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我不想度蜜月了,我想回老家看看。”趴在狐狸怀中,邢如意轻声呢喃着:“自打爷爷奶奶过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刚刚你拍着我背脊的时候,我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我爷爷。他是一个很和善的老头儿,瘦瘦高高的,平时不怎么说话。
    农忙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去地,累的时候,就坐在低头吸他的旱烟袋。秋天,果子成熟的季节,他每次回来,总要给我带一些。各种各样的,全都藏在他的口袋里。
    农闲的时候,他喜欢听评书,特别是隋唐时期的。他还爱看书,都是线装的,里面有很多很有意思的插图。《西游记》、《杨家将演绎》、《薛仁贵》好多有趣的故事。爷爷过世的时候,我还小,对于生死没什么特别的体会,虽然伤心,却不难过。我只是觉得爷爷离开了,总有一天他还是会回来的。后来,随着年纪增长,我慢慢的知道了死是什么,也知道了爷爷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可我长大了,所有的悲伤和情绪都得隐藏起来。
    可是狐狸,我想爷爷了,我想回去看看他了。”
    “好,我带你回去。”狐狸犹豫了一下,又在邢如意的背脊上轻轻拍了拍。
    大雨连着下了三天,淅沥沥的雨水从未紧闭的落地窗缝隙间溅入客厅,朱利利皱着眉头站在窗户前,脚边堆着的是一箱箱打包完整的纸箱。
    “妈妈,你在看什么?”
    女儿睡眼朦胧的从卧室里走出来,她长着一双与自己一样的眼睛。朱利利盯着那双眼睛,幻想着女儿长大之后的模样。她会不会跟自己一样,靠着隐藏在这双眼睛里的风情度日。
    “没什么,雨太大,都扫进咱们的屋子里了。”将视线从女儿的眼睛上收回来,朱利利将窗户合拢,关严。努力了那么久,终于拥有了一栋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虽偏远了些,在距离城区有些远的镇子上,但景观好,空气好,认识自己的人也少。而且,跟市区的房子比起来,还有个十分便利的地方,那就是停车很方便,不用驶入小区,也省了不小的停车费。
    “我们的箱子不拆吗?”女儿蹲在箱子跟前,歪着头,看着在各个房间里不停进出的朱利利:“还是,等赵叔叔,或者别的叔叔来了再拆。”
    “没有赵叔叔了。”
    “妈妈跟赵叔叔也分手了?”女儿嘟着嘴站了起来:“其实,圆圆还是挺喜欢这个赵叔叔的,跟妈妈之前找的叔叔相比,这个赵叔叔个子高,长得帅,脾气好,对妈妈也好。”
    “可是妈妈不喜欢他。”朱利利停到女儿跟前,弯腰刮了刮女儿的鼻子:“记住妈妈的话,再好看的男人,如果没有钱,就只是一副皮囊。皮囊,是过不了日子的。”
    “可妈妈之前不是那么说的,妈妈说喜欢赵叔叔,还说愿意为了赵叔叔跟别的叔叔都分手。难不成,妈妈是骗赵叔叔的?”
    “你还小,等你长大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人呐,在不同的时候,选择也是不同的。”
    “妈妈都没有告诉圆圆,怎么知道圆圆不明白。”
    “好吧,那妈妈就告诉圆圆。”朱利利盘腿坐在地上,将女儿抱在了怀里:“妈妈认识赵叔叔的时候,赵叔叔的确还不是皮囊,他有一份比较好的工作,也有一份比较好的收入,就跟圆圆刚才说的一样,赵叔叔跟别的叔叔比起来,既温柔,又帅气,而且花钱也大方。那个时候,妈妈是真心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可他,失业了,没钱了,养活不了咱们母女了。”
    “那妈妈究竟是跟钱过日子,还是跟人过日子?”
    “妈妈希望跟一个有钱人过日子。”朱利利又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好啦,去整理你的房间吧。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再也不会搬家了。”
    小孩子,值得好奇的事情多,容易忘记的事情也多。
    女儿欢快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朱利利掏出手机,打开电话本,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发愣。
    还有一点,她没有告诉女儿,那就是她嘴里的赵叔叔是有家的。
    她不是天生的坏人,也不是天生的小三,她只是骨子里有些不安分,而那些被她喜欢上的男人,恰好又都是有家的。
    想到这里,朱利利忍不住耸了下肩膀。
    也是,年轻有为的富二代,怎么会看上她这么一个婚内出轨,带着孩子艰难度日的老女人。
    她也遇见过那些离异的,并且口袋里还有钱,人也挺大方的,可他又接受不了那些人臃肿的大肚子,以及快要秃顶的脑袋。
    赵,是她多年寻觅,遇到的唯一一个最接近她理想的男人。
    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处在一个已婚男人最容易失守的时间。他和妻子结婚多年,早已从爱情变成了亲情。柴米油盐,让他厌倦,养老育小,让他备感压力,更何况,那个时候,她的妻子因为怀二胎,已经很久都没有与他亲热过了。
    她将自己变成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没用什么力气,就将他俘虏到了自己的温柔乡里。她原本谋划好了一切,例如将他们的亲密照片发给他的妻子,例如言语挑衅,让他的妻子情绪失控,迫使他更快的从那个原本稳固的家庭里逃离出来。她计算好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到,他刚刚出月子的妻子,竟千里迢迢,抱着孩子去了他们的单位,并且在一个深夜,将他们堵在了公司的宿舍里。一夜之间,她和他的事情,人尽皆知。
    赵,失业了。
    她,也失业了。
    他们那个圈子本来就小,这点儿事情,很快就闹的人尽皆知,那些原本看好赵的人,像是一夜之间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一样,都开始装作不认识他。
    他的前程没有,她日后所有的生活保障也都没了。
    不分手,难道还要嫁给他,跟着他去过苦日子吗?
    想到这里,她冷笑一声,将手机给关了。
    起身,关好落地窗,随意的拿了块布擦了擦被雨水打湿的地板,心里不免又有些后悔。若是假意再跟那个赵好几天,搬家的事情也就有着落了。算了,分了也好,万一那个男人跟自己的妻子离了婚,死缠着自己不放怎么办?
    “妈,妈妈,你看这是什么?”女儿一股风一样的从卧室里冲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就在她抬头看时,屋外银光一闪,突然一阵落雷劈到她们窗外,女儿吓得忙钻进她的怀里,手里拿着的东西也落了地。
    那个东西,朱利利看的很清楚,那是一个黑色的小棺材。那种棺材,是老式的,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的那种。眼前这个小棺材,就像是那种老式大棺材的缩小版,连边缘的处理,都是极为精细的。棺材板盖着,不知道里头有没有东西。若是有,里面又会是什么呢?
    “妈……妈妈。”女儿抱着她的腰连声叫着。不等她回应,啪的一声,整个屋子陷入一团黑暗中。
    “妈妈!”女儿发出尖锐的叫声,朱利利自个儿也给吓了一跳。
    “乖,圆圆乖,别叫,别大声叫,你这么大声,妈妈会给吓着的。”她轻抚着女儿的头:“跳闸了,只是跳闸了,乖,妈妈去看看。”
    “爷爷……窗户外头有个爷爷……”女儿仍挤在她的怀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可恐惧,小小的手指伸向落地窗。
    “爷爷,什么爷爷?”她装过头去,落地窗外站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老人手里还撑着一把很老土的黑色的长把伞,她甚至能够看清楚那伞的伞把是手工的,木头做的。
    她们的房子在七楼,落地窗外根本就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这个撑着雨伞的老头儿是从哪里来的?来不及惊叫,又是一阵落雷,银光一闪而过,老头撑着伞站在了她的对面。她双目大睁,却发现老头,眯着笑眼……
    “迁坟?新农村改造?”邢如意站在社区门前与一名胖胖的工作人员争执着:“新农村改造,就是将原本的农业用地变成现在的商业用地吗?这些楼,根本不是村民的回迁楼。”
    将一张售房广告举到工作人员面前,工作人员只是笑了笑,回道:“咱们拆迁有拆迁的政策,回迁有回迁的政策。再说了,也不是所有的村民都愿意住到回迁楼里,都愿意还留在这个地方的。你要是有意见,可以向上反映,实话告诉你,咱们卖的这些楼,村民也都是拿了好处的。”
    “我不管你的楼,我只问你,我爷爷的坟去哪里了?”
    “爷爷?你爷爷又是那个?”
    “邢根生,原本住在这里的村民都认识他。”
    “原本?”工作人员摇摇头,“现在这个小区里,百分之八十的都是外来人口,我也是刚到这边工作的,总不能逮住一个问一个吧。这样吧,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帮你查查,电脑上,应该有资料的。”
    工作人员刚说完,一个女人就冲了过来,披头散发,妆容凌乱的像是一个疯子。
    “有鬼!这房子里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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