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卓华已经去大牢里同顾大伯求证了,这印章便是顾大伯赠与从前的那个妾氏,也就是顾明慧生母的东西。
    因为怕张氏不喜,顾大伯从未给过她什么值银钱的东西,只这一方私印花了心思。
    犹记得,那妾氏与顾大伯提过一嘴,家里有难处,可顾大伯并没有放在心上,尤其是后来她也没提过,顾大伯便作罢了。
    想来,也是那个时候,她将这私印当了吧。
    冯泽眼看与顾明慧成亲了,得了她先母遗物,也算是告慰亡灵,让她知晓如今顾明慧已经成人。
    也让顾明慧有个念想。
    这东西,叶卓华不好转交给顾家,由得顾夭夭出面最妥当。
    看着顾夭夭小心的将东西收起来,叶卓华的心才放下来。
    当然,这天下哪能有那么凑巧的事,这东西原是叶卓华费尽心思,多番打探出来的。
    他送给顾夭夭的东西,顾夭夭转手就能当了,叶卓华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自然会难受。
    便想了这么一个迂回的法子。
    左右,东西不重要,对顾夭夭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
    将盒子放好后,顾夭夭一抬头,便瞧着叶卓华含笑着望着自己,“你莫要以为,送了我东西,我便会高看你一眼。”
    “这是自然。”叶卓华自是赞同的点头。
    可唇间的笑意,总是遮不住,顾夭夭微微皱眉,“你也莫要以为,你送了我东西,我便会不计较你家人失礼!”
    “这是应当。”叶卓华自又是满不在乎的一句。
    叶卓华态度诚恳,顾夭夭这一拳头,就像是打在棉花上一般。
    “若是无事,便下去吧。”顾夭夭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最是看不惯,叶卓华那一张,得意的脸。
    若非这东西是先人遗物,顾夭夭绝不会留的。
    “自也还是有事。”叶卓华重新靠近顾夭夭,“我听冯泽言,他们不出意外下月大婚,咱们定要过去,你瞧着头饰你喜欢什么样的?”
    而后拿出册子,让顾夭夭挑。
    毕竟,他们也是新婚,自要表现出甜蜜来,顾夭夭的簪子与叶卓华束发的冠要相互呼应。
    “你定便是。”顾夭夭随口应承了句,挑了自己的,不定还要帮着叶卓华看,她自不能让叶卓华痛快了。
    叶卓华却没纠缠,顾夭夭说他挑便他挑。
    而后又拿出了一方册子,“你瞧这衣服的料子,款式?”
    “你定便是!”顾夭夭不耐烦的回了句。
    叶卓华含笑的应了一句好。
    顾夭夭以为这便无事了,却不想叶卓华又取出了一个册子,“你瞧着,这些都是这交换用的帕子,上面可以绣的花样,你觉得,那个最合你的心思?”
    因为顾夭夭也刚成亲,新婚未过便去给顾明慧送嫁,老一辈的自传下了说法,说是得让两位新人互换了手帕,便百无禁忌。
    顾夭夭原想着将话说清楚便是,却不想叶卓华这还没完没了,“你去刑部真真是屈才了,这般精通,该是入礼部的。”
    忍不住讽刺了句。
    我原将你叫过来,是想告诉你我准备收拾你娘了,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终归这气是要出了。
    可却没想到,于你眼里,你娘还没个帕子重要。
    被叶卓华闹的,顾夭夭都忘了她准备说什么了。
    “我从前倒是不在乎这些,只是怕你在乎,多打听了些。”
    瞧着顾夭夭没心思看这些,叶卓华一边慢慢的将册子收起来,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
    顾夭夭最受不得叶卓华这般样子,明明是他负的自己,如今倒像是辜负了他一般。
    “罢了,我乏了,你赶紧出去。”摆摆手,不与他论长短。
    省的又一副,挨了欺负的小媳妇样子。
    “好,那你好生的歇息,若是想到什么,便差人去唤我。”
    原本说着要走,却又堪堪停住,“昨日冯泽唤我出门吃酒,那针线我还没做,你若是不急。”
    听叶卓华还敢提前日的事,顾夭夭拿起还没收拾的笔,照着叶卓华砸了上去。
    原本,她不过就是为了刁难叶卓华的话,他一个刑部尚书如何会不知晓,现在还敢提起了,分明就是讨打。
    若不是叶卓华将自己气急了,又何至于闹出后头这些事。
    看顾夭夭生气了,叶卓华赶紧出去。
    不过却没回自己屋子,却是回了书房。
    当了尚书到底与侍郎不一样,总是有许多公文要批示,进去之后,周生还未回来,便让人瞧着,周生回来便先过来回话。
    另一边,夏柳等到周生,便捧着顾夭夭抄写的经文,去叶母的院子。
    “夏柳姑娘,你说这天也是奇怪了,夏日里不好也就罢了,如今已经到了秋日里,都太子掌权了,这怎还下个没完。”
    路上的时候,周生爱念叨,寻了个自己觉着有趣的话来说。
    他这一开口,倒是让夏柳想起了一个许久未回想起的春桃,当初天暖乍寒,她听外头人都说,那是圣上无德上天给的警示。
    如今,靖王已去,冯皇贵妃位居后宫内庭做不得前朝的主,原本该秋收的季节,却是没几个晴天。
    前两日还突然降了霜,还没熟好的庄家差不多都冻死了。
    眼瞅着,年头不好。
    可这些,原不该她这个内宅女子该言的,“周大人慎言。”
    便,不再言语。
    叶卓华去办案的时候,周生得了闲暇,便喜的与刑部的人闲聊。
    无外乎,就是这些外头传的稀奇事。
    看夏柳这幅不感兴趣的样子,周生眼睛一转,快走了几步,“我自然知晓这话说不得,只是有事想求姑娘帮忙,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才寻了这么个由头。”
    周生是个粗人,倒还鲜少有这般知礼的时候。
    夏柳突然停下来,很认真的看着周生,“周大人有困难,若我能做到的,必然会帮忙。你且等着,我将主子交代的差事办妥了,定好生的听你的难处。”
    说完,脚下的步子便更急了。
    像是,怕耽误周生的事。
    周生无奈的叹息,他是个闲不住的,就喜欢寻人说笑,不过是走在路上闲聊罢了,何至于这般认真。
    且,走路又用不到嘴,闲聊几句为何非要等差事办妥了才行?
    人都已经走了,周生也只能认命的追上去。
    到了叶母院子门口,夏柳脚下突然一停,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待走近,便与下头的人禀报,求见叶母。
    “您且稍等,奴婢这就去禀报。”虽说赵嬷嬷打了夏柳,可是之前顾夭夭发脾气,也落了赵嬷嬷的面子,下头的人自也不敢对夏柳有所怠慢,赶紧进去禀报。
    不消片刻便出来了,冲着夏柳福了福身子,“姑娘稍等,嬷嬷说夫人头疾犯了,这会儿才睡下,让姑娘稍等片刻,待夫人醒了便来见姑娘。”
    下头人说的客气,可夏柳却听得明白。
    嬷嬷说夫人睡了,而不是直接说夫人睡了。
    这便说明,定又是赵嬷嬷在那耍威风。
    再则说了,若真的睡了,不定什么能起来,若真有心让人等,也该请进厅里。
    平日也就算了,下着这么大的雨,这不是故意刁难人?
    周生在后头到底慢了几步,过来的时候便听得下头的回话,以及,看到那雨水落在地上,将夏柳的绣鞋打湿。
    恍然间明白,顾夭夭让自己过来的意思。
    “那劳烦你再传个话,便说我要见赵嬷嬷。”周生上前直接抬声说了句。
    能在叶母院子发号施令的,除了赵嬷嬷不作他想。
    下头的人瞧着,竟是周生过来了,赶紧又进去禀报。
    这府里,谁人不知周生是代表的叶卓华。
    婢女回来的比刚才还快,“周大人里面前。”
    说着,便让开了路。
    周生冲着叶母的院子冷笑了一声,而后抬手先对夏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微微的弯着腰,自是将姿态压低。
    婢女一瞧周生竟要让夏柳进门,张口便想要阻止,毕竟赵嬷嬷已经明确的表示出,要落少夫人的脸。
    可看周生的架势,该是听着刚才他们的言语,那这般就是故意为夏柳撑腰。
    若是得罪了周生,她们的日子更不好过。
    夏柳看出丫头的迟疑,她原也不想让丫头为难,便轻轻摇头,“谢周大人的好意,只是夫人如今身子不舒服,我便不好进去叨扰。”
    周生听得冷笑一声,“这倒是奇了,少夫人命你求见夫人,便能叨扰夫人休息,我一个外男见管事嬷嬷便要被恭敬的请进来,莫不是,这下人的脸比主子还要大?”
    “今日你若是同我进去便就罢了,若是你不进去,我大不了受主子一顿责罚,断不进这个门。
    这知晓的是,赵嬷嬷奴大欺主,不知晓的还以为我与她在主家院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年纪轻轻尚未娶妻,可不能坏了名声。”
    周生跟着叶卓华,少不得要与三教九流之人打交道,粗鄙之话自是张嘴就来。
    他一个男子,在世人眼里别说没什么,就是真有什么,到底也不是吃亏的。
    只感叹,赵嬷嬷这么大年岁了,被个年轻小子羞辱,晚节不保。
    偏生周生这浑话说的,却让人心情舒畅,就是夏柳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下头的人自不敢笑出来,一个个只觉得憋的难受。
    偏生周生的声音也大,怕是里屋的人都能听的清楚。
    果不其然,便听着摔杯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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