
    一人一马四目相对。
    纪明渊发现是马后,松了口气。
    他是怕见人,但不怕见动物。
    纪明渊揉了揉自己的脸,就打算离开,但他又看了那马一眼。发现那马长得极廋,廋得让人心疼。
    可这么瘦的马,背后还拖着一架沉重的马车。
    一看就是被主人家虐待,逃出来的马。才在这夏夜,躲在小巷子里。
    纪明渊犹豫了片刻,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半晌,他还是下了决定,帮马卸下身后的马车,牵着马走了。
    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他也没挣扎。
    因为纪明渊的身上,沾着点马熟悉的气味,挺像一直给它喂好吃的人。在马小小的世界里,它就默认纪明渊就是给它喂好吃的那个人了。
    纪明渊牵着马离开没多久,圆脸管事出现在这条巷子里。
    圆脸管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马的踪迹,最终拉着马车回府交差了。
    吴惟安看到马车后,心情好了不少,但他还是嘱咐圆脸管事:“人要找,但马也是要找的。别看我们的马廋,可这段时间纪明焱把他喂得不错,那些瘦肉都有分量的很,日后说不定也能是一头千里马。”
    毕竟吃过丹芝的马,能差到哪里去?
    *
    五皇子府,院中,五皇子在练剑。
    天气很闷,哪怕晚间有风,但五皇子依旧出了头汗。
    他结束最后一招,走过去将剑递给女子,接过女子的毛巾,问道:“如何?那管事可交代了?”
    女子摇头:“未曾,那方管事倒是颇有几分血性,刑部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她也死不松口,不承认人是她杀的,也不交代藏尸之处。”
    五皇子轻嗤了一声:“乡野村妇罢了,此事由不得她。就算她不交代,又如何?重要的还是纪家的动静。”
    听到这,女子不由浅笑:“我特地过来,便是要和殿下说这事呢。吴编修借找马之名,弄得全上京城人头攒动,都在找马,实在好生热闹。而纪家的几位爷,借此混在人群中,在刑部外转了几圈,连那位常年不见人影的纪五爷,我们的人也发现了他。”
    五皇子擦着额间的汗,眼神冷厉:“倒是出浑水摸鱼的好计策,但也只是掩耳盗铃罢了!那纪明渊擅于阵法,我们要小心。”
    女子道:“殿下放心,前不久我拉拢了许多江湖人士,防得便是那纪家五爷和六爷。”
    五皇子将毛巾递给女子,接过女子手中的茶水:“大牢要外松内紧,让你的人算好刑部外的星宿方位,在四周布下天罗地网,我们到时就来一个瓮中捉鳖!”
    他不怕纪家来,就怕纪家不来。
    只要纪家一来,那太子也就完了。
    而依照这些年他对纪家,对那纪云汐的了解,这方远,纪家定然会救。
    *
    吴惟安的人动作很快,第二日一早,人便找到了。
    圆脸管事照例在窗外禀告:“方家父母在里泉坊的一处小院中,院中有十二人把守。”
    坐在梳妆镜前的纪云汐闻言,耳朵动了动。
    她没出声,认真听着他和他管事的对话。
    吴惟安颔首:“晚上行动罢,你带着他们三个人一起。”
    圆脸管事作揖:“是。”说完就要退下。
    “等等。”吴惟安喊住他,看了看天边微光。
    此时还早,他该去翰林院了。
    但屋内冰块吹得人实在凉爽,他早上在被窝里多赖了会儿,现下出发到翰林院估摸着也晚了。
    而且,翰林院可没那么多冰让他们用啊。有点热。
    吴惟安脸色平淡,晨光落在他脸上,透着几分深不可测:“你去翰林院帮我告个假,就说我心系爱马,神志恍惚。”
    圆脸管事看着窗前公子的脸,实在很能绷住他的老脸。
    圆脸管事的年龄和吴齐大人差不多,也就是说,他的年纪可以当公子的父亲了。
    如果他有这么一个儿子,他怕是会忍不住动手,亲自为这世间解决这祸害啊。
    圆脸管事吐出一个‘是’字,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他怕他忍不住。
    梳妆镜前的纪云汐也很无语,圆脸管事走后,她才开口:“你不是说,在翰林院,你手头事情很多?”
    “是啊。”吴惟安轻叹,“那冯五走了后,我事情好像也没少多少。”
    纪云汐默了默:“那你还告假?”
    吴惟安神态轻松:“没事,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他们急的话,会让其他编修顶上的。”
    纪云汐已经懒得开口说话了,她敷衍地嗯了一声,喊来丫鬟给她梳妆打扮。
    吴惟安问她:“你要出门?”
    纪云汐颔首:“今日我得去开泰庄。”
    吴惟安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那方管事都被抓进大牢了,你不需要在家里歇几日,缓一缓心情吗?”
    纪云汐对着镜子侧了侧脸,看到自己的皮肤依旧光滑细腻,心情挺好,她随口道:“不用,我是为自己做事。”
    吴惟安闭上嘴巴,无话可说了。
    是啊,他累死累活也是为当今皇帝做事,这么累,一年俸禄也就那么一点。
    而他的夫人呢?忙碌都是为她自己的生意,她去开泰庄忙一天赚的赢钱,估摸着是他在朝廷打拼数年才能赚到的总数?
    越比越让人心寒。他又想起了她开泰庄的库房。
    吴惟安忽而开口:“对了,你好像少给了一笔。”
    纪云汐蹙眉:“什么?”
    吴惟安忽略掉旁边宝福虎视眈眈的视线,对着纪云汐,一脸正色:“晚上抢人的钱你还没给。”
    纪云汐:“?”
    丫鬟在为她摆弄发髻,纪云汐伸手,示意她们停下。
    而后,她转过身子,直面向他,语气飘忽:“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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