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父重情,这么些年跟前也没收过女人,顾老太太怕下头的婆子丫头照顾不了顾夭夭,这才搬了过去。
    老太太宽宥,顾夭夭是顾父的心尖尖,再加上顾夭夭从不任性妄为,在江南的时候不说长辈的重话了,就是脸色都没吃过人家的。
    “闭嘴,祖母还好好的,你哭的什么!”
    春桃这哭哭啼啼的样子,闹的顾夭夭心烦,不由的斥了一句。
    春桃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顾夭夭,这还是顾夭夭头一次训她,“奴婢只是心疼姑娘。”
    软软解释了句,心里想着大概顾夭夭也是因为害怕该是一时失控。
    顾夭夭冷冷的斜了春桃一眼,若非重生她怎知这个从小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人,包藏了怎样的祸心。
    看她自个在那演戏,径直出了院子。
    顾大爷也是真的心疼老太太,顾夭夭出了院子没多会儿,下头的人便寻了外头的大夫过来。
    老太太发病急,但好在也是刚刚开始,还是有法子控制的,几个大夫一商量,便换了药用。
    顾大爷安排人将大夫安顿好,抬头瞧着顾夭夭一直在外头站着,脸都冻的通红,脸色这才恢复了正常,抬手让钱嬷嬷先让人送回去。
    “姑娘放心,等老太太醒来,老奴一定着人先告知姑娘。”
    将人送出门,钱嬷嬷又不放心的将人唤住,帮着顾夭夭将衣服拽了拽,少不得又吩咐了句,“老太太最是疼姑娘,无论出的什么事,姑娘该是最先顾着自己的。”
    顾夭夭好不容易正常了,此刻又被钱嬷嬷的话说的红了眼眶。
    “姑娘瞧瞧,便就老太太身边的下人,都比的大爷要心疼姑娘。”走了没几步,春桃又开始叨叨了。
    顾夭夭拢了拢衣服,并未搭理春桃。
    便就回自己院子这么短的路,总都不平稳,走到拐弯的时候,偏偏有个丫头差点撞到顾夭夭,丫头一急赶紧跪下来求饶,“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大姑娘饶了奴婢。”
    因为慌张,手边的筐子倒在地上,里头的次等炭撒了一半出来。
    “哪个院子伺候的,冲撞到了姑娘,你担待的起吗?”作为顾夭夭跟前的大丫头,春桃一向端的起架子。
    丫头被骂身上更是抖的厉害,“奴,奴婢,是,是前头的。”结结巴巴的连个话都说不清楚。
    春桃却是不饶她,“一看你便在浑说,前头院子哪用得着次品炭,莫不的你从哪偷的?”
    听了春桃的话,顾夭夭看了她一眼。
    江南四季温和,可因为前有顾母后有老太太都是养身子的,说以冬日里也是需要炭火的。
    顾父府内人丁简单,开销自然小,即便是下头人的屋子烧的炭也不差,春桃如何一眼就分的出这炭的成色来?
    如今看来,春桃的手段拙劣,上辈子却让自己深信不疑。
    春桃不知顾夭夭的心思,只一心逼问这丫头。
    大宅院里最忌讳的便是手脚不干净,丫头慌的砰砰的磕头,“姑娘明鉴,奴婢真的没有做,这炭是大爷吩咐让给叶家公子换上的。”
    春桃听后像是被吓到一般,一时沉默不吱声。
    就是连磕头的丫头说完仿佛才觉出失言来,那头磕的就更连了。
    府里人都知道,顾夭夭是在乎叶卓华的,这炭府里都没有,还是从外头刚买回来的,烟大难着。
    不说人家原是尚书府的公子,就是寻常百姓大多会嫌弃。
    顾大爷这番做派,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连下头人都为叶卓华可惜,更何况是顾夭夭了。
    第3章 打发
    前两日因为将叶卓华安排的偏了,顾夭夭都能将老太太闹的生了病。
    如今顾夭夭岂不是会闹的掀了天去。
    原本不远处有丫头还好奇的探头瞧这边动静,一听这话赶紧有多远走多远,生怕走的慢了,顾夭夭闯了祸平白的牵连了自己。
    最平静的大概只有顾夭夭,微微的抬头仿佛叶卓华于她只是一个陌生人一般,“起吧,既是伯伯吩咐的,莫要耽搁了。”
    丫头不知道顾夭夭的心思,只觉得能离开便是最好的。
    此刻,天又阴了,仿佛昨日的雪并没下完一般。
    明明有风吹的声音,却愣是将这院子显得更加冷清。
    顾夭夭走了几步,才停下来看向春桃,“拿上二十两银子给叶家公子送去。”
    春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姑娘给银子会不会不好,不若奴婢买了好炭给叶家公子送去。”
    顾夭夭似笑非笑的扫了春桃一眼,“你可以再大点声音,最好将伯伯给招来。”
    春桃立马做了一个捂嘴的动作,左右瞧瞧没有人这才拍了拍心口的位置,“吓死奴婢了,不然奴婢先去宽慰宽慰叶家公子,莫受不得大爷的羞辱,寻了短去。”
    顾夭夭听着春桃说的周到的话,眼神却是愈发的冷了,只是话到底还没多说,“不必,你只管寻上二十两碎银替我送去,便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游。”
    说完,不等春桃回话,顾夭夭打步往前走去。
    看顾夭夭像是打定了主意,春桃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去办。
    顾夭夭回了院子,大丫头不在只得二等丫头近身伺候。
    褪下外衣,顾夭夭望着手里的暖炉突然说道,“去架子上取下地藏经,我诵上几遍。”
    正在叠衣服的丫头有些迟疑,“姑娘,这地藏经怕是?”
    老太太身子不好,原是该诵经祈福的,可这地藏经多是用来告慰亡灵的,这个时候终归是不吉利的。
    顾夭夭看了一眼对面的丫头,若非上辈子春桃抬了姨娘,只有她一直守着自己,怕是这样一个人她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
    头微微的垂着,一席浅色的丫头裙,愣是让她穿出了暮气沉沉的感觉。
    再加上她平日里不爱说话,立在一边像是与那桌子椅子无异。
    “无碍。”顾夭夭摆手,率先坐在了桌子旁边。
    “夏柳。”在对方转身一瞬间,顾夭夭没控制住唤了一声。
    夏柳疑惑的转头,顾夭夭却已经收回了视线,“罢了,换上一本。”
    另一边,春桃来到了前头偏院,此刻那次等炭火已经点着,一股股的浓烟从屋子里冒了出来,活像是着了火一般。
    春桃下意识的捂了口鼻,低头冲了进去。
    一冲进去,屋子里呛的连眼都睁不开。
    春桃难受的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抬手将钱袋扔到了叶卓华的跟前,“我们姑娘赏的。”
    叶卓华此刻正立在桌边,手里拿了一本之前这屋里的游志,身上穿的还是前两日子来府里的浅色衣袍,上面已经沾了些许灰尘。
    在这一瞬间,春桃都有些感慨,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却落魄到这般地步。
    二十两银子其实也不少了,尤其是换了碎银后,将钱袋装的鼓鼓的,远远的扔过去,竟也发出沉闷的咚声。
    叶卓华将书放下,看着那一钱袋的银子,有片刻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你们姑娘的给的?”
    春桃嗯了一声,想着是顾夭夭还让她说什么话,被烟一呛一时想不起来了。
    眼微微的一转,才又说道,“我们姑娘为了公子以死明志,如今被家里逼的没法了,如今只有这些了。”
    她以前去外头听过戏文,那些个官家小姐与落魄书生大约都是这么说的。
    叶卓华眼神微微一变,手轻轻的碰触旁边的钱袋,“既如此,我想见一次你家姑娘,想亲自嘱咐她一句。”
    春桃张嘴便要拒绝,想了想却又作罢,“你且随我过来。”
    春桃回去的时候,夏柳正巧拿了顾夭夭的绣鞋的出门,迎面就撞上了。
    “春桃姐姐。”一瞧见后面还跟着叶卓华,夏柳便僵在门口不敢动了。
    如今府上都避讳叶卓华,春桃怎还敢带人往顾夭夭跟前领,即便是顾夭夭的意思,春桃也该劝劝。
    而且,顾夭夭换了常服,发鬓梳的简单,瞧着也没有去见外男的意思。
    “杵在这里做什么,像个木头人一般。”春桃不耐烦的推开了夏柳。
    “公子且在这里稍等。”夏柳踉跄了几步,却下意识的抬手,拦住了叶卓华。
    原本她是与春桃一起进府的,可是她长的不好看,嘴不甜,眼里没活,就像府里的嬷嬷说的一般。
    若不是摊上了顾家这样的好人家,夏柳哪有什么机会,按照入府的年岁升上二等丫头。
    原本她只想当个透明人,可说不上为什么,顾夭夭轻声喊她的名字,竟让她听出了几分怜惜。
    夏柳伸完手便后悔了,着实不该在人家红人面前出头。
    果不其然,春桃回头不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叶卓华这边倒没真想跟进去,只不过身子有些冷,此刻已经飘雪,想着在屋檐下躲躲,如今被个丫头当贼一样防着,着实不太舒服。
    便站的直挺挺的,由着那雪全落在身上。
    春桃进去没一会儿,便将顾夭夭扶了出来。
    她没来得及换衣服,只披上了一件白色缎面的袍子,手里捧着暖炉,站在屋檐下像是一幅画样。
    而叶卓华再直挺的身子,也撑不起满是污渍的衣服,以及被熏的有些发黑的脸。
    这样的叶卓华是顾夭夭从未见过的,当年她与家里闹的时候,也大概是今日叶卓华便离开了。
    再后来见面,她为人妇进宫参宴,他却是权臣接受众人膜拜。
    当年叶卓华走的时候曾留下了退亲书,当时顾夭夭以为是顾家使手段逼的,当下更是发了疯,觉得顾家人面目可憎。
    可是后来有一日,她亲耳听见叶卓华承认,当时他是自愿的。
    说的什么,前途晦暗,不能拖累顾夭夭。
    她俩是从小定了亲的,虽偶然见但也并不能称之为什么情意相投深情难忘。
    若是叶卓华一开始不来叶家或者来了说清楚走了,顾夭夭当也没有那么大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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