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昭故意敞亮了嗓音,驱散这让她极为不喜的氛围。
    蹲的时间有点久,撑起膝盖站起来的时候身子颤了一下向另一侧倾斜,有人拉住她的右胳膊保住她的平稳。
    她侧眸看过去,什么也不说地盯着那只手,再然后,她见着那手缓缓松开了自己的胳膊。
    若无其事地喝出一口气,转转自己的手腕,做了几个伸展,看见最远一组的秦悠月朝自己挥手,她也招手挥了回去。
    “听闻苏家嫡女仰慕你,年芳十四,年纪虽小却精明貌美,性格也温柔。”姜昭昭随意地开口,拿起桌案上的□□,在祁憬舟身侧比划着动作说:“祁大人不如考虑考虑,毕竟感情也不是非要谁不可。”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也许也在开解自己。
    “亦或者建功立业,何必拘于情爱。”
    类似的话很早就说了,当时她以为他们能断的干净,是以祝福的心态说的;现在倒是以建议的心态说的。
    一只箭放在弓弦上,“唰”地一声射在不远处的靶子上。
    姜昭昭箭术不精,这箭射在了靶子的最外缘,她看着那箭皱起眉头,不满意地“啧”了一声。
    紧跟着,有一只箭锋利地刺破长空,铿锵有力地一声正中靶心。
    “好箭术!”她的笑不过眼睛,这声夸赞虚伪又敷衍。
    “呵。”
    祁憬舟寒声自弃道:“公主管不着臣的死活,这点芝麻小事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第50章 狩猎箭无虚发,快速且狠,箭锋破……
    姜昭昭似没听到这话般低下头,检查剩余将要比赛的箭是否完好无损,她一支支看过去,看完把箭往身上背着的箭筒里一放。
    “小枣!”她冲牵着小枣的侍卫喊:“牵它过来。”
    侍卫牵了马过来,小枣仿佛知道自己又能畅快地跑,走到姜昭昭身边主动要蹭她地手掌心。
    “真乖。”
    她一个跨步上了马,看向一旁,发现没了祁憬舟,再抬头张望,他已经骑上马走在前面了。
    旁人感受不出祁憬舟的喜怒,姜昭昭能,兴许是上辈子观察地多了。
    他真要开心,定是先松眉头,然后抿着的嘴缓缓启开,嘴角小弧度往上翘;不过这辈子可能吃错药了,每次见她都会笑,神色看着还软了几分,不及以前的冷淡。每次笑都让她觉得是换了个人。
    他要是真生气不开心了,那定是眸子里的冰碴毫不遮掩地射在外人身上,眉头轻紧,神色严肃,薄唇抿起露出略微下抑的嘴角。
    刚刚她说完那番话,余光里的他攥紧手,不过一瞬又松开了,那是他克制自己情绪的表现。
    现在看着他的背影,姜昭昭不用想,这人一定嘴角要压到地上去了。
    “驾!”姜昭昭舒畅地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小齿来,她大声道:“祁大人走那么快干什么,咱们从这边出场。”
    参加比赛的人要统一从后门西侧的大门出,祁憬舟是直直往后门去的。
    听见这声喊,众人欢笑起来,他们见骑着马的人面无表情回马朝姜昭昭说的那个方向走,面上无丝毫尴尬之意。
    “哎等等我。”
    她见这人骑马走的速度也快了,不禁急得喊出声。
    这人气量怎么这么小?她只不过说了几句,怎么连等她也不等了。
    狩猎须得两个人猎物总和来决定胜负,她虽不擅长射箭,不打算同他过多交往,可比赛还是要比的啊!
    他这气势是要自己比赛去么?
    她这声一出,祁憬舟冰冻的心才回温了几分,他捏着缰绳的手都在发凉,心脏一坠一坠地疼,叫他呼吸也是紧促地。
    他想问问姜昭昭安的是什么心?刚刚那些话又说的是什么意思?即便被她说死他也没有寒心半分,可她说什么?
    让他找别的姑娘。比不被人喜欢还难受的是,亲耳听着自己心悦的人将自己推给别人,并且是理所应当的语气。
    仿若在说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换个人喜欢也无关紧要。
    第二次了。他还是会因为她故意的话气得心疼,待回神过来已经走出去离她这么远了。
    见着远处的红一点点朝自己靠近,祁憬舟眼里的冰冷才被驱散了些。牵制住马儿等在原地,他静静等她过来。
    姜昭昭骑着马跑到他身侧,两人才并肩同行起来。
    “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一气之下就走远。”
    好半晌,祁憬舟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他眼里显出了一丝疲惫,语气平淡地说:“下次不会了。”
    再怎么样,也是他该受着的,毕竟他欠姜昭昭颇多。
    这辈子又想换她回头,哪有那么简单。
    只不过……
    祁憬舟看向姜昭昭,认真道:“下次别激我了,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不理我也好。”
    “再说这种话来,我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他真的受不了她这么对他说。
    姜昭昭还处于他怎么就道歉了的状态,脑袋里响起的是他“下次不会了”这一句。
    又来了,祁憬舟总能说一些似是而非让她不得不猜测的话。
    她缓了一会才看向他回:“好。”
    反正这次狩猎回去,她再也不跟祁憬舟走近了,直接让父皇给他换个职务,免得他在皇宫里瞎转。
    那些恩怨就当一笔勾销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打算同他再交往。
    故而他说什么也不重要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姜昭昭只想赶快结束掉两人的对话。
    她的神色太敷衍,寥寥草草地看了祁憬舟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骑着马飞奔起来。
    数十匹马一起奔腾向不同的方向,两两一组的人除了他们这组,其余早就规划好了路线。
    马蹄声阵阵,马鸣声不绝于耳又归为平静,人们骑着马顿时隐入进高大茂密的丛林中。
    姜昭昭跑得专心,她一边寻找猎物,一边做好准备拉弓拿箭的姿势。
    这时候她听到一声响,是从身后传来的。
    箭已经击毙了一只兔子,它卧倒在枯叶上,一动不动。
    祁憬舟收回拉弓的手,马儿跑出去几步远被他拉回来绕到兔子身旁,他俯身捏着兔子的后颈拎起它拔了它身上的箭。
    负责收揽猎物的侍卫待祁憬舟拎着兔子走向他,他伸出编织袋,兔子被扔进去。
    “漂亮!”
    兔子蹿的快,刚才这一抹白晃眼就不见了,没想到被祁憬舟射个正着。
    姜昭昭这声是发自真心的话,说出口时眼睛还明亮了几分,忽然又捕捉到了一抹灰,她连忙飞快拿箭撑弓,一支箭堪堪擦过猎物的皮毛。
    没射中,差了一点。
    她失望地收起弓,再看向祁憬舟时,他已经又撑起弓欲待射箭了。
    不得不承认,祁憬舟的皮囊在他认真做事的时候最吸引人,一眨不眨的眼睛专注有神地看向前方,他不笑的时候清冷的气质恰到好处。
    修长有力的手指蜷起拉起弓弦,紧接胳膊抬起固定位置,眨眼间箭已飞快射出,祁憬舟眼色淡漠地看着那抹灰“砰”地一声被射在树根处。
    是姜昭昭要射没射住的那只猎物。
    他抬手示意,侍卫小跑过去拎起猎物装进了麻袋。
    然后收起弓,赶着马往前走。
    途径姜昭昭身侧时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俩人在接下来都沉默不语,专心地狩猎。
    姜昭昭虽箭术不佳,但也狩猎到三只猎物。
    而她身后跟着的祁憬舟半刻狩猎的数量是她的三倍有余。
    看得姜昭昭目瞪口呆。
    她知道祁憬舟曾为将军,但第一次目睹他这一面。
    箭无虚发,快速且狠,箭锋破空的瞬间杀气散发。
    上辈子他被封为将军时常在外征战,而她呆在公主府里。
    每次见他回来,他的衣服都是干净的,眼里的冷淡跟疲惫混为一体。
    她被他拥入怀里时,经常能闻到好闻的熏香味。
    下人说外面的战争多么激烈,祁将军又是如何骁勇善战,杀人无情,举手挥剑犹如地下的阎王索敌军性命。
    可她不曾见过。
    现在好像见到了一点他未来骁勇善战的影子,隐隐有别样的心情。
    他不喜血,但凡有血溅到他手上他便会拿出绣帕擦拭。
    姜昭昭一旁看着他擦拭,冷不防听他道:“手伸过来。”
    “我不,我自己擦。”
    她手背上的红血迹是不久前的猎物蹭上的,已经快干涸了。
    手往袖口一伸才发觉今日换了衣服,连着绣帕一同跟衣服落着了。
    “擦么?”
    不带感情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一方干净的手帕递到她眼下。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我不……”姜昭昭还没说完,祁憬舟就已经又开口了。
    “不擦闻着会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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