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其实……”阮秋色吞吞吐吐地纠结了半晌,终于吐出一句,“莳花阁的姐姐们说过的……想让男人快活,就算不做到最后,也不是只能用手……”
    卫珩心里顿时翻起了惊涛骇浪,双目都瞪大了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缩成个虾子的小姑娘:“……那你想用什么?”
    不行,光是问出这句话,他脑海里便生出了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军营里那些男人粗鲁不堪的下流话在耳边回响起来,那时他听得心中厌恶,可现在他心里想着与他们一样的龌龊事。
    是的,龌龊。将他的小姑娘想进那样狂浪不堪的画面里,实在是太龌龊了。
    阮秋色到底是不好意思,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默默地绞着手里的衣角不再做声。
    卫珩看着身旁坐得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心里既是愕然又是酸涩。阮秋色看似言行大胆,可其实什么都不懂,哪知道娼妓们讨好男人的手段,对女子来说是怎样的折辱。
    她什么都不懂,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让他快活而已。
    “你就不怕……”卫珩垂着眼睫,艰难地开口道,“明日连话都说不了吗?”
    同她讲什么人伦道理想必是没用的,只有真真切切的疼痛才能将她吓住。
    “说不了话?”阮秋色茫然地眨眨眼睛,“怎么会说不了话呢?”
    卫珩看着她一脸迷惑的神情,一时也有些不确定:“你不是要用……”
    阮秋色看着他飞红的俊脸和欲言又止的神情,立刻明白过来什么,羞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王爷想到哪里去了!我当当当当然不是说要用……我我我我说的是腿啊!”
    “……”
    宁王大人的深思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小姑娘手足无措而又叽叽喳喳的解释,方才在他心中翻腾的羞赧和自责,以及自家小兄弟整整一晚上欲求不满的叫嚣都被抛在了脑后。
    他只知道现在阮秋色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真正的变态了。
    ***
    清晨。
    宁王府中的侍从对自家王爷从阮姑娘房里出来这件事,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昨日王爷难得晏起,他们还以为这样“春宵苦短日高起”的日子还得持续几天。
    没想到今日辰时不到,卫珩便从阮秋色房里踏了出来。
    而且他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比起昨日的“春色满园关不住”,今日只能称为“薄雾浓云愁永昼”。
    然而该禀报的事情,无论王爷脸色多难看也得禀报。侍从硬着头皮上前道:“王爷,吴医官已经请到了,正在前厅候着。”
    吴医官便是那位在宫里专司验尸的老内监,本以为自己的工作早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宁王昨夜派人到他府里传了信,命他次日来宁王府里问话。
    铁面阎王声名在外,老医官吓得战战兢兢,天不亮就出门往王府赶。一见到卫珩,手里的茶盏都抖抖索索了起来,连忙起身道:“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叫奴才来……所为何事?”
    他验错了素若的死因,虽没被惩罚,可总觉得不安。于是便觉得铁面阎王找他,定是来算账的。
    卫珩抬抬手,示意他免礼:“本王问你,皇宫里尸首,都是你亲自验的?”
    “是……是的。”那医官嗫嚅道,“小人……小人为宫人验尸已有三十多年,这宫里大大小小的尸首,无不经过小人的手……”
    他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除了……除了……”
    吴医官觑着卫珩的神色,吞吞吐吐了半天,又欲言又止。
    “除了什么?”卫珩不耐地掀了掀眼皮。
    “除了……沅贵妃娘娘的贵体。”吴医官提心吊胆地答了句,见卫珩没应声,赶紧解释道,“娘娘是自尽无误,先皇不愿让旁人看见娘娘的身子,所以才……”
    “行了。”卫珩闭了闭眼,手指轻抬,示意他住口,“本王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回忆,宫中这三十年来,在御花园中投水自尽的都有何人?”
    吴医官看见他神色骤冷,知道自己重提当年的旧事,触了宁王的逆鳞,赶紧躬身一礼道:“请王爷给老奴一些时间。”
    他说着翻阅起了带来的册典,宫人过身,都要将时辰死因记录在册子上,年深日久,也有了厚厚一本。
    他翻了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合上纸页道:“回王爷的话,宫里这些年来淹死在御花园中的,共有八人,除去三名意外身故的,另有五名是投水自尽。其中有两名内侍,三名宫女。不过……”
    “不过什么?”
    “在那三名宫女中,有一名……曾在清辉殿中伺候,是叫采棠。”老医官小心道。
    “采棠?”卫珩眉心蹙了蹙,像是对这名字十分陌生。
    “采棠是清辉殿里最低等的宫女,只负责值夜。”吴医官解释道,“贵妃娘娘……身故的那一晚,便是由采棠值夜。可那夜她擅离职守,去与宫中的侍卫私会,所以才……”
    “擅、离、职、守。”卫珩将这轻飘飘的四个字一字一顿地复述了一遍,眸光霎时变得极冷。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晚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母妃寝殿中哭喊诉求,可是没有一人听见。
    倘若能有一人听见,母妃便能获救,他也不会……
    吴医官瞧见卫珩双拳紧握,也知道他想起了什么。若在平常,堂堂贵妃殿内,也不会只有一人值夜。只是听说沅贵妃自戕前那段时日触怒了先皇,清辉殿里的人手也被裁撤至只能满足日常所需的程度。
    说到底就是时也命也,贵妃自戕,也或许是遭到冷落,心境使然。
    卫珩沉默片刻,冷声问道:“若是擅离职守,为何没有获罪,反倒容她投湖自尽?”
    吴医官连忙颔首道:“那丫头没回到清辉殿,便听说了沅贵妃身故的消息,许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害怕回去受罚,所以第二日一早,便在御花园中投了湖了。”
    第128章 我陪着你   宁王大人绝不是普通的男人。……
    阮秋色刚走到书房门口, 便看见卫珩眉头深锁着,坐在桌案前出神。
    卫珩虽然不爱笑,可也难得会长久地露出这样的神情。阮秋色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卫珩竟然没发现她的存在, 目光只盯着空空如也的桌子。
    这显然有些不对劲,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院子里有侍从轻手轻脚地洒扫, 阮秋色便走过去低声问道:“王爷看着不大高兴, 今日有谁来过吗?”
    那侍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心地应道:“王爷今日只见了宫里验尸的吴医官。”
    阮秋色立刻想起了那日见过的老医官的面容,心里又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她记忆力一向惊人, 那吴医官实在眼熟得很,却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侍从见阮秋色并不应声, 又犹豫着说了句:“王爷一早起来,脸色便不大好,小人们还以为……是阮画师同王爷闹了别扭。”
    饶是阮秋色性情随和亲切,侍从讲了这样的话,也觉得自己僭越了。于是赶紧赔个不是,便匆匆退下, 只留阮秋色一人在院中苦思冥想。
    闹别扭?并没有啊。
    昨夜两人只是满脸通红地相对着犯了一会儿尴尬, 卫珩便主动来抱她了。他把她搂在怀里小心地亲了亲,才低声说了句:“腿也不行,哪里都不行。”
    阮秋色懵懵懂懂地抬眼看他:“王爷……不喜欢,不想要吗?”
    宁王大人看着小姑娘眼里隐隐透出的失望,心里酸软得不成样子,便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就如同想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
    “怎么不想……”他哑着嗓子在她耳边道,“……想得都要疯了。”
    阮秋色第一次听他如此直白地诉说自己的渴求, 刚刚悬起来的小心脏都要被甜化了。窝在卫珩怀里高兴了一会儿,这才察觉出他话里的隐忍,又觉得有些心疼。
    “那王爷……还等什么。”她红着脸说了句,“我又不是不愿意。”
    “不行。”卫珩声音坚决了些,“太委屈你了。”
    昨夜半晌贪欢,已然将自己的私欲纵容了个彻底。方才又对她产生了那样龌蹉的非分之想,再这样下去,怕是再连三日也坚持不住。
    宁王大人心里的罪恶感已经泛滥成灾,将他从头到脚淹没了个彻底。
    “可我不觉得委屈啊……”阮秋色抠着他的衣襟道,“能让王爷高兴,我也很高兴的。”
    然而有一种委屈叫做“宁王大人觉得你委屈”。卫珩凭借惊人的自制力拉高了自己的道德底线,义正言辞地宣布,在二人正式结为夫妻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再做出昨夜那样的荒唐事了。
    阮秋色拗不过他,满脸担忧地问:“那你难受了怎么办?云芍说过,男人一旦开过了荤,再让他素起来,可是抓心挠肝的折磨。”
    昨夜那样的亲密,对卫珩来说,多少也算是尝过荤腥了吧?虽然一开始遭遇了不少挫折,可两人一起探索到后半夜,卫珩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很快活的。
    宁王大人牙关咬得死紧:这云芍一天天的都跟她说些什么???
    勉强压住了心中的邪火,卫珩沉声答道:“本王又不是普通的男人。当然也没那么难受。”
    阮秋色看着他如同往日般成竹在胸的脸色,便也没再怀疑什么,只说了句:“那王爷便抱着我睡觉吧。你在我这里,比在书房休息得好一些。”
    卫珩是想拒绝的,可他刚刚才撂下狠话,总不好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于是便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地在她床上躺下,又将温软馨香的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事实证明,宁王大人确实不是普通男人。
    他比普通男人还难受。
    阮秋色不疑有他,没一会儿便气息渐匀地睡着了,而卫珩咬紧了牙关,感受着手心里绵软的触感——她越是软,他就越硬。除了自作孽不可活,他还真不知道该跟自己说些什么。
    就这样几乎一夜无眠地熬到了天亮,他脸色能好,那才叫见了鬼。
    然而这一切阮秋色是不会知道的。她站在院子里想不出个所以然,便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突然从背后圈住了卫珩的脖子——
    “王爷!”清脆的女声响在卫珩耳边,“你在想什么呢?”
    卫珩被她惊得浑身一震,等看清来人是谁,眸中的冷色才消失了几分。
    “才起来?”他没好气地偏过脸瞧她,“吃了睡睡了吃,没心没肺。”
    阮秋色十分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嘛。那王爷一大早起来,都操什么心了?”
    卫珩并没立刻回答。阮秋色察觉到他眼中的迟疑之色,又问了句:“听说吴内官早上来过?是他说什么了吗?”
    卫珩无言地将她的身子揽近了些,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将额头轻轻抵在了阮秋色小腹上。
    “嗯。”他低声道,“这案子许是与本王母妃有关。”
    阮秋色轻抚了抚他脑后的头发,温声问道:“怎么回事?”
    “凶手将素若溺死在御花园,其实是多此一举。”卫珩轻声同她解释,“伪装自尽的法子有很多,下毒,缢死,都比投湖容易。何况御花园里夜间也有人值守,迫使素若投湖,有很大的风险。”
    “那凶手这样做,是为了……”阮秋色喃喃。
    “本王觉得是为了纪念。”
    卫珩接着道:“仇杀中有很多这样的例子:以同样的死法折磨复仇的对象,才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所以本王让人核对了宫中投湖自尽的先例,果然发现先前投湖的人里,有一个和素若有关。”
    无论那名叫作采棠的宫女和素若之间有什么联系,她们一前一后都死在御花园里,绝对不是个巧合。
    “可若是为了复仇,为什么要杀死素若呢?”阮秋色不解地问,“采棠的死……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由素若来负责啊……”
    “本王已经命人去查和采棠有关的所有人等了。”卫珩道,“等找到了凶手,再追问这个也不迟。”
    阮秋色看着卫珩把头埋在她腰间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她又做不了别的,只好轻轻地抚摸他的后颈,想给他一些安慰:“王爷……很难过吗?”
    卫珩无声地点了点头。静静地靠了她一会儿,才低声道:“如果可以,本王希望永远别翻起那件事。”
    母妃自戕一事,留给他的不止是恐尸之症。父皇的关爱,满是光亮的生活,甚至整个人生的走向,都因为这件事有了天差地别。
    可即便没有这些,这件事的存在本身,也是他不愿去揭的疮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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