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站里气氛有些压抑,在注射过疫苗后爱琳的状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大家还是坐立不安,快早上十点的时候,终于听见医疗站外汽车引擎的声音,雷哲一个箭步迈出大门,看到归来的苏泽,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LEON和宁菲帮忙搬下那两箱物资后就离开了,剩下一众人目瞪口呆。
    阿学上前打开那两大箱物资,惊叹地翻着里面满实满载的弹药,淡水,药品,最夸张的是居然还有一只烤乳猪和满满一筐新鲜橙子。“蓝傲文人很不错嘛!”黑框镜少年惊喜地道,“以前听他们说碰见蓝傲文的车队,别的不提,准备好一半的物资孝敬他老人家的先,现在看来传闻果然都不可信啊,至少蓝傲文还知道知恩图报,光这一点就比楼战强多了。”
    苏泽愣了一下,才想起昨天是自己告诉雷哲他曾经救过蓝傲文。这样也好,省去了解释的工夫。
    他将东西搬上后车厢,刚转过身来,雷哲就迎面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苏泽错愕地杵在原地。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雷哲的声音里难得不见了不正经,透着如释重负。
    苏泽犹豫了一会儿,抬起一只手拍拍对方的背:“我已经加入你的车队了。”
    波澜不惊的声音仿佛是从苏泽胸口传来的,雷哲拥抱着不苟言笑的年轻狙击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
    一行人在医疗站又停留了一日,待到爱琳清醒后才又接着上路。但往北走只是个大方向,具体要去哪里大家心里都没有谱,雷哲漫无目的开了一段,最后还是停在了路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们油量有限,经不起浪费。
    “那个……”之前在加油站救下的那名女子忽然小声开了口,“要不然,你们跟我走磐石岩吧,那里有一个小聚居地……”
    雷哲和苏泽诧异地回过头。
    女子名叫展洁,说是来自磐石岩的一个小型聚居地,他们的车队在庚林下城区遇袭,几乎全车队的人都丧生了,只有她和男友逃了出来,但后来也遇到大批丧尸,多亏他们出手相救。雷哲听女子提到袭击车队的并不是丧尸,而是比丧尸更凶残的“浑身血淋淋”的怪物,心中颇多怀疑,苏泽却想到了前一天在防风林看到的一幕。
    “可是磐石岩离庚林也太远了,你们的车队为什么会到这边来?”雷哲问得小心翼翼,一方面怕再刺激到展洁,另一方面,他着实觉得这只车队老远地从聚居地跑来高危封锁区,动机未免显得有些奇怪。
    展洁连忙摆手道:“你们不要误会!聚居地那边没什么问题!那是个很小的聚居地,我们会离开聚居地是因为大家在意见上起了分歧,结果没想到……”展洁的声音低了下去,“真的很谢谢你们救了我两次,我只是想帮帮忙……”
    女孩不安地低头攥着衣摆,这时车子又重新发动了,雷哲从后视镜里朝她笑了笑:“好,咱们就去磐石岩。”
    .
    接下来的几天,车子都在狭窄的盘山公路上颠簸。本来就很难走的路,因为年久失修更是雪上加霜。暴雨之下,山上的泥土夹着小石子大把地滚落,挡风玻璃右上角被砸出龟裂的口子,下一秒,雷哲悲剧地发现,车胎爆了。
    雷哲和苏泽二人提了工具和撬杆下车换胎,两个人在大雨里忙活,不消一会儿鞋子和裤腿上已满是泥点。苏泽试着扳了一下螺丝,又把扳手递回去:“这个不行,太小了。”
    雷哲没递来扳手,反倒是在他后面大惊小怪地出声道:“你什么时候受伤的?”
    沁着雨水的手一下扯开他的后领口,苏泽被滑进的雨水冷得一个激灵,扭头才见雷哲扒开他的衣领,大惑不解地瞅着他的肩膀,他低头一看,从肩后流下来的雨水中竟然渗着丝丝血迹。
    “这是被什么咬的?”雷哲纳闷地睨着他。
    苏泽有些尴尬地默默拢好衣领:“不是丧尸……”肩膀上并没有别的伤口,除了那次蓝傲文留下的咬痕。可能咬得太重,再加上没有上药,过了这么多天居然还没结疤。
    雷哲眨巴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苏泽脸上看到了一抹脸红的痕迹。
    苏泽埋头卸下爆掉的轮胎,头顶的雨声忽然小了,他诧异地回头,雷哲将他宝贵的花边衬衫脱下来,撑起来笼在两人头顶。
    苏泽看着裸着上身,用自己的衣服给他遮雨的雷哲,眼光摇移闪烁。
    蓝傲文……
    那天也是同样的大雨,他冒雨出来换备胎。他驾的那辆车开在车队末尾,独自下车换胎时,前一辆车上,蓝尚武探出头来问了声“要帮忙吗?”,他知道蓝尚武手臂也受了伤,就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结果前车开出去一小段,忽然又停下来,车门“砰”一声摔开。他闻声抬头,以为是蓝尚武,却见下车的是蓝傲文。
    蓝傲文站在那里盯了他一会儿,一头蜜色卷毛很快被大雨刷平,然后才走过来。苏泽看着他的步伐,直觉着这人不是来帮忙的,果不其然,蓝傲文一到他面前,就居高临下冷冰冰道:“Fucking tyer.”
    这话有点难听,他只好当没听见,将轮胎一点点旋下来。
    “你让开,我来换。”蓝傲文沉声道。
    苏泽没动:“不用。”
    蓝傲文没说话,当然也没走。苏泽兀自埋头换下爆胎,忽然觉得雨势小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头,只见蓝傲文将脱下的白T恤撑起来盖在两人头顶,雨水将他光裸的上身浇出一片莹白。
    “你们车上的人是不是都死光了,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来做这些破事?”蓝傲文极尽隐忍地看他一眼,声音沉闷,“这就是你硬要跟我分车坐的后果。要不是看在蓝尚武的面子,这一车的吃货,我迟早要让他们卷铺盖滚蛋。”
    仅有的一点感动也被蓝傲文不可理喻的言行搞没了:“只是换个轮胎,不必这么生气。”
    “我生气是因为——今天雨很大!”
    这显然不是理由,但蓝傲文的理由从来都是乱七八糟的。他点点头“哦”了一声,“哐啷”卸下爆胎。虽然蓝傲文从头到尾没帮一点忙,但是姑且就当他是出来陪他聊天的吧。
    蓝傲文的声音在背后沉静了很久:
    “……我不喜欢看你淋雨。”
    他听着这句气息深沉的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蓝傲文在这时抬手抵在车门上,遮住两人的脸,然后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苏泽只觉得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两人的嘴唇间带过酥麻的静电。那个时候车队里还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眼下车上还有人,他们就在车外,离那么近。他被蓝傲文的大胆吓住了。
    “喂?苏泽?”
    雷哲的声音打断回忆,苏泽将轮胎换好起身:“走吧。”
    “你的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雷哲问。
    “不用了,”苏泽拉开车门上了车,“习惯了。”
    .
    两天后车队驶过最艰苦贫瘠的路段,一行人都没想到展洁说的聚居地竟然是一处山庄,一栋栋蓝顶别墅掩映在遍山葱郁的绿色中,此处名为蓝山山庄,在病毒爆发以前想必是一处相当炙手可热的富人区,不过待车子离得近了,就发现即使是远离尘嚣的富豪别墅区,五年间也已经破败不堪,那些高大巍峨的欧式铁门早已锈迹斑斑,再也不见当年的奢华气派了。
    展洁所说的聚居地在山腰一栋别墅,除此之外这座富豪区别的地方似乎都已荒废,雷哲按照展洁的指引,将车子沿着车道驶进去,四处可见恣意疯长的野草,斑驳的墙身,支离破碎的破窗,车道上尽是枯枝腐叶,轮胎碾压过去就有一股*的气息。
    切诺基终于抵达聚居地所在的别墅,高高的青石围墙上还拉着带刺的铁丝,显得有些森严,守在大门外的两名男子看到驶来的车子,上前拦住,展洁探出车窗,那两名男子认出她来,都有些意外,展洁简单地跟他们说了几句,对方便欣然放行了。
    别墅内倒是很大,车道旁停着两辆小车,车库里还停着三辆车,诚如展洁所说,这是一个规模比较袖珍的聚居地。别墅的通讯设施应该还能使用,他们抵达正屋大门外时,已有不少人在门外等待,粗粗看去有三十来人,不知道这是不是这里所有的幸存者。
    展洁下了车,有些赧然地低着头,走向大门外面色严肃的中年男子:“爸……”
    阿学和爱林面面相觑,没想到这片聚居地的负责人竟是展洁的父亲,更想不通既然如此展洁为什么要和车队离开聚居地。
    车队的人被带进屋子,这栋蓝顶别墅规模不小,除了车库外甚至还有自己的地下室酒窖,住下三十来人绰绰有余,在烈日暴雨中奔波了这么多日,一行人都累坏了,聚居地的人很热情地为他们安排了休息的房间。爱琳和阿学都各自在房间里换衣服休息了,图南和夏亚却被领到走廊尽头最后一间房,带路的皮肤黝黑的姑娘推开房门,爽快地道:
    “只剩下这个双人床的房间了,你们将就一下,挤一挤吧!”
    黑珍珠姑娘丢下一句“晚点下来吃饭”就风风火火地转身下楼了,徒留下杵在门口的尴尬的图南和呆怔的夏亚。
    还好床上有一床毛毯,枕头也有两只,图南率先走进房里,默不作声地一一脱下背包、刀套和枪套,这些动作他现在都可以单手完成了,将东西放在墙角柜子旁,他走到床前单手抱起那床毛毯,跪下来在地板上铺开,不过单手铺起来确实有些麻烦。
    黑色的帆布鞋停在眼前,图南愣了一下,依旧埋头没有去看走过来的夏亚。黑发的少年从床上提来那只枕头,在毛毯上放好,又帮忙牵着另一边的毯子。
    图南头一次没有拒绝夏亚的帮忙,两人一起把地铺打好,图南打了个哈欠,他实在是有些累了,否则也不会一进屋就忙着打地铺,正要往地铺上躺,却没料到夏亚也不约而同往地铺上躺下去。
    图南蓦地刷地红了脸,连忙坐起来,夏亚也诧异地跟着坐起来,图南又慌里慌张站起来,低头看着盘腿坐在地铺上同样错愕地仰头看着他的夏亚,有些赧然地道:“你去上面睡,这是我睡的……”
    黑发少年回头看向那张柔软的大床,这才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一言不发地从地铺上爬起来,老老实实上了床。
    图南看着夏亚将步枪也放在床上,有点无语,这家伙连睡觉也抱着枪吗?见夏亚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他松了一口气,这才在地铺上躺下,太困了,翻了个身,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床上的夏亚睁开眼,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睡不着了。
    黑发少年不自觉地翻了个身,发现自己正面朝着图南的方向,浅发的阳光大男孩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窗外的阳光照着他干净的睡颜,还有脖子下那条熠熠发亮的天使吊坠。
    夏亚从床上窸窣一声坐起来,有些烦恼地看着睡在地板上无知无觉的大男孩。这几天他们都是在车上过夜,睡觉时他就靠在图南旁边,大约是养成了习惯,现在离得远了,反倒睡不着了。
    黑发少年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跪在地铺边,手指拨了拨图南柔软蓬松的额发,感觉好像沾了满手的阳光。离得这么近也没醒过来,应该是真的睡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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