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锐锋和周菲菲硬着头皮点头,两人苦笑不已,说话,说什么呢?说他们早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男人,还放任他去勾搭景临,把好好一个孩子给勾着走了这条路,你们就成全他俩吧?
    周菲菲红着眼眶说:“阿临是个好孩子,是我们严家对不住他。”她又想起以前严非跟他们出柜后的那几年了,那几年周菲菲真是把这辈子能流的眼泪都流干了,谁家也不希望自家的孩子走这条路啊,拖上景临,是他们严家自私。
    周玉虽然表情淡淡的,但她其实已经被这几个人气得脑袋发疼,她又看了一眼现在还拉着手站在一起表情坚定的景临和严非,严非她接触这么久多少也了解了,知道这人是个说一不二的,而景临她更是了解,心里打定了什么注意,是不可能更改的。
    这么想着,她心里伤心不已,这么出色的两个小辈,怎么就阴差阳错的给凑到了一起。她揉着胀痛的额头,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你们让我好好想想。”
    终究她不是景临血缘上的亲人,意见建议可以有,但到底不能真正的左右他的想法,他所做的决定,他们插不了手。
    周玉脸色难看出了客厅,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正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的乐乐。
    周玉摸了摸乐乐的小脸,和赵承怀不发一语的离开了景临家。
    乐乐赶紧跑进客厅里,抱着景临的小腿悄声问他:“奶奶不同意非舅舅做我舅妈吗?”
    “会同意的。”景临说。
    赵志文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哥们儿居然和自己未来的大舅子在一起了,严璐揉揉他的大脑袋,把人拉走了。
    周菲菲红着眼睛对严非说:“你以后敢对阿临不好,我绝对饶不了你。”
    严锐锋则对景临道:“阿临,是我严家亏欠了你。”是他们这当父母的太自私,严非说景临是他们也就放任他去接近景临了,私心里还是想着如果景临和自家儿子在一起了,儿子老了好歹有个伴儿。这种做法,太不道德了。
    景临看出两口子对他的愧疚,温言道:“别这么说,我和严非在一起,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如果没有严非,景临肯定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带着乐乐平平淡淡的生活,但是和严非在一起后,他的人生中便多了许多色彩,生活也不再是一潭死水。
    “哎。”严锐锋纠结的叹息,儿子的终身大事算是解决了,他和妻子心里要轻松些,但是赵家那边,周玉和赵承怀那里肯定埋怨上他们夫妻俩了,两人还得去好好地赔罪。
    赵家,赵承怀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坐在他对面的周玉听得烦了,“你能闭嘴不?”
    赵承怀说:“我这不是烦了嘛,阿临好好地,怎么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这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谁敢!”周玉护犊子得很,“背后说我没听着就算了,若让我听见了,我能生撕了他!”
    “唉!”赵承怀只能继续叹气。
    周玉神情却有点恍惚,她说:“老赵,你可能不知道,我娘家有个男的,和我差不多大,小时候大家都叫他小丫。”
    “小丫?”
    “是啊,因为他从生下来,就像个姑娘,大家都不叫他名字了,就叫他小丫。”
    小丫从小就喜欢和她们一堆女孩子玩,行为举止也非常的像女孩子,周玉和小丫玩得自己是女孩子,年纪小不觉得,大了之后,他这种异常的行为就总是惹来旁人的嘲笑,很多人都说他有病。那时候周玉也因为旁人对小丫的指指点点而渐渐疏远了小丫。小丫因为这种种,身边没有朋友,所有人包括他的家人也因此而厌恶他,那时候穷,没有书念,每天除了干活还是干活,村里每天都能看到独来独往的小丫。就这样也罢了,一些人甚至只要看到小丫,就会上前对他语言羞辱一番。
    后来,村里开始流传小丫喜欢男人的流言,每天都有人上小丫家里去骂他,骂他不要脸,恶心变态,渐渐地,小丫就疯了。
    周玉最后一次见小丫的时候,十六岁的小丫穿着一身破烂的棉袄,大冬天的鞋都没穿,头发长长的,上面扎着一根红色布巾,疯疯癫癫的笑着从她面前跑过去。
    周玉没追上去,当天就传来小丫投河自尽的消息,村里人在河里打捞小丫的时候,她去看了,所有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甚至小丫的家人还对着河面骂骂咧咧,说些终于死了的话,他们脸上是轻松的表情,作为家人他们一直因为小丫的问题而受尽村民嘲笑,小丫的死亡,代表着这种嘲笑终于结束,他们终于能抬头做人了。
    周玉也曾嘲笑过小丫,但是当小丫被打捞起来那一刻,周玉却忍不住哭了。她想,小丫的死,是所有人亲手造成的,不管是去辱骂嘲笑他的,还是冷眼旁观的,他们都是刽子手,是他们把小丫推到了这条河里。
    “这事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始终都忘不了小丫那张闭着眼睛的脸。”周玉嗓子沙哑,“阿临和严非与小丫不同,他们从小就是非常优秀的人,但他们依然这样,和小丫一样,自身都是没有错的,可以不理解,不认同,但是不能过多的指责。”
    当年的小丫如果家里人护着他,那么其他人就算不喜欢他,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他辱骂他,有家人的保护,小丫最后也不至于疯掉,死掉。
    所以一看到景临和严非手拉着手站在一起,她瞬间想到的就是当年那个传言喜欢男人的小丫。所有变本加厉的谩骂,都是在村里出现这个流言的时候。
    那时候的人很多都是愚昧的,现在随着时代的发展开放,人们思想已经非常开通,比如以前未婚生子是要被唾弃的,现在很多家庭反而坚持着婚前没怀上孩子就不结婚的原则。但是同性恋这回事,在这种村子里,好多人还是基本都没听说过。
    周玉怕啊,怕景临和严非也受小丫当初被人找上门骂的委屈,但是事已既定,改变不了了,那么作为家长的她,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他们。
    家,不是谩骂撕扯的战场,而是下了战场后疲累歇息的避风港,是家人互相给予安慰的地方。
    周玉和赵承怀互相宽慰着,现在世道乱了,忙活自己的生活都来不及,谁还有那么多闲时间去对别人指指点点呢。他们家景临和严非都是有本事的人,几次打猎都是靠着他们才有收获,村里人巴结都还来不及,哪里敢真的说什么。
    周玉对景临说要好好想想,景临就给他们时间,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就把乐乐送到赵家去,他们两个并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周菲菲和严锐锋倒是早早的就上赵家报道,赔罪来了。
    周玉就是被这两口子这种隐瞒给气到了,但两人教出来的儿子也确实出色,景临和他在一起,在她看来最好的莫过于乐乐了,她其实之前也一直担心万一景临以后结婚找的女孩子不喜欢乐乐怎么办?现在换成严非,这种情况就不存在了。又听周菲菲说了严非出柜那几年家里的情况,心里倒是心疼周菲菲了,如果出柜的是赵志文,周玉知道自己依然会同意,但绝对不会这么好受。
    四月一日,愚人节。
    早上景临在熟睡中被热醒,身上盖着的棉被像火炉一样,他转头一看乐乐也是满头的汗,被子已经被他踢开了。床边的鸭鸭还躺在地上,摊开翅膀睡得也不怎么安稳的样子,时不时细细的叫两声,似在梦呓。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严非起来了,“阿临,起了吗?今天好热,很不正常。”
    景临一抹头发,满手的汗。他起身开门,就见严非穿着背心站在外面,脸上额头上都是汗,也是一副被热醒的模样。
    景临说:“不会像去年温度骤降一样,今天则一下子就进入夏天了吧?”
    开了客厅大门,顿时一股热浪袭来,外面的太阳暴烈,景临适应了一下才敢睁开眼睛。骄阳炙烤着肌肤,滚烫滚烫的,这温度这么高,景临估计在太阳地下站一会儿,体质差的人就得晕过去。
    “舅舅。”乐乐直接光着脚出来了,昨晚上他还穿的毛拖鞋,这会儿再穿就受不了了,他拉拉身上被汗水打湿的睡衣,“好热啊,我想洗澡。”
    “我去烧水。”严非说,他也感觉身上粘腻腻的,非常不舒服。
    景临观察了一下,前面院子里的小白菜精神还好,后院里的变异辣椒本身就处于赤炎阵里,温度比现在的温度高多了,其他像葱啊这类的就不行了,叶子都开始萎靡了。寒冰阵里的变异番茄们和之前没什么区别,景临在观察的时候,倒是树上又掉落了好几颗熟了的果子。
    “这么热,也不知道田里的庄稼受不受得了。”景临一边担忧着,一边打开后门看了看就近的麦田,果然叶子都萎靡的卷起来了。
    不过天虽然这么热,早上乐乐依然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训练,他虽然苦着脸,却也坚持了下来,训练完毕后,又洗了一次澡,这次倒是免了烧水的麻烦,景临提前就装了一铁盆的水放到太阳底下,等乐乐要用的时候,水已经变得有点烫手了。
    景临让乐乐和鸭鸭在屋里待着,自己和严非打着遮阳伞出去看看。
    两人在太阳底走着,就感觉在蒸炉里面似得,不到一分钟就浑身是汗。两人先去的严家,半路遇到打着伞出来的赵志文。
    赵志文老远就大声抱怨:“这鬼天气,不想让人活了这是。”这么热的天,不穿衣服都嫌热,偏偏还不能不穿,不然一不小心就被晒伤了。
    景临问:“玉姨赵叔还好吗?”
    “还行,扇子不能停反正。”赵志文说,“这不担心你们,所以我出来看看。”
    三人就一起去了严家,到严家的时候,严璐正拿着扫帚使劲扫客厅的地,他家客厅里只是普通的水泥地面,一天不扫都是灰。严非问她扫地干什么,她说扫干净了躺地上降温。
    因为热,周菲菲精神不是很好,严锐锋舞着扇子给两人扇风,还说:“我都准备把两个大盆里装水躺进去了。”
    严璐见到景临,就把扫把一扔,拉着他手央求道:“阿临哥,你要不给我家也布置一个寒冰阵吧,这也太热了,我感觉我都快中暑了。”
    景临无奈道:“阵里的温度最低也是零下几十度,那样你更受不了。”这里又没暖气什么的,就算你躲在被窝里抱着暖水袋也无济于事。
    “那你再给我布置一个大点的冰阵吧,我冻点冰块出来降温总可以吧?”
    “这个没问题。”
    为了方便取冰,严璐直接拿了家里一个大铁盆,让景临在里面布了阵,她立即就倒了水进去,等水快速结冰后,然后带着手套把铁盆用力扣在另一个大铁盆里,硬邦邦的冰就算取出来了,再把布了阵的铁盆里装满水继续制冰块。
    严璐把铁盆移到客厅中间放着,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感受着冰块里冒出来的丝丝凉气,一脸享受道:“舒服呀!”
    围着冰块而坐的周菲菲和严锐锋脸上表情也轻松不少。
    “多亏了阿临。”周菲菲道,“要没有这冰块,要以后都这么热,也不知道怎么过。”
    到了赵志文家,周玉看景临和严非,态度倒和以往一样的亲热了,这让景临两人都轻松不已。依法炮制,景临给周玉家也布置了寒冰阵,随后和严非回去了。
    到了家,景临先是冻了冰块,给鸡群旁边放了一块,又给他们自己准备了两块,然后把去年收起来的凉席拿出来洗了。
    这么热,静静躺着都是种折磨,更别说做事了,洗个凉席把景临洗得满头大汗,严非也不轻松,他在整理客厅,把空调腾大一点,然后把景临洗干净而且被快速晒干的凉席铺到客厅的地上,上面放着几人的枕头,边上各放着一块冰块,家里的兔子都被移客厅里来了,然后三人就各自捧着一本书打发时间。
    不过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全家最耐热的,居然是一身毛的鸭鸭!没有冰块,大家都热得受不了,就它跟没事儿人一样还满屋子乱窜,蹦跶得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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