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杏花落满头
    梁景辩解不过温一然,沉默地听他们分析情侣装的事。
    聊得正起劲发现主角不说话,两人纷纷坐到梁景身边,赵雅婷说:你不让我喜欢周沅白,该不会因为你还没放下?
    暗恋了那么多年,哪有那么容易放下。温一然为彻底扼杀赵雅婷的萌芽,故意添油加醋。
    赵雅婷阔气地拍拍梁景,放心,我不会跟朋友抢对象。
    说不过解释不清,梁景漠然地看着电视,一副你们开心就好别管我死活的表情。
    三人各怀心思都没发现角落里有双窥视的眼睛,张暖躲在角落听完全部对话,那个令她无比厌恶的小哥,生了一副好皮囊,明恋暗恋的人很多,她在班里大肆宣扬周沅白和梁景是自己哥哥,获得许多羡慕眼神,被受瞩目的时刻她很满足,还因此发现小商机,喜欢周沅白的女生得知张暖是周沅白妹妹后,主动接近想从她这获取周沅白的信息,她靠倒卖周沅白信息赚了些小钱。
    暗恋是最磨人的事,好奇对方的一切,却不敢靠近,抓住眼下这机会可以狠赚一比,张暖将目光锁定赵雅婷身上,待梁景和温一然不在赵雅婷身边时,她拿家庭相册走过去,到赵雅婷身边故意掉下张周沅白小时候照片。
    赵雅婷刚和梁景成为朋友没多久,对他家庭内部事了解不多,更不知张暖的秉性,她拾起照片,妹妹,你照片掉了。瞥到照片的瞬间赵雅婷微微一怔,三四岁的周沅白拿着气球,站草坪中央笑得很灿烂,除了大致的骨相没变,神态和现在判若两人。
    正当她看得入神,张暖抽走照片,多谢雅婷姐提醒,这是我小哥为数不多的童年照片,弄丢可麻烦了。
    真是周沅白小时候?赵雅婷有点不敢确认。
    是呀。张暖借机坐她身边翻开相册,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她到张周沅白婴儿照片,手指照片说:这张没穿裤子,小|鸡还露在外面,哈哈。
    赵雅婷脸色微红,以前没尿不湿,小婴儿都这样。
    张暖把那张照片抽出来放在赵雅婷腿上,让赵雅婷的目光无处闪躲,你说现在拿给他看,他会不会羞死?
    虽说是张婴儿照片,但看到同学隐私,还是动过心的周沅白,赵雅婷觉得难为情,又忍不住想知道更多周沅白的事,他小时候什么样?
    很爱笑,比现在有趣多了,有一年.......
    张暖描述的画面一帧帧浮现眼前,赵雅婷仿佛穿越时空去到了周沅白的幼年,刚刚扼杀在摇篮里的悸动,再次破土冒出来。
    *
    冬天一到寒假就不远了,放假第一天梁景收到母亲送来的电影剧本,讲述将军少年受尽欺压,后来成就大业的故事,将军少年时戏份虽不多,但皆是与家人生离死别或受人欺压的戏份,王美希望儿子将来能像她一样成为顶流演员,参演影视剧只要有小孩戏份都要带上儿子,原主不喜欢表演,经常被迫营业,导致演技很差,讲台词跟背课文无差,哭戏小时候靠母亲打骂,长大靠眼药水,网友称原主为演技最差的童星,还有人跟原主叫梁木景,暗讽他演技不如一块木头。
    梁景喜欢演戏,但没学过也没经验,初来乍到就演这种爆发力强的戏份,把握不住角色情绪,果断拒绝王美要求,演戏这事等上完大学再说,望子成龙的王美,并没因拒绝而放过他,电影可以不演,但表演培训班必须上,提前为艺考打基础,另一边希望儿子将来考名校,毕业后来公司帮忙的梁父,也盯上梁景子的寒假,给他报了数学、英语各种补习班,于是梁景的寒假无比繁忙,天亮出发夜晚归家,每天在家都见不到人影。
    数学三巨头的另两位同样没能幸免,都在为高考做准备,上着兴趣班或补习班,少年的感情像风,时而猛烈时而轻柔,各自忙碌起来都忘了感情问题,聚在一起贫嘴的时间都没有了。
    每天回家梁景总能恰巧遇见,出来喝水、去卫生间的周沅白,遇见难题梁景会借此拿出来问,没难题打个招呼便回房,有时梁景会忙得忘了周沅白的反派身份,他像陀螺似的转了半个寒假,终于在春节前夕停止了。
    春节将至许多外乡人离开城市回家过年,周沅白长大后,周玉娟经常以来安心学习为由,不带周沅白回老家过年,起先周沅白不同意,奈何抵不过母亲的坚定,慢慢适应了独自过春节,今年亦是如此。
    原本梁景跟王美一起春节,王美要参加晚会没时间陪他,便让他去外公外婆家。
    王美爆红后曾把父母接来城里生活,两位老人在乡下生活惯了,不习惯都市的快节奏,住没几个月又搬回乡下,这次春节梁景要去乡下和两位老人一起过,周玉娟离开前叮嘱周沅白,一定要亲自将梁景送到乡下,腊月二十七,梁景在周沅白陪同下一起坐车去乡下外婆家。
    外婆家依山傍水,夏天环境优美,冬天积雪皑皑,漫天白色,村路滑汽车开得慢,周沅白话少,梁景忙着赏景两人几乎一路无话,到外婆家门口,周沅白下车把梁景行李拿出来,帮梁景拿进屋里,两位老人热情留他吃饭,他婉言拒绝。
    临别前,梁景出来送周沅白,如果一个人无聊,可以找我聊天........找温一然或赵雅婷也行.......我们都把你当朋友。
    不会无聊。周沅白的言外之意非常明显,梁景没再说话,沉默地送他上车。
    车门拉开一半,周沅白忽然关上车门转回身,两人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谁都没开口,相视看了有一分钟,梁景先移开视线,有事?
    周沅白摇头,但人没走,仍然手握车门看梁景。
    拜拜。梁景摆摆手。
    嗯。周沅白终于移开视线,拉开车门,一条腿迈进车里又倏地退出来,拽车门看梁景。
    梁景懵了,真.......没事?
    周沅白还是摇头。
    路上小心。
    嗯。周沅白再次拉开车门,这次没出来。
    司机启动车子缓缓向前,梁景没走站门口向车窗摆手,后座车窗突然开了,周沅白探出头,终于说出一句梁景,新年快乐。话落车窗迅速关上。
    梁景冲车子大喊:你也新年快乐。
    乡下春节气氛比城里浓重,到处都是辞旧迎新的气氛,梁景跟着外公外婆去镇里置办年货,在家挂灯笼打扫屋子,忙得不亦乐乎,甚至忘记自己是穿书者,忘记剧情和未来命运,春节前几天的假期,成了他穿书以来最轻松自在的日子,他用积雪在院里堆雪人,煤球做眼睛,胡萝卜做鼻子,还把自己帽子围脖给雪人戴上,看着完整可爱的雪人,升起满满成就感,他给雪人拍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迅速获得一堆赞,其中还有周沅白。
    看到周沅白黑色的头像,梁景心里猛地一沉,团圆的日子每一家都在相聚,周沅白却独自一人守着空荡荡的别墅,他会包饺子做年夜饭吗?一个人会挂灯笼看春晚吗?
    梁景拿出手机社交软件和短信全看一遍,没收到周沅白的任何消息,转念一想无论一个人怎样,周沅白都不会主动发信息过来,他点开周沅白头像,思来想去却不知该说什么,末了关掉手机没发。
    外婆家位置偏僻允许放烟花,除夕夜爆竹声四起,一簇簇烟花绽放夜空,给黑夜徒增一抹绚丽,外婆在厨房煮饺子,外公看春晚,梁景站窗前看烟花不过瘾,索性穿上棉袄跑到院子里欣赏,城里不许燃放烟花爆竹,周沅白、温一然他们看不到这么美的烟花,他用手机录下一段视频发到三巨头群里,又拍一段给周沅白发过去,配字:【外婆家可以放烟花。】
    周沅白回的比温一然还快,【嗯,很漂亮。】
    梁景:【想看嘛?】
    【想看的话,我多发几条给你】
    第二条信息没发出去,周沅白那边就回复了:【你想让我看?】
    朋友聚在一起看烟花,当然比独自欣赏好,梁景几乎没有思考,【当然想一起看,城里不能放烟花爆竹,你一个人很无聊吧?】
    周沅白:【嗯。】
    梁景有点遗憾:【那天外婆留你在这过年,要是答应了你就不会无聊,这边春节气息很浓。】
    周沅白:【外婆很好。】
    梁景:【后悔了?】
    周沅白:【嗯。】
    梁景开玩笑:【没吃年夜饭呢,现在过来还不晚,赶快打一架飞机过来。】
    周沅白许久没回消息,梁景搞不清状况,刚想解释自己在开玩笑,对话框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梁景回头。】
    第21章 杏花落满头
    车窗外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周沅白才将头从后窗扭过来,司机是位中年大叔,完成送梁景的任务,他开始喋喋不休跟周沅白聊天,从童年趣事讲到家庭琐事,周沅白兴趣不大,独自讲了半路,没得到回应,司机索然无趣放起音乐,随着音乐声唱歌: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司机五音不全,偏偏声音洪亮唱得投入,最先周沅的耳朵被折磨地不轻,慢慢沉到湖底的情绪,竟被欢快的旋律带了起来,茫茫积雪中仿佛真有团火在燃烧,他忽然很想留下,待在距离火光最近的地方。
    到镇里周沅白下车,找了家旅馆住下,旅馆年久失修,内外全破旧不堪,适合拍恐怖片,但位置极佳,站楼上能看见镇里最繁华的一道街。
    开门霉味扑面而来,墙皮有一半脱落在墙面,周沅白把书包仍在床上,随手拽到脱落的墙皮,昏暗破旧的房子像命不久矣的老人,在用最后一点气息挣扎。
    这种环境会令人徒升烦闷,他点上一根烟抽到一半,听闻窗外的吆喝声走到窗边,楼下道路两侧到处是摆摊的小贩,卖春联、糖葫芦、雪糕、刀鱼的.......闹声不断,颇有市井气息的小镇,将他从压抑的环境中唤出来,他一手撑在窗台上,身子往上一跃坐到窗台,后背倚靠窗边墙壁,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路面积雪很滑,一个随母亲来买年货的孩子不慎摔倒,孩子刚哭一声,母亲立刻放下手里物品,把孩子抱起来安抚,孩子在母亲怀里慢慢停止哭泣,母亲没把孩子再放下来,她一手抱小孩,一手拎东西,穿梭在拥挤的人群,无论路窄人多挤她都没再把孩子放下来,周沅白的视线紧随这对母子,他想起小时候有一年随周玉娟回老家,也发生过相似的一幕。
    周玉娟带着他和张暖去集市闲逛,在她买东西期间,张暖被远处的娃娃吸引,拉着他过去看,当时他们都不懂小孩离开母亲的危险,被玩具吸引着走了很远,等发现母亲不在回去找时,周玉娟已不在原地,张暖放声大哭,他一边安抚妹妹,一边也急的红眼眶,后来周玉娟找回来,看见两个孩子先是眼睛湿润,接着又怒火冲天,拽过张暖一巴掌打她屁股上,让你乱跑,要是丢了你一辈子见不到妈妈。
    张暖哭得更凶,抱着周玉娟脖子道歉,气散了后周玉娟抱起张暖,像刚才那个母亲一样,抱着孩子再没放下。
    周沅白没被骂没被挨打,也没有拥抱,他像个旁观者,默默跟在周玉娟身边,人人都说父母偏爱他,只有他知道他从未被爱过,就像他高一就学会抽烟,周玉娟每天为他收拾房间,不可能没看见烟和打火机,但从来没指责过,因为她根本不在乎吸烟有损的那点健康,她在乎的只有他成绩稳定,别生大病,别出大事。
    窗户拉开一条细缝,将烟在窗外那层积雪中摁灭,坐着无聊他又拿出一根烟,抽吧反正没人在乎他的健康,或许只有从这楼上跳下去母亲才会哭吧,摁火的瞬间,银色带有断翅图案的打火机出现在眼前,梁景的面孔随之浮现眼前,他不禁想,如果死了梁景会哭吗?应该能吧,毕竟梁景曾痴恋他皮囊那么久,想到此心头像压上一块巨石,闷得喘不上来气,痴迷那么久,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说做朋友就做朋友?怎可如此善变?
    他没了抽烟的兴致,甚至看见打火机就烦,索性全装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腊月二十七到除夕周沅白待在旅馆,除了下楼吃饭,整日坐窗台上看热闹的人群,三十下午街道人越来越少,吵闹声消失,连旅馆也要关门,道路两边小贩收摊,店铺纷纷关门,都回家过年去了,前几天人声鼎沸的街道,霎时变得空旷寂静,他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游荡在无人街道,不知不觉走来到梁景外婆家所在的村子。
    无处可去,他在村东头已经结冰的湖上待了许久,夜幕降临,他去了梁景外婆家附近,白天怕被梁景发现,夜里才敢大胆地看向院内,窗户上映着梁景和外公外婆坐在一起的身影,时不时发出阵阵欢笑声,梁景笑得尤为灿烂,是他从不曾见过的开心,他忽然懊恼起以前为什么没发现梁景笑起来如此好看。
    深夜他双手冻得快没了知觉,该尽快找个暖和地方,可他贪恋眼前的面孔不想走,想留下陪梁景一起跨年,哪怕被冻伤也愿意,他望着窗户上映出的身影,默念了声新年快乐。随即身后响起爆竹声,一回头,有烟花在头顶盛开,他下意识朝窗户看去,梁景正站窗前仰头看窗外,隔着窗户,他们一起看烟花。
    梁景从屋里出来,周沅白的心跳声比远处的爆竹声猛烈,不再隔着窗户,一起看烟花一起跨年,他满足了,也值得了。
    手机突然弹出的消息,霎时忘却了所有,亦无法控制地迈开腿,他一步步朝梁景走去。
    *
    梁景从震惊中回过神,或许周沅白不想一个人在别墅过年所以没走,他赶快把人带进屋,外公外婆和梁景一样震惊,但很快接受了这个独自一人过年的孩子。
    四人一起吃年夜饭,外公外婆给了周沅白压岁钱,第一次收到压岁钱,很轻的红包变得格外沉重,有些拿不住。
    老人年纪大饭后早早睡下,房间只剩周沅白和梁景两人,晚会一结束,无所事事的两人大眼瞪小眼,梁景困得哈欠连天,又不想睡觉,只得找事情分散注意力,斗地主少个人,手游周沅白不玩......再梁景说了一堆不靠谱的建议后,周沅白拿起身后的书包,要不做题?我帮你检查一下,寒假的补习结果。
    梁景:.......
    关于周沅白非人类的建议,梁景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被各种补习班折磨多半个寒假,短暂的假期,他不想自虐,窗外又有鞭炮声想起,他倏地想起外公买的烟花爆竹没放完,储藏室好剩下很多,走,我们去外面放烟花?
    周沅白朝老人房间看一眼,会打扰姥姥姥爷睡觉。
    梁景抓了抓头发,我们可以换个地方放,让我想想能去哪?
    想起白天待的湖,周沅白说:我知道一个地方,随我来。
    两人用冰车拽着满满的烟花往湖边走去,夜晚湖面没人,四下一片寂静,他们把烟花摆成一排放在湖中心,周沅白指间的火光往烟花上一碰,一瞬间将黑夜点亮,夜深人静,周围没有其他人,不同于在院中看的烟花,这次只属于他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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