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平很想哭——欧阳平见到武老师的感觉和见到陈老师的感觉是一样的。他和小曹走出办公室,朝食堂走去,今天晚上,他把食堂的赵师傅留下来了。
    赵师傅下了一晚青菜鸡蛋肉丝面。
    欧阳平端着面走进了办公室。
    武老师的肚子确实饿了,她把一碗面全吃下去了,最后,连面汤都喝下去了。
    武老师用衣袖擦了一下嘴:“真香,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面条了。”
    “武老师,您和孩子在一起多呆几天,回新疆的时候,我们负责送你。”
    “用不着了。”
    “为什么?”
    “我爱人已经想通了,她让我回来照顾孩子,他答应我不会做傻事,他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慢慢熬着,天总会亮的。”武老师的脸上挂着微笑,但欧阳平的心中却感到阵阵酸楚,能把一件痛苦的事情说得如此轻松,不是经历过大悲催——大杯具的人是做不到的。
    “太好了,您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会帮助您。”
    “欧阳科长,您快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老师的女儿卞寄秋出事了?”
    “寄秋出事了——出什么事情了?”
    “她被人杀害了。”
    武老师怔住了,她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陈老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她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还怎么活呢!要不是不放心寄秋,她早就随她卞教授一起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武老师,陈老师的病情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她已经出院,回到荆南学院的家。”
    “这是怎么一回事,欧阳科长,您快说。”
    “武老师,关于陈老师的情况,我们以后再慢慢谈,我们把您从新疆请回来,是想向您了解一下卞寄秋的情况。”
    “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到寄秋了。你们没有到田家堡去调查吗?”
    武老师对案情一无所知。看样子,还要让她知道一些情况。
    “武老师,案子已经破了。”
    “已经破了,凶手抓到了吗?”
    “抓到了。”
    “是谁?”
    “是瓢儿井大队的治保主任马迎美。”
    “欧阳科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事情是这样的,这个月的二十一号,田家堡的人在田家大塘捕鱼,在淤泥下面发现了三个尸块,经过我们深入细致的调查走访,遇害者就是陈老师的女儿——插队知青卞寄秋。”
    武老师脸色苍白,满眼哀伤,她双手颤抖,老泪横流。
    小曹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手绢,帮武老师拭泪。
    “欧阳科长,寄秋是什么时候出事的呢?”武老师问的是卞寄秋遇害的时间。
    “据马主任的交代,卞寄秋遇害的时间是今年三月十六号的夜里。”
    有了具体的时间,武老师就可以在记忆里面搜索了。
    武老师若有所思:“既然你们已经抓到了杀害寄秋的凶手,那你们还要我做什么呢——不知道我能帮你们做什么?”
    “是这样的,很据我们的调查,马主任的儿子马二春也有重大嫌疑,但我们一直找不到证据。田铁匠,您认识吗?”
    “认识,那可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啊!他和他的女儿对寄秋很照顾,我每次去看寄秋,都是田铁匠送的洗脸洗脚水。”
    “去年元旦的夜里,田铁匠在茅厕出恭的时候,看见一个黑影从祠堂后面的院墙上跳了下来,看样子,有点想马二春。马二春是马主任的儿子,他是大队卫生所的医生。”
    “就是那个瘸腿子吗?”
    “对,就是他。可马主任却说是他自己,我们怀疑马主任和儿子串供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情。”
    “不仅如此,我们在卞寄秋的右耳后根发现了一窝猴子。”
    “一窝猴子?这不可能,小的时候,寄秋经常在我家,我帮她梳头,帮她洗澡,她的身上清爽得和美玉一样,她的右耳后面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她的身上连一颗痣都没有。”
    “那是被别人传染上的。”
    “这种东西也会传染吗?”
    “会传染。”
    “谁传染的呢?”
    “我们在马主任的儿子马二春的左耳后根发现了一窝猴子。”
    武老师已经听出欧阳平的言外之意了:“照这么说,欺负寄秋的人,除了马主任,还有他的儿子马二春?”
    “我们是这样想的,但马主任已经承认了所有的罪行,而关于马二春,我们还没有掌握令人信服的证据。武老师,请您好好回忆一下,卞寄秋有没有跟您说过什么?”
    “她跟我说过回城的事情,她还提到了一个叫田部长的人,好像是公社的人武部长。”
    “从您最后一次来看望卞寄秋以后,您给卞寄秋写过几封信?”
    “写过三封信。”
    马主任提到的三封信是对的。
    “卞寄秋有回信吗?”欧阳平之所以提这样的问题,完全是出于对常理的考虑:按常理,卞寄秋应该回信。
    “没有。”
    “没有回信,您为什么还要继续给卞寄秋写信呢?”
    “这是我和寄秋商量好的。”
    “商量好的?”欧阳平颇为不解。
    “对,去年年底,我爱人也出事了,他被造反派打成现行****那一段时间,我一直陪伴在我丈夫的身边,你们不知道,我一想到卞教授的死,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我们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他要是出事,我和孩子怎么办呢?我整天守着他——你们也知道,知识分子最致命的弱点是心理脆弱,我不放心,就把两个孩子交给亲戚照应,我很少回家和学校,所以,是我叫寄秋不要回信的,但我答应寄秋,我会隔一段时间把陈老师的情况写信告诉她。”
    “她没有跟您说过一些知心话吗?”
    “寄秋的心事很重,我知道,他的心里很苦,她很迷茫,很自卑。”
    “很自卑?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呢?”
    “我看她对王博伟很好,王博伟对她也不错,就问她王博伟人品怎么样?”
    “她怎么说?”
    “她一碰到这个话题,就把话题避开。我想把她和王博伟撮合在一起,这样就有人照顾她了——她就不会那么孤单了。有一次,我试探她。”
    “她的反应呢?”
    “寄秋让我千万不要提这件事情。”
    “这是为什么?”
    “寄秋流下了眼泪,她虽然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但从没有在我面前流过眼泪,那是唯一的一次。”
    “她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的处境已经不容许她想这些事情了。我知道,她说的是卞教授的死和陈老师的病——她的家庭在她的心里投下的全是阴影,她的意思是王博伟一旦知道这些事情,是不可能接受她的。”
    “科长,卞寄秋会不会像有些女知青那样,在当地找一个人把自己的一生打发了。”李文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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