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仪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一字形烫痕:“对了,你们手上也多了这么一条痕迹,这个有什么含义吗?”
    “这是杀死怪物后出现的,应该和击杀怪物有点关系。”宋寒章说。
    “对的,我杀掉了一个怪物,所以手上会有一条烫痕,我记得单凉的尸体上也有一条。”柳清清回忆道。
    宋寒章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林觉摸了摸手背上的烫痕,忍不住回想着那满地血淋淋的羽毛究竟是在隐喻着什么,他心灵中的怪物,真的和宋寒章有关吗?
    “陆刃来了。”顾风仪的蛇感第一个发现了来人,那股浓郁的血腥味胜过在场任何一个人。
    “哟,大家到得真早啊。”陆刃笑眯眯地向他们走来,手上还拿着一把短刀,正是他在游戏开始前大开杀戒时用的那一把,林觉盯着刀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三道刻痕,恰好是一个写了一半的“正”字!
    “三个?”宋寒章问。
    “嗯哼。”陆刃哼了一声,大步越过他们走向抽奖的地方,取回了他那把标志性的唐刀,然后是一个奇怪的罐装物——这是他第二轮得到的奖励,最后才是本轮的奖励,光点在他的手腕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林觉猜测那应该是一个技能。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宋寒章问陆刃。
    陆刃回了一个标准的露齿一笑:“多写几个‘正’。”
    无论见到多少次,林觉依旧无法理解陆刃这种发自真心的愉悦,他对自己身处险境这件事并不在意,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陆刃可以为了这份满足从容赴死,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心态。
    “你可以走了,午夜再来。”宋寒章冷淡地赶人。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陆刃反倒是不急着走了,“随便说点什么吧,你对这一轮的看法,对这个游戏的研究,哪怕猜一猜谁是犹大都可以啊。你肯定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林觉斜睨了陆刃一眼:“和你没关系。”
    “看看你养的兔子,都跟你一个鼻孔出气了。”陆刃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在和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拉家常,但是当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手中的唐刀忽然扬起,笔笔直地滑向林觉的下巴!
    又是那道璀璨到刺眼的杀戮光弧,这毫厘之间的一刹那,林觉的身体快过了大脑,紧握在右手上的长枪以迅雷之势扣在了唐刀的刀刃上——“锵”的一声,金属和金属撞击在了一起,林觉的力气不比陆刃,仓促之下长枪脱手飞出!
    飞起的长枪被一旁的宋寒章握在手中,直直地抵在陆刃的腰间,而那把寒光四溢的唐刀停在了林觉的下唇上,再也不向前走上一寸。
    轻微的刺痛传来,几滴鲜血渗出,沿着刀刃缓缓往刀柄的方向滚落,那凛凛寒光中的一点红色,艳丽至极。
    与鲜血一起流出的,还有额间的冷汗。这不到三秒的交锋中,铺天盖地的杀气像是山岳一般压住了林觉,压迫感远胜那只血羽之中的怪物。
    “反应不错。”陆刃笑着收刀,也不管宋寒章手中的长枪还会不会往前送上一送。
    他仿佛在称赞林觉,又仿佛在称赞宋寒章,甚至说不定在自恋地称赞自己,总之他已经满足了,既不给自己找个动手的理由,也不理会要怎么收场,只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反正也没有人阻止他离开。
    林觉松了口气,一旁的顾风仪和柳清清也松了口气,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这个人,而是简单讨论了一下关于本轮游戏的猜想。
    因为没有新的彩蛋提示,也没有再见到经常在这里主持游戏的莉莉丝,他们不好妄加猜测,顾风仪提议四个人一起行动,但被宋寒章拒绝了。
    “击杀怪物会留下痕迹也许是个暗示,杀死的怪物数量恐怕和这一轮游戏有什么联系,我提议尽可能地多击杀怪物,所以还是分头行动更合适,这样遭遇怪物的机会也会更大。”宋寒章说。
    这个提议最后得到了通过,四人两两一组行动,在午夜左右回到广场交换一下各自的情报,再为下半夜做打算。
    “还有单凉的尸体,麻烦带我们去确认一下吧。”宋寒章说。
    柳清清点了点头,带着三人向广场外走去。
    前去确认尸体的路上,林觉想过很多种可能,他有可能会见到单凉的尸体,也有可能会见到一摊来历不明的血迹——是的,他其实是怀疑柳清清的,他考虑过柳清清已经死了,然后犹大借由她的尸体复活的可能性,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
    原本应该是单凉陈尸之处的地面上没有尸体,却有一摊血迹。
    而这摊血迹旁用血写了四个字:她是犹大。
    第7章 在午夜来临之前(上)
    看清血迹旁文字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向了柳清清,那是毋庸置疑的怀疑和审视。柳清清脸色煞白,又惊又怒,还有百口莫辩的委屈,连连摇头道:“不是的!不是我!是单凉,他胡说,他……他怎么能这样!”
    柳清清急哭了,一头靠在顾风仪怀里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顾风仪任由她靠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柳清清,语气真是温柔。可林觉不是靠在她怀里的柳清清,只听她的好言安慰就能被唬住,顾风仪那双冷月寒星一样的眼眸看着遥远的黑暗,和她的语气判若两人。
    饶是旁观的林觉,都觉得后背发冷,不禁换位思考,如果是他在前往广场的路上遇到了单凉,并杀死了他,抵达广场后他兴奋地带着其他人来确认尸体,可是死去的单凉却被犹大附身复活,在血迹旁留下一句让他有口难辩诛心之言——他是犹大。
    真是恶毒至极。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虽不致命却有鲠在喉,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它肆意生长,开出罪恶的花。
    谁能保证这句话说的不是真的呢?哪怕99%的概率这是犹大的挑拨离间,可这不还有1%的可能吗?更何况柳清清和单凉的嫌疑,至多不过三七开。
    宋寒章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信任他?他们还能一起行动,互相交托自己的后背吗?
    光是想象一下宋寒章怀疑戒备的眼神,林觉的脑中就一片空白,胸口更是心如刀绞,恨不得剖心坼肝以证清白。于是这设身处地的一想,让他越是将单凉恨之入骨。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不管他是不是犹大,下一次见到单凉的时候他一定不能再让他逃走了。只要杀了单凉就能证明谁是犹大,真的犹大被杀死的时候,地面上是会出现一条“犹大法则”的,在下一轮游戏开始后,这条法则即会显示在广场的一块电子板上,就像之前那两条犹大法则一样。
    顾风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等找到单凉,杀了他,一切就清楚明了了。”
    顾风仪和柳清清离开了,虽然顾风仪戒心犹在,但是仍然带上了柳清清。
    林觉目送着两人离去:“我还以为顾风仪会独自行动……她还是怀疑柳清清的吧?”
    “这是个很简单的判断,换做是你,你会想放任一个可能是犹大的人离开,然后十几个小时里都紧绷着神经疑神疑鬼生怕它什么时候出来给你一刀吗?”宋寒章反问道。
    “可犹大不可以直接杀死玩家啊。”林觉还记得那两条犹大法则。
    “不需要直接动手,柳清清手头的技能在关键时刻使个绊子太容易了,与其神经质地担惊受怕,还不如主动去寻求答案,只要杀了单凉,是与不是自然有个结果。”宋寒章说。
    “学校这么大,要找到单凉可不容易。”林觉对他的狡猾可是深有体会,不由替顾风仪和柳清清担心。
    “对别人来说不容易,可是对顾风仪来说并不难,她的蛇感很敏锐。况且单凉至今还没有去过广场,我要是顾风仪,现在就去广场蹲点守着,等单凉前来抽取奖励的时候趁机偷袭,十有八九能一击得手。”宋寒章分析道。
    林觉明悟地点点头:“那我们也去?”
    “不了,我对跳梁小丑没有兴趣。如果他会上钩,顾风仪一个人就够对付他了,如果他不上钩,我们去了也是浪费时间。更何况我们离开广场的这段时间里,单凉也许已经取走奖励了。”宋寒章说着,转身就向南方走去,似乎并不想搀和这件事了。
    林觉虽然有些遗憾不能亲手结果了单凉,但还是放下了他,赶紧跟了上去:“我们现在去哪里?”
    “随便走走,熟悉一下环境,这轮游戏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让我们过关了。”宋寒章依旧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林觉莫名觉得,宋寒章其实并不是很在意犹大的问题,一个不能直接杀死玩家的犹大能起到的作用着实有限,尤其在这种大家都对彼此有了一定了解的情况下,犹大对他们的危害性远不如前两轮有新人在的时候。撇开犹大的问题,宋寒章显然对这轮游戏有着更深远的担忧,虽然林觉不清楚他在担心什么,就像上一轮的时候他明知道宋寒章被深深地困扰着,却无法为他分担,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感到挫败。
    林觉快走了几步,和宋寒章并肩而行。
    校园的异化比上一轮游戏更加严重,上一回合只是植物横行、虫类遍布,校园的生态逐渐向雨林靠拢,但是这一轮从虚假的现实世界到游戏世界,都被侵蚀成了一幅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路边的电灯柱锈得让人疑心会不会突然倒下,随处可见的金属垃圾桶上油漆剥落,上面还总有可疑的血迹一般的痕迹,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再往远处看去,高高低低的教学楼都浸没在雾霭之中,这雾气仿佛有一种诡异的魔力,让建筑仿佛海市蜃楼一般。
    无论怎么看,这里都像是一个扭曲的梦境。阴森恐怖的变异建筑,还有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怪物,足以让胆大者恐惧,让胆小者发疯。
    林觉在心里忸怩了很久,游戏一开始在招待所房间里遇到的怪物始终让他惦记不已,询问的话语好几次已经来到了嘴边,可是当他在昏暗的路灯下看向宋寒章清俊的侧脸的时候,他却突然又问不出口。
    这太奇怪了,明明没什么好羞于启齿的,可偏偏他就是会为此欲言又止,也许是因为他本能地觉得他遇见的怪物,和他的内心状况有极大的联系,袒露出自己见到的一切,就像是让自己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你到底想说什么?”被人偷看了好几次的宋寒章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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