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安排他看鱼塘,马老二是一个瘸子。”
    “瘸子?”
    “您在去年元旦前后看到的黑影,会不会是他呢?”
    “肯定不是。”
    “为什么?”
    “你们看到他本人就知道了,他瘸得很厉害。如何能翻越院墙呢?就是因为他不能下地干活,生产队才照顾他看鱼塘。”
    “马迎美和马二春会游泳吗?”
    “咋不会?马二春的水性好着呢?”
    欧阳平看了看水队长和小曹,有些事情,不深度挖掘是不知道的,就像找寻树根一样,要想找到根系的末梢,就必须有一定的深度和广度。
    “马二春的水性好到什么程度呢?”
    “他从小就调皮,一到夏天,就和村子里面的娃在田家大塘扑腾。”
    “照您这么说,村子里面的男人都会水了。”
    “那可不一样,虽然他们都会水,但没有一个能和马二春相比。”
    欧阳平静等下文。
    “马二春在水底下能憋很长时间才上来,其他人就不行了。你们可能不知道,田家大塘的中央,水很深,在咱们田家堡,只有他一个人敢游到中央去。”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可以掩盖和隐藏,惟独生活无法掩盖和隐藏。欧阳平在多年的刑侦实践中摸索出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只要生活还在,那么,线索就一定会在。
    离开铁匠铺以后,欧阳平一行三人绕到田铁匠家的后面去了一下,田铁匠家的东边有一条路。
    这条路就是卞寄秋长走的那条路,沿着这条路向北,行至两百多米处,路拐向东北,站在拐弯处,向西看,树林的尽头就是祠堂后院的围墙,向东北看,就是林静所说的北山。
    欧阳平突然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到卞寄秋常去的北山去看看。
    水队长和小曹也有此意。
    三个人沿着崎岖的山路,一路走去,时值冬季,树叶落得差不多了,这里除了松树以外,大部分是檀树、杜仲、板栗树等落叶灌木,山路上、山路两边的枯草落叶之中,很容易就能看到板栗的壳子。大部分板栗树很粗,树梢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板栗。
    远远就能看见好几片竹林。
    三个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大片竹林跟前,竹林里,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堆横七竖八的奇形怪状的石头。透过竹林,果然能看见山下的田家大塘,没有风,竹林里面一片寂静,田家大塘像一面镜子一样躺在山脚下。看上去确实很美,不过,要是在春天,特别是夏天的话,恐怕就不能看到田家大塘的全貌了。
    三个人没有继续向前走——走出一片竹林之后,一片坟地挡住了去路——东边的山坡上有一块很大的坟地,估计田家堡的人死后都葬在这里。站在山顶上,坟地尽收眼底,坟地很大,坟墓很多。
    “小曹似乎对其中几座坟墓特别感兴趣:”科长,水队长,你们看——“”看什么?“
    “那几座坟墓修得多讲究啊!”
    “这不奇怪,看一看田氏祠堂,就知道田家有多长历史了,这里肯定有一些大户人家,大户人家的坟地自然会讲究一些。”
    欧阳平估摸高会计快要到了,便和水队长、小曹往回走。
    刚走到铁匠铺,远远便看见高会计和李文化走出祠堂的大门。
    “欧阳科长,我刚打过电话,他和田营长一会就回来,他让我先领你们去,您咋说,我就咋办。”高会计道。
    “太好了,你先带我们到马迎美家去。”
    “走,我领你们去。”
    “高会计,在你们瓢儿井有没有摸鱼的人。”
    “有啊!”
    “能找到几个人?”
    “颍上村的尹有福,父子三人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到这一带的河塘里面打渔摸虾。”
    “三个人,不够。”
    “那我就去找康老大。”
    “你说的是不是在东门镇进香桥下打渔的康师傅?”
    “就是他,请他出面,能找很多人——他有一帮打渔摸虾的朋友。”
    “行,这样吧!我们先到马迎美家去看看,如果需要的话,高会计,你到颍上村去请姓尹的,李文化,你回东门镇去请康师傅,让他多找一些人来,顺便回局里拿一点钱来。”
    “欧阳科长,干这种事情,他们是不会收钱的。”高会计道。
    “工钱是要给的,还要买一点香烟和酒,天气太冷。”
    欧阳平的判断没有错错,四个人在马迎美的家里没有找到那两个箱子,马迎美的老婆并不知道同志们想找什么,她领着同志们找遍了所有的地方,连地窖也找了。
    离开马迎美家之后,欧阳平、水队长和小曹去了马老二家;李文化和高会计则走出了田家堡。
    马老二的老婆朝田家大塘指了指:“我们家老二在大塘。”
    三个人走出马老二家,在一个三岔路口和匆匆而来的刘书记、田营长相遇。两个人的手上抓着帽子,敞开衣襟,满头大汗。
    “刘书记,这么快就回来了。”
    “接到高会计的电话就敢回来了。”
    一行刚在西边第一个码头上出现,就有一个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就是马老二。他的身上裹着一件旧棉袄,下摆有两个地方露出了棉花。下身穿一条单薄的棉裤,脚上穿一双东北棉鞋,鞋帮子上缝了几个补丁。他的年龄在五十岁左右。
    “刘书记,田营长,你们这是——”
    “刘书记,请他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他。”欧阳平低声道。
    “老二啊!你来得正好,来——你过来一下。”
    “刘书记,啥事啊?”马老二加快了步伐。
    “慢点,别摔着了。”
    “刘书记,没事。”
    “欧阳科长,您问吧!”
    “大爷,那条木船平时一直停在哪里吗?”欧阳平指着停在远处的木船道。木船停在最东边一个码头附近,大家还记得吗?案发现场就在这个码头附近。
    一月二十一号的傍晚,欧阳平等人出现场的时候,天快黑了,岸上的人很多,同志们没有在意,在木船附近的岸上,有一个用篱笆扎成的小屋,屋顶是用草盖起来的。它应该是马老二看鱼塘住的屋子。
    “没有事情的时候,船就停在那儿。”
    “大爷,今年春天有没有人用过你的船?”
    “公安同志,你问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
    思维的触角正在像更深处延伸。它就像树根一样,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阻力和障碍,不会改变自己的运动方向。
    “来,坐下来谈。”在刘书记的提议下,大家坐在了青石板上。
    “今年春天,在三月里,时间是十七号的晚上。”
    “十七号的晚上?”
    “十七号?”
    “三月十七号?”
    欧阳平、李文化和小曹脱口而出。
    思维的触角已经触碰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为了寻找这个特殊的日子,欧阳平和同志们真的好辛苦啊!
    李文化递给马老二一支香烟,并帮他点着了,马老二手指上开了好几个裂口,食指上的裂口通红通红的,里面有一点凝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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