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人没有进红霞旅社,而是回到了公安局。
    欧阳平和郭老商量后决定,再提审一次徐在道,顺便给徐在道拍一张照片。欧阳平和郭老不指望徐在道交代问题,只不过是想试探试探,看看徐在道的反应,徐在道将最后一张牌捏在手上,他一定会有所顾忌,有顾忌,就一定会漏一点东西出来。这对同志们明天的工作会有所帮助。再者,徐在道还没有交代杀害陈耀祖的过程呢,这是“3.29”案最重要的部分,少了这个部分,“3.29”案是结不了案的,按照程序,这个部分是不可或缺的,同志们也想知道真相,各位看客,想必也在静候下文呢。
    水队长准备好了照相机,几分钟以后,翟所长和老雷带着徐在道走进办公室,欧阳平直接入题:“徐在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连存折都交给你们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水队长坐在欧阳平的旁边,将照相机的镜头对准了徐再道的脸,照相机的上方有一个闪光装置。
    水队长调整焦距的时候,徐在道的视线从欧阳平的脸上转移到了水队长的手上和照相机上。
    徐在道知道水队长要给他拍照,但他可能不知道水队长为什么要拍照。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水队长按了四下下快门。
    这期间,徐在道的眼神有躲闪之意——他一脸眨了几下眼睛。水队长之所以按四下快门,就是担心照瞎了徐在道。拍四张可保无虞。
    “我们还有一些疑惑,想再和你谈谈,希望你认真回答,这样的机会,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疑惑?”徐在道的眼睛又眨了好几下。
    “陈菊回忆,你经常夜不归宿,我们到市博物院去过了,单位从来没有安排你值过班,我们想知道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和刘湘在一起相处了很长时间,自然是在刘湘家了。”
    “你没有说实话啊!”
    “我说的全是实话。”
    “我们已经找刘湘谈过了,你从来不在她家过夜。再说,单位没有安排值班,你为什么要跟陈菊说你在单位值班呢?”
    “我——”
    “我什么,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我心情不好,不想回家,就找地方歇下了。”
    “何处歇脚?莫不是夫子庙?”欧阳平有意试探一下徐在道。
    徐在道猛然打了一个寒颤,“夫子庙”三个字一定是触动了徐在道身上的某一根神经。
    郭老也看到了。
    “我——”
    “说啊!”
    “我——我下班以后,找一个地方弄几个菜,喝点酒,找一家旅社睡一夜。”
    “在哪家旅社?”
    “我不是说了吗?我一个人在街上溜达,走到哪是那。”徐再到除了会随机应变之外,也会玩诡辩的伎俩。
    “有人在夫子庙见过你。”
    “夫子庙,看错人了吧!我从来没有到夫子庙去过。”
    “你也不问问是谁看见你的。”
    “是谁?”
    “徐在道,你做梦都不可能想到,看到你的人——是你女儿徐小清,她怎么会看错自己的父亲呢?看错一次,有可能,两次都看错,这就有问题了。徐小清说,她在夫子庙见过你两次。”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小清看到的人和我长得差不多吧!”徐在道想把诡辩进行到底。
    “你怎么不问问你女儿是在夫子庙什么地方看见你的呢?”
    “你们不要糊弄我,我女儿小清在金陵女子中学读书,她怎么会跑到夫子庙去呢?”
    “放学后,她和同学到夫子庙去吃风味小吃。她看见你的地方在夫子庙31路汽车站附近。你听清楚了,地点在夫子庙31路汽车站附近。”
    “这是不可能的。断没有这样的事情。”
    “是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还是不可能有这样巧的事情呢?”
    徐在道无言以对。
    “你的女儿徐小清想喊你,但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不见了。一次,也许是巧合,但两次遇见,又是在同一个地点,这不得不让人产生一些疑问了。”
    “不要说我从来没有去过夫子庙,就是我去过,我女儿在无意之中看见了我,这又能说明说明呢?”徐在道诡辩的功夫不比罗开良差。
    徐在道油盐不进。
    “徐在道,你听清楚了,你女儿看见你的时间是在下午五点半钟左右——天快要黑的时候,要是在平时,这时候,你应该走在东门镇的大街上,从市博物院坐汽车到夫子庙,大概要半个小时左右,你五点钟下班,到夫子庙的时间,应该在五点半钟左右。这时候,一般人都会走在回家的路上,难不成,你的家不在东门镇,而在夫子庙?”欧阳平密切注视着徐在道表情的变化。
    郭老一边抽香烟,一边眯着眼睛,平静地看着徐在道。
    徐在道的双手本来是放在两个膝盖上方的,现在扣在了一起——紧紧地扣在一起,他的后背本来是靠在椅子背上的,现在,却躬身向前,两条腿本来是成八字形自然放开的,现在呢,两只脚慢慢地贴在一起,两个膝盖也渐渐并拢在一起。总之,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收缩的状态,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反应,在心理学上叫自我保护,或者叫自我防御,当一个人的心理上感到一种压力的时候,就一定会产生这种自我保护的意识,外化在肢体上,就是整个身体的蜷曲和收缩。这就是说,欧阳平的话击中了徐在道的要害,或者说触碰到了徐在道身上某一根最敏感的神经。
    “该交代的,我已经全交代了——我已经累了,不想再编故事——现在,我的大脑里面是一片空白,至于你们怎么想,那就不是我能考虑的事情了。借债还欠,杀人偿命,现在,我什么都不去想了,多想无益,我想了这么多年,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在道并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捞着,岂不是很亏。徐在道的大脑里面也不是一片空白,在他大脑的某一个隐秘的角落,一定藏着欧阳平要找的东西。
    “你徐在道不想,不代表我们也不想。不把案子弄一个水落石出,我们是不会罢手的。”
    “那是你们的事情,该配合的,我已经配合了。”
    “我们已经和市博物院的宁副院长见过面了,他是专门研究陶瓷的,尤其是青花瓷,你也知道,宁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的意见,我们肯定要考虑。”
    徐在道双手相抱,微闭双眼,做停止思考状——一副老头卖灰——就这一堆;死猪躺在砧板上——随他去的样子,他当真“什么都不想了?”
    “宁教授已经见过罗开良的青花瓷,他说,六件青花瓷,每一件都是无价之宝。你学的的考古专业,现在,你研究的也是陶瓷,你的眼光应该更加独到,五件元代青花瓷只买了五六万块钱,如果是不懂陶瓷的人,我们也许会相信,你徐在道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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