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上,一抹翠绿陡然撞入明晗眼中,让她猛的一愣,腾地站起身来,小九等等!
    明昙动作一顿,似是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看着明晗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自己面前,几乎是颤抖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腕上的翡翠镯子。
    这、这是母妃赠予你的么?
    正是。明昙目光微凝,颔首承认道,夏季在春州行宫避暑时,温妃娘娘曾亲手将这镯子交给我,说是原本打算传给二皇姐的
    我明白了。
    听到二皇姐三个字后,明晗蓦地打断了明昙的未尽之语,闭起眼睛,面上神色似哭似笑,指尖却仍旧挨着那只镯子,不愿立即离开。
    你与晞儿的确相似,都是一样的胆大无畏难怪,难怪母妃会把这镯子交给你。
    她像是在喃喃自语般,一边说着,一边抬袖揩掉眼角隐约溢出的泪花,覆在玉镯上的手也愈发用力,轻轻颤抖起来。
    好既然小九心意已决,那我身为大皇姐,也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大皇姐,您?!
    没想到峰回路转来得如此容易。明昙看了眼玉镯,半是茫然半是惊喜,正欲说点什么,却又被驸马的话头抢先截断
    九殿下只管放手开办茶楼便是。
    在明晗身后,季瑜也站起身来,定声说道:待到一应事宜准备就绪后,我将立即从天明商会的五位主事中抽调一名,引见给九殿下,为您排忧解难!
    此言落地,不止明昙被惊得愣住,就连明晗都霎时回过头去,有些愕然地看了看开口的季瑜,五位主事之一?
    对。季瑜缓缓上前,握住妻子的手,笑着对她道,既是为了你的决定,那便自然要派出最好的人选,不是么?
    嗯。
    明晗的眼神逐渐柔软下来,冲他笑了笑,深深一点头,又重新转向了尚在震惊的九皇妹那边。
    既然母妃都对你如此信任,她盯着对方腕上的翡翠玉镯,就像是在同明昙之外的什么人说话那样,轻声道,那我这个做皇姐的,又何尝不能陪你疯上一把呢?
    第85章
    天明商会的创办人愿意出手相助, 几乎是瞬间便解了明昙的燃眉之急。
    直至被朝露从殿中送出来,她还在惊叹地摸着自己手上的翡翠玉镯,心中不住感慨
    林漱容果然心思玲珑, 出门特意给自己带上这镯子,竟然成了最终定局的关键所在。
    大公主与二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女, 自幼一同长大, 两人互相之间的感情定当深重万分。正如温妃祖上传下来的这对镯子, 一只在明晗手中, 一只则准备再过几年便交予明晞, 象征着她们本就同根同源, 是一对双生并蒂的莲花,是世界上最亲近的姐妹。
    但奈何, 死亡疾病, 亦人所不能无。
    明晞去得太早太突然,不论是温妃还是明晗, 都尚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所以, 二公主的逝世,就成了她们身上的一块心病,日日夜夜折磨着两人,让母女俩难以接受残酷的现实。
    比起魂归九天者,往往是活在世上的人最为痛苦。
    于是,温妃才会在春州行宫当中,孤身一人站在桥上, 望着千里风荷与芦苇,在心里默默回想起自己另外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儿。
    而作为姐姐的明晗,也会在看到明昙腕上镯子的第一眼,便会丢掉商人逐利谨慎的本性, 抛开所有的担忧与风险,愿意鼎力相助。陪这个与明晞性子相像的九皇妹赌上一把。
    明昙摸了摸那触感温润细滑的玉镯,垂下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当真是与那位二皇姐颇有相似之处。
    听闻她性格活泼大胆,行事风格张扬,常自比于古时那些志存高远的狂放之士,曾说自己不求生在帝皇家,但求采菊东篱下,最是向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不愿被条条框框的规矩所束缚
    如此一琢磨,明昙倒还真的发现:在她同意为登基称帝而做出努力之,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寄情山水幽林,纵享这天承上下大好的锦绣光景。
    他日移居山溪里,取琴为我召阳春
    当年林府簌簌落花的梧桐树下,她曾怀揣着一片冰心,对林漱容念出这句诗,恣肆无忌地宣称自己生在庙堂高阁,自然会对山川风景心生向往;还说待长大些后,就要同父皇讨个恩典,出宫玩乐,把剩下的半生都赋予单椒秀泽之间,走遍这个朝代里的无边风月。
    可是现在
    她却经被许多人的期望绊住了手脚,终其一生,都要在这深红宫墙内明争暗斗,只为了那个自己根本无意于坐上的至尊之位。
    明昙半垂下眼,静静望着腕上那只青翠的玉镯,沉默良久,才终于意味不明地淡笑了一声。
    怪我认识得你太晚了,二皇姐。
    寒意料峭的北风刮过,把镯子吹得冰冷彻骨。身披雪色大氅的年轻姑娘立在原地,既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同某一缕常人看不见的芳魂搭话。
    若你尚在的话,我还能请你去替我看看天承的万顷盛景明昙张开另一只手掌,覆上玉镯,将那抹翠色紧紧掩住,有些难过地说,可惜现在,不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看不到了啊。
    大抵每个人来世间一遭,就注定将要背负许多穷其一生、也难以完成的遗憾罢。
    在得到季瑜的承诺后,明昙爽快地从私库里掏出银子,用最快的速度将那间酒肆盘了下来,开始将其改装为茶楼。
    好在它原本就是供人饮酒的地方,里头的桌椅库房都能沿用,只需要把一些细节之处修改完善即可,要不了多长时间。
    于是,仅在一个星转过后,茶楼便然修葺一新:从外头看,是座较为气派的二层小楼,青瓦飞檐,门边的两根梁柱上龙飞凤舞地提着两句诗,楼中忘言对青茶,全胜羽客醉流霞*,牌匾上还书有四个大字,与梁柱上的笔记出自同一人之手,正是顺安茶楼。
    说句题外话。这诗句和牌匾都是林漱容亲手题的不假,但者的内容,却是由明昙亲自选出来的。
    她当时的理由是:你看这句诗,写得多有意思,一边夸耀我们的茶能让人喝到说不出话,一边还非要说比流霞仙酒更值得回味卿卿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这代表对比产生优越感!我们做生意的,就是要善于拉踩,才能在诸多同行中立于不败之地!
    林漱容:
    她沉默地写下诗句,交给周掌柜去拓印后,终于腾出手拍了拍明昙的脑袋瓜,语气极其敷衍,嗯。您是对的。
    讲完这个小插曲,再看茶楼内里的布置:其中大体是按照林漱容的眼光来修缮的,风格从之酒肆的粗犷,转而变得十分雅致,桌椅都被特意漆成了古色古香的褐木色,摆放得也不如何拥挤,反倒间隔适当,既不会因为邻桌的动静而扰了客人品茶读书,也不会太过留空占地;房梁上还挂有几盏浅黄纱灯,柜台修得大方敞亮,拐个弯,便是一扇不怎么起眼的小门,推开它进去,便到了库房当中。
    这家店铺原先是酒肆,放有不少大肚酒坛,库房自然宽敞得。明昙派人把分剩下的那几筐春州茶尽数放入其中,竟然才只占了五分之一,再加上她从京中茶庄那里采购到的其他茶叶,也不过只摆满了一半的地方,足以见得这库房有多开阔空旷。
    明昙对此颇为满意。
    不错不错,若是隔壁书斋有什么书堆不下的话,还能一并丢到这里来,多省地儿啊!
    过了几天,待茶楼甫一建好后,大公主府也立即收到了消息。驸马季瑜履行诺言,亲自带着他挑选而出的商会主事来见明昙,并向后者介绍道:九殿下,这位曾是云水酒楼的大掌柜邹明远,也是我天明商会的五位主事之一。他虽年事高,多年没有亲掌生意,但往日的经商之才却依然未曾消减,非常符合您的要求。
    云水酒楼?明昙有些愕然地眨眨眼睛,望向对方的眼神十分赞叹,那可是京城里最有名望的百年老店!久仰大名,邹掌柜实为鸿商富贾啊!
    公主言重了,小老儿哪担得起如此谬赞?
    邹明远看上去是个极为和善的小老头,此时正连连摆手,十分尊敬地冲明昙行礼道:这酒楼与茶楼,经营的方式较为相似,而且您可是还想效仿江南那边的书茶并售之法?云水酒楼在江南也有分店,小老儿对其知之甚详,若公主信得过,只管将铺面交予我便是,小老儿定会帮您打理得妥妥当当、财源广进!
    他一番话下来,态度不卑不亢,言辞间满盈自信,半点没有对待天家子女的惶恐不安,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商贾。
    明昙对邹掌柜十分赞赏,一边含笑点头,一边转身朝季瑜深福一礼,语气诚恳道:此番寻得良才,还要多谢驸马爷与大皇姐襄助。
    九殿下何须客套?季瑜赶忙伸手扶起她,摇头道,您与温妃娘娘、大公主都颇有缘法,不过这点小事罢了,何足挂齿?
    明昙瞥了眼手上的玉镯,轻叹一声,总之,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届时茶楼的盈利,我会分与公主府三成,还请驸马爷收下罢。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周掌柜就知机地往一步,呈上了一张早准备好的纸契。
    季瑜看了看,见明昙一副心意决的坚定模样,也不好多作推诿,只能与她签字画押,收下了茶楼每月的三成利润。
    而此时的驸马,还并不知道自己签下的这张纸契,日后竟会变成一个取之不竭的聚宝盆这便是后话了。
    于是眼下,一应准备事宜都尽皆完成,顺安书斋也放出了茶楼将要正式开业的公告。日子便定在腊月廿二,又是一次客流量最大的坊集日。
    作为幕后老板,明昙到这儿便无债一身轻,高高兴兴地打道回宫,只等坊集日当天的好消息便是。
    翌日。
    殿下,有您的信件。
    坤宁宫侧殿外,锦葵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门,安静地等待好一阵后,里头才总算传出一句进来罢的吩咐声。
    这声音
    她动作一滞,轻轻皱了皱眉。
    听着是九殿下不假,但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其中怎么好像隐隐夹杂着几声急促的喘。息?
    锦葵把手搭上门沿,有些茫然。
    殿下和林大小姐,是在里面做什么?
    莫非是嫌外头太冷,所以才在屋里练武吗?
    她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决定不要过多揣测主子,而是缓缓推开门,跨入殿中,谨慎地低着头,将那封信呈到了正坐在桌边的两人面。
    殿下,林大小姐。这是从沅州那边来的信。
    沅州?
    明昙咳嗽了两声,嗓音听上去有些古怪的嘶哑,不光脸色潮红一片,下唇还分外殷红,好像有一小排看不清楚的印子。
    她懒懒抬起手,撑住下颌,眼角泛着星星点点的泪花,打了个哈欠道:赈灾圆满完成,钦差不是都准备回朝了吗?怎么这会儿还要写信给我?
    兴许是有什么变动罢。
    在明昙身旁,林漱容的状态也有点不大对头。
    寒冬腊月的天气,旁人恨不得捂上几层裘衣,但她却仅仅只穿着一件单薄长袄,也不知方才是做了什么,头上居然香汗淋漓,胸口也还在微微起伏着,看得锦葵不禁更加迷惑。
    这、这难道真是练武了?
    作为体贴周到的大宫女,她犹豫片刻,试探着开口道:殿下,可是屋里的炭盆烧得太热?要不要婢子给您二位撤出去几个?
    嗯?明昙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锦葵奇异的面色,这才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双眸睁大,赶紧连连摆手,哦哦哦不用不用,我等会儿把窗户再打开些便好,你且先下去吧!
    是。
    锦葵顿了顿,虽然心里奇怪,但她毕竟一直伺候公主,了解明昙的脾性,这会儿还是不疑有他,一边点了点头,一边恭敬地退出了侧殿。
    殿门啪的一声合上,明昙原本假模假式的镇定登时破功。她哀嚎一声,猛的转过身,直直扑进林漱容怀里,伸手掐住后者的脸抱怨道:完了完了,都怪你非要乱来!幸好方才是锦葵进来送信,她一向单纯衷心,不会多想什么不然、不然若是让别人误会了,那可怎么收场才好!
    林漱容笑了笑,揽住主动投怀送抱的小公主,伸手用指尖扣住她的下巴,凑近几寸,仔细端详了一下对方下唇上的齿痕,抬起指腹轻轻蹭了蹭,无端令人觉得有几分情。色。
    唔,都咬出印子来了啊她半是疼惜半是抱怨地说道,您可真是不小心。
    我不小心?!明昙面颊泛红,睁大眼睛瞪着她,跟个河豚成精似的鼓起脸,明明应该怪你不小心才对吧!
    她推卸责任时倒是十足理直气壮,听得林漱容油然一乐,放下手来,抿唇笑道: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刚才明明都和你说了,按摩不要按得太使劲,你非不听!搞得我刚才只能咬着嘴忍笑,差点背过气去,现在脊椎骨里都还觉得痒!
    明昙翻了个白眼,朝着对方指指点点,控诉道:而且,我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按腰不要按腰,你还就是偏要按!那多磨人嘛,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她气鼓鼓,用指尖去戳林漱容的额头,你给我好好说,怎么能和你没关系呢?!
    林漱容弯起眼睛,满脸写着忍俊不禁,知错不改道:殿下见过哪家按摩,是绷着个身子,这儿不准揉、那儿也不让按的?要我看,日后呀,还是应当让我多为您推拿几回,待您习惯之后,这效果才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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