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情,婢子是要受罚的。”
    “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罚的。况且白云观在半山腰,不过走一会儿路而已。”
    说到这里,归苼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
    “也只有步行上去,方能显我诚意。”
    石竹自小伴着归苼,知道她说一不二。因此也未在劝阻。
    很快,马车行至山脚下,归苼扶着石竹的手下了车。
    因为提前知道归苼要来,山下已经清场,四处无人。归苼往山上看了一眼,便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多年以前,丽妃过来看她,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归苼娇弱,行至一半便觉得疲累。她在凉亭略坐了一会儿,这才又继续往上走。等她到了白云观门前,众道人早已等候她多时。
    “碧真道人。”
    归苼走过去,抱住前面为首的一位道长。她自小跟着碧真道人长大,感情很是深厚。
    “赶紧进去歇着吧。”碧真道人摸摸归苼的头发,把她迎了进去。
    归苼仍旧住在以前的院子,她觉得一路走来浑身粘腻,便让人打了水来沐浴。
    她泡在热水中,这才觉得洗去了暑气。
    “不要拿平日的衣服,”归苼说道,“道袍便好。就是你们,也要换的。”
    石竹点点头,从箱笼中碰了青灰色的道袍过来。
    归苼艳丽,一身清冷的道袍,被她穿出别样风情。素净之下,更凸显了她身上的妖娆。两个极端矛盾的气质,全部在她身上体现出来。更让人移不开眼。
    “怎么了?”
    归苼换好衣服,见玉竹一直看着她,忍不住问道。
    “只是觉得这道袍穿在姑娘身上,让姑娘更加美艳了。”
    “就会胡说。”
    归苼说罢,带着玉竹便出了院门。华真道人就住在隔壁院子,她要去看看她。
    华真道人此时正在屋中看书,听见动静,起身走到门口,她看见归苼过来,从上到下看了一眼,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第12章
    按着辈分,华真道人长归苼两辈,不过她入宫晚,年岁与丽妃差不多,所以她让归苼按着道观里的称呼,只叫她的道号。
    归苼自小便在华真道人院子里玩耍,两个人亦师亦友,感情深厚得很。是以华真道人素来清冷,却对归苼关爱有加。
    她笑着走上前,拉着归苼的手便往里面走。
    “你们就别跟过来了。”
    华真道人看了一眼归苼身后的人,骄矜地说了一句。
    归苼素来知晓她的脾气,转身朝着众人摇摇头。玉竹会意,领着她们回了归苼的院子。
    “我这个人,以前还好个热闹。在这白云观里住久了,反而越发喜欢清静。前些年我下了趟山,以为自己得逛很久。没想到啊,不到两个时辰就往回走了。太闹,吵得我头疼。”
    华真道人声音又柔又甜,仿佛十几岁的小姑娘,不经意间,总带着一股娇羞。
    “华真道人还是这般有趣。”
    归苼很是羡慕华真道人,得了成安帝多年宠幸,最后全身而退。说是在白云观修行,其实不过是不喜欢宫中的规矩。在这里,清闲自在,地位又超然,不比宫闱之中强太多了。
    二人说话间便进了屋子。华真道人体己很多,自己又善经营。多年下来,手里的银钱只多不少。是以她屋内摆着不少冰盆,凉气四溢。
    “尝尝我的新茶如何?这是我前些日子上山,自己采的。虽然不比供奉上来的甘香,倒是有一股野趣。”
    华真道人拉着归苼坐在靠窗的交椅上,又到了杯茶递到她手里。
    归苼抿了一口,虽然入口略微有些清苦,但是后味清冽,倒也有一番天然。
    “很是不错。”
    她笑着称赞了一句。
    今日天气好,阳光从外面招进来。华真道人坐在归苼对面,趁着她饮茶的功夫,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几年不见,眼前的姑娘身上的妖娆更甚,加之她一直养在这白云观,又自带一副超然与淡薄,两种气质交合在一起,更让人移不开眼。
    “你与池家大公子,哦不,应该说是新帝,已经……”
    华真道人声音轻微,像是怕归苼尴尬。
    归苼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轻轻地点点头。
    “也好,”华真道人不以为意,“说句你不爱听的,你这身份,便是去了张家,也只会被人拿捏,倒不如跟在新帝身边。他对你情深意重,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
    归苼垂下头,面色通红,便是连耳朵尖,都是红的。
    “有什么好害羞的,女人么,不都得过了这一遭。难道你还想跟这白云观众人似的,粗茶淡饭过一辈子。就是你想,你也过不下去。”
    华真道人说话素来直接,从不遮遮掩掩。
    “你虽然自小长住白云观,可也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
    华真道人握着茶杯,璀璨生辉的大眼睛看着归苼。她的一双纤手,莹白如玉,显见是这么多年养尊处优才能养出来的。她的话,说得没错。
    “可是,我毕竟是前朝公主,池温又是新帝。怕是会有不好的话传出来的。”
    华真道人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她伸出手指,在归苼的眉间轻轻地点了一下。
    “这世间待女子本就苛刻,偏生女子还非要往自己身上揽责。这史上众多的奇女子,我最看不上的,就是班昭。”
    华真道人说到这里,抿了一口茶水。
    “什么卑弱第一,夫妇第二。若是没有妇好平定鬼方,哪里还有她班昭什么事!”
    华真道人宫人出身,少时认不得几个字。得宠的时候,成安帝正喜欢红袖添香,把她当作个女弟子,日日教她念书。从开蒙一直到把四书五经全部念完。
    她读书本就是为了讨成安帝欢心,不似书生那般循规蹈矩,有什么奇思怪想就往外说。这样,更让成安帝欢喜。是以归苼从小,从她嘴里,听了不少离经叛道的言语的。
    “华真道人说的,很是有几分道理。”
    归苼笑眯眯地应着,她最喜欢听华真道人说话了。
    “但是,记得找他要名分,”华真道人继续叮嘱道,“你既已跟了他,就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有了名分,管那御史废话做什么!”
    归苼抿着嘴,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应下了。
    “最好,册封你在前,立皇后在后。从气势上,就已经是你赢了。只不过,这样有些难。不单是看你在池家公子心中的地位,也要看他身边的人。”
    华真道人不愧是在成安帝身边多年,朝中的局势,她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不着急,”她笑着拍拍归苼的手,“听说还要迁都,这时间,长着呢,慢慢来。”
    归苼心道这迁都之事看来传得很广,就连白云观,都已经知晓了。
    “我知道了。华真道人,您可知道宿慧?”
    “怎么想起问这个?”华珍道人有些不解,这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拐了个弯。
    “前日看画本子,看到这个词,不知为何,心有所感。”
    归苼不敢说自己的事情,随便扯了个谎。
    “这个我还真是知道,之前无事,看《景德传灯录》里面恰好有一句,阇夜多承言领旨,即发宿慧,恳求出家。你也可以去看看,兴许有什么感悟也说不定。”
    归苼低下头,笑了起来。在道观看《景德传灯录》,也就眼前这位能做出来这种事情。
    这时,响起敲门声,之后便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姑娘,观主那边说都已经安排好了。”
    归苼闻言,赶忙站起身来。
    “我之前拜托观主打醮,想来是已经准备好了。”
    华真道人知道她此番过来,是因着中元节为她母亲做法事,也不多留她,只说让她多住两日。二人许久未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归苼也喜欢与她交谈,自然应承了下来。她缓步出了院门,直奔大殿。
    华真道人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归苼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走了回去。这孩子素来聪慧,好生□□,想是能在后宫创出一片天地。
    这样,也算不埋没了自己一生的好经验。要知道空有经验传授不出去,宛如锦衣夜行,可惜得很。
    第13章
    归苼出了华真道人的院子,便看见玉竹带着人在树下坐着。都是小姑娘,闲着无事,拿着瓜子逗弄树上的鸟雀。那些鸟雀长年在白云观,早已经不怕人了,很是有些灵性。
    见了归苼出来,她们赶忙站起身,把手中的瓜子撒了出去。
    玉竹长年在归苼身边,知晓她的脾气,其他的宫人,初来她身边,难免有些拘谨。
    “无妨,来这里不必太依着宫里的规矩,略微玩玩很好的。”
    归苼说罢,便往主殿走去。
    几个宫人对视了一下,偷偷地吐了下舌头。这位主子,倒是个好相与的。
    归苼到了主殿,道人早已站在那里。见她来了,微微颔首。她一身青灰色的道袍,素雅至极,却仍旧让人怦然。
    阴事道场,多半三日。第一日,开场便是开坛,归苼立在那里,引磬声一响,她垂下眼睛,心里默默地跟娘亲对话。
    “母妃,归荣死了,真好。”
    当年三皇子陷害太子并二皇子,害得二人自戕以证清白。泰安帝驾崩之后,他为了永绝后患,伪造遗诏逼丽妃并德嫔殉葬。
    二人明知道遗诏是假的,可是为着身后的儿女,不得不殒命。当归苼从白云观匆匆赶回来的时候,丽妃已经躺在棺木中,连句话都没有留下。
    归苼思绪万千,等到法事结束,才缓过神来。
    “多谢道长。”
    道长微微一下,抬手抚上她的额头。她的手粗糙温暖,让归苼觉得心安。
    “身、心、世、事,谓之四缘。一切世人皆为萦绊,推委顺者能应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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