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怜音捏了捏向日葵纤细的茎干,只拿了一秒钟,又觉得太过烫手,顺势把向日葵重新放进了小推车里。
    他何德何能让那些面都没有见过的人这么记挂他:我的伤都好了,不需要了。代替我谢谢他们,礼物就不用了。
    对了,以后不要随便代替我收粉丝礼物。他不再去看那些花绕过小推车离开,商焱的身子压在小推车跟上,歪着身子看他,一起吃饭呗,哥一下班就来接你了。
    说罢他瞥了瞥商景行,听到那声哥,怜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为什么要叫哥?已经熟悉放肆道这个程度了吗?
    他怔怔地盯着商景行。
    商景行被看得发毛,没体会到他眼里的深意,还以为是怪他最近没时间陪他,转了转眼珠,紧张地抿了抿唇:没能陪你一起训练是我的错。
    给我点时间,过了这阵处理完公司事情,我保证每天按时过来陪你训练。
    商怜音叹了一口气:
    不是你的错,你有你的责任。
    商景行没错,商焱也没错。
    他过去的不幸不是他们造成的,说到底,他不该一直拒绝他们的好意和靠近。
    他最后还是答应去吃这顿饭,他坐在中央,商焱和商景行一人各占了一边。
    商焱把菜单递到他的手里等着他点菜。
    想吃什么?商焱视线似有若无地瞥向他。
    商怜音看了看菜单又很快合上,把菜单递了回去:随便。
    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
    商焱看着手里菜单,再一次觉得点菜困难。
    每次吃饭要求都不一样,比女朋友还难伺.候~
    他算是知道网上那些男孩子们为什么总是会为约会吃什么而焦虑了。
    他想了想上次吃饭他动了哪些菜,一一点了过去,其他全部点了新品。
    既然不知道自己什么喜好,那就只能慢慢摸索了,要不断尝试新的才行。
    哥,你吃虾吗?商焱问了问商景行,他挥了挥手笑笑,你定就好。
    看着两人默契的言语,商怜音的心情坠坠下落,大概是他们感情过于熟稔才叫哥的吧。
    他好像叫不来爸,叫不了舅舅,更没法叫一声哥。
    菜一一上来,商景行就开始热络地夹菜:最近训练辛苦吗?
    商怜音坐着没有动筷子,撑着下颌懒散的回答:还行。
    你有什么需要记得和焱哥儿说,他一直都在节目组,可以照顾你。商景行抬手摸了摸他脑袋,怜音想躲又懒得躲,任由他去摸。
    商焱听完立马坐直了身子,给了他一记wink:全天24小时待命,你那个公司,如果让你出席不想去活动,也可以说出来。
    商怜音看他活力十足的样子,哪怕知道他是好意还是提不起劲儿。
    只是淡淡地点头,轻声嗯了一下。
    商景行:商慕寒那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卿冷从那边带了当初指认你是凶手的另一个女人回来,当年收买的那个律师也已经找回来了,人证物证齐全,他们都逃不掉的。你只管专心训练就好了。
    商怜音垂下眼帘,依旧只是回了一个嗯字,表现得相当镇定。
    当年李黎带回来了三个女孩,一个邬苋、一个安歌,还有一个女孩汪琪,那个女孩在事发前三天被卖给了当地的一个光棍。
    那天晚上她又逃了出来,目睹了那场凶杀。
    只是汪琪的个性过于胆小,当时没能说出真相,也可能是和邬苋一样,认定他是李黎的儿子,出于一种报复的心态指认了他是凶手。
    可她还在那座大山里倒是他没有料到的,他还以为,指认了他,商慕寒会把她带出大山。
    不过没有带她的理由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猜,汪琪生性胆小懦弱,相貌中等,平平无奇,智商也是愚昧中庸。
    这样的人入不了商慕寒的眼,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被抛弃也是自然。
    卿冷把她从那个大山里拉出来,就算要担几年牢,她也认了。
    在监狱里,大约都比那座大山里的愚民相处来得自在。
    他慢条斯理得吃着东西,商焱递上来一小盘剥了壳的虾仁,他心情还算不错也顺手夹了一块。
    商焱:那是给老爸的你不是海鲜过敏吗
    商景行把虾全夹到了他碗里:他不过敏,他瞎说的。
    商焱:也是信了你的邪!
    没过多久商景行取出了一张身份证递给怜音:这是你的身份证,记得收好。
    身份证是新鲜出炉的,看着上面熟悉而陌生的名字,被更改过来的年龄,生日,以及上面新的住宅地址。
    他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陌生的让他觉得这张身份证是从别人那里偷过来的。
    可心里,还有一丝莫名的激动和澎湃。
    他终于有一个合法的身份了,他不动声色地把身份证揣进怀里,这一刻冷漠的脸上才有了一点笑容。
    商景行看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心脏揪紧如同被猫爪挠过,伤口血淋淋一片,连呼吸都是疼的。
    焱焱,你先出去一下。
    商焱身体微僵,正在剥虾的手突然顿住。
    他推开椅子起身,把剥好的颗颗晶莹剔透的虾递到怜音面前,默默地走了出去。
    关上大门,商焱的力气像是被全部抽空,默默地蹲了下来。
    酒店长廊的灯光从头顶打下,长睫在眼前洒下一片阴翳。
    闻逖都走了,他是不是快要被扫地出门了?
    商焱默默地打开了手机,看了看手机支付宝里八位数余额,突然感到莫名的安全感。
    没事没事儿,还有八位数的余额,就算被扫地出门也还是可以勉强生活的。
    不怕不怕。
    商焱一出门,商景行拖着凳子朝怜音靠了靠,去拉他的手,怜音触电般的缩回了手,又被他拉住。
    温热手包裹着他的掌心,商怜音莫名心跳加快,指尖相触,指头微微发麻,连呼吸都是紧的。
    商景行的手纤细嫩滑,根根骨节分明。
    哪怕他的年龄更大,就手的年纪而言,明显是比他更显年轻的。
    商怜音的手其实也不算粗糙,大概是基因比较好,天生皮肤细腻,这小半个月不做粗活也养回来了一些,可跟一辈子没做粗活的商景行相比依旧是相形见绌。
    商景行摸着他掌心的纹路,心口似乎裂开一条条细纹,粗粝,像是带着血刺。
    怜音的手型很好看,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却不过分纤细,骨节分明匀称有力。小时候经常被人夸有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所有人都说只要坚持训练,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位出色的钢琴家。
    他摸着他的掌心,那一道粉红色的疤像是刺深深扎在商景行的心里。
    疼吗?他摸着那道疤,怜音的手心发痒,声音低沉,忘记了。
    那道疤是在争执留下的,当时伤到了筋骨,没能及时处理,疤痕狰狞恐怖。
    不过人的愈合能力超乎想象,七年时候早已经不疼不痒了。
    除了长时间用手指会感觉手疼,指尖发麻,基本对生活没有多大的影响。
    他现在不需要一天八.九个小时的练琴,工作基本是用手腕,这条疤除了不太好看也没什么。
    商景行莫名心痛,别人不知道他练习划水的理由,他没道理不知道。
    他的目标是钢琴家或者是小提琴家,他从小就是奔着职业舞台去的,他的人生目标不是唱歌练舞,可现在却不得不接受这些。
    他的眼泪砸下来,落在怜音的掌心。
    商怜音莫名觉得掌心滚烫,抽回了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你别这样,这不是你造成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商景行那些心疼、愧疚,也同时折磨着他。
    是我没保护好你,你不认我是应该的。商景行伸手把他揽进怀里抱着他,下巴抵在他头顶,眼泪一颗颗落下来,砸得他头皮沁凉发麻。
    以前我没能力保护你,现在想保护你,你好像却不需要了。
    商怜音任由他抱着,双手垂在身侧,不知道这种时候该不该抱他一下。
    他抬起手回抱了他一下,商景行直接眼泪决堤:阿音,你回来给我机会补偿你好不好?
    他只是被抱着,没有回答。
    商景行带着他去了一片墓地,里面葬着他的姑父姑母,那是他叫了好多年的父母,曾经用身体为他挡去爆炸的碎石,把他护在身下的,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看着墓碑上那年轻的照片,他记忆里有关两人的记忆似乎变得鲜活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简单写一下身世
    然后振作,开始比赛。
    第53章 第五十三天
    商景鸢和商景行长得很像,他们是同卵双胞胎,商景鸢早出生五分钟,成了姐姐。
    全家七个兄弟姐妹,加十三个堂哥堂姐,商景行排行老幺,最小又最受宠。
    商景行从小就离经叛道,年少轻狂,打架斗殴吃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十八岁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公然宣布出柜,自此在所有人眼里成了同。
    就在他纠结自己的性取向,犹豫怎么把老婆骗到手的时候,意外发现所谓他心心念念那个人是个女的。
    这于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他这一生以及时行乐为人生准则,告白求婚把人拐回家该做的一样不落。
    可是,他的不败人生却次次在那个女人身上惨遭滑铁卢。
    他次次求婚都惨遭拒绝,那个女人的生命里只有她的使命,只有国家。
    元清是烈士子女,父母都是缉毒警察,骨子里流淌的血脉似乎注定了她是要在这条血路上死磕到底的。
    她不会为了他这样一个少爷停留,按理他也不该盯着一个跟他截然不同的女人,可他就是等了那个女人很多年。
    她卧底,他苦守。
    她一次次带着伤回来,他那颗少爷心也被一次次敲碎重组变得成熟强大。
    大约是那个时候起了想争夺继承人的心思,大约是觉得自己变强了,才能为她提供一个避风港,大约只有他足够强,她才能为他停留。
    他开始竞争继承权,以挪用公款罪、职务侵占罪将亲哥哥送进监狱,把堂哥堂姐赶出家门。
    他离继承人的位置越来越近,她也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两个人扯了证,没有婚礼,没有酒席,什么人也没告诉。
    结婚不到一周,婚假都没休完她就走了,她接到了卧底任务,需要进行训练。
    不过多久,他使尽了浑身解数跟她斗智斗勇,让她怀孕。他掐住了时间漂洋过海的去接她,换来的是多年来的第一次大争吵。
    他想让她放弃自己的理想使命回归家庭,她想要他理性成长舍小家为大家。
    似乎在她眼里,他永远是个破坏她计划,幼稚不知轻重缓急离经叛道的大少爷。
    可她到底还是放弃了正在进行的训练生了那个孩子,只是他们的关系似乎很难回到过去。
    孕期,除了他,就是商景鸢夫妻在照顾。
    他姐姐温柔和善,细心周道,无微不至,商景行得承认,那段期间她们夫妻帮了很多忙。
    孕期妻子的小情绪,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大多数都是她在中间调和,术后恢复也多是她在料理。
    他们夫妻是真的把他的妻子当成家人在照顾,也真的把孩子当亲生的疼。
    那段期间他忙着和二哥争家产,想给妻子和孩子争个后盾,然而他的妻子出了月子,又想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孩子才刚满月,就那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意志消沉了一段时间,似乎纠结自己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他的位置做的再高,她也不会因为他而停留。
    大概是曾经的手段太过狠厉,遭到反噬,最无继承可能的五哥看准时机反击,杀得他措手不及。
    他只能把孩子丢给姐姐姐夫照顾,他的胞姐害怕波及孩子,主动提议帮他养育孩子,暂时充当孩子母亲,等他解决完事情再把孩子抱回去。
    他抽不出时间照顾,交给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十分感激姐姐姐夫一家的帮忙。
    然而那只是在那之前。
    当他解决完事情去接回孩子的时候,却看见他崇敬感激的姐姐姐夫在教他的孩子叫爸爸妈妈。
    那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
    他的胞姐商景鸢出生金贵,年纪轻轻就展现了极高的音乐天赋,在一路鲜花掌声中长大,成年后和青梅竹马长大的世家独子席洧川订婚,毕业后结婚。
    夫妻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生的好,嫁的好,从小就是别人羡慕的对象,人口中的公主命。
    人生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不能生育。
    他当即把孩子抱了回去,可他们夫妻照顾了许久,孩子没有父母在身边,完全已经把姐姐姐夫当成了父母。
    孩子离开了熟悉的环境,一整夜没完没了的哭闹,哭得他心胆俱裂。
    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直视姐姐姐夫,认为那就是一对想抢走他孩子的毒蛇。
    那个时候全世界都觉得是他是个gay,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抢了姐姐姐夫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抱养在自己膝下。
    多少次他想甩出结婚证证明这就是他的孩子,却一次次忍了下来。
    他不能公开妻子的身份,她做着一份随时可能丧命的工作,他可以任性的高调宣布,除非他想看妻子卧底身份暴露,等着那些亡命之徒来伤害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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