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在此之前,展白留给众人的印象有很多。
    在青衣老者看来,展白是个幸运儿,有着显赫的家世,甚至还有着让人欣赏的傲气,可也仅仅如此了。
    而在青玉子的眼中,展白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瘫子,若是没有那后来才知道的身份,他甚至连正眼都懒得瞧上一眼。
    司南眼中的展白,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人,当然身上也有着很多的秘密,比如,现在就多了一层天赐展脉嫡系子弟的身份。
    至于展夫人,对这个丢失了几十年的儿子,则更多的是怜爱、疼惜,尤其是看到展白屁股下的轮椅,更是心如刀绞,此时的她一心想着的就是尽力的弥补。
    还有展良垣,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哥哥,事实上他是有些看不起的。在他的眼中,这位哥哥不管出身如何,以前又经历了什么,只是现在,却是个无可争议的废物。
    虽然心知不对,但他还是以这位哥哥为耻,甚至觉得此人根本就配不上“展”姓,将来也势必会给家族抹黑的。
    不管这些人之前是何想法,可是当展白第一次在人前显现出剑意后,很多都在无形中改变了。
    最先发出惊叹的是青衣老者,作为在场修为最高之人,虽不擅剑道,却并未妨碍他那双历经世事的慧眼。
    剑意,意境的一种。至于意境,可是比之道都不遑多让,甚至更加稀罕。而往往能够成就意境之人,不管修为如何,只是这份悟性,就足以让人惊艳。
    先是惊讶,可很快就转为了叹息。
    展白的身份,注定他将与青衣门无缘,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就算有心收留,也没有丝毫的借口。若是纠缠,甚至会被人戴上一顶识人不明的帽子。想想也是,一个领悟了剑意之人,却只能成为外门弟子的替补,这说出去,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么?
    现在青衣老者只能悔恨,为何有间庙内就没有善于剑道的浮雕呢,不然,也不会让这等明珠蒙尘了。
    青玉子的神色却变得越发的难看,一个原本根本让他看不上眼的小人物,谁知,风云突变,不仅成了天赐展脉的嫡传子弟,更领悟了剑意。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又嫉又恨,心中更是生起了浓烈的杀心。
    此子绝不能留,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在他未成长之前抹杀,否则后患无穷。
    青玉子暗自对自己告诫道,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嫉妒,还因为念怜儿的父亲。
    斩草除根,青玉子可不希望未来的某天,在自己身上发生王子复仇记那般无聊的麻烦。
    只不过,他的愿望,显然暂时是无法完成了。
    天赐展脉就仿佛一座大山般,压在了自己的心头。让青玉子不得不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六人中对展白所展现出的剑意,反应最小的或许就是司南还有展良垣了,当然还有那名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青衣女子。
    前者是因为早已知道,而后者却是因为年轻,对于意境只是听说而从未见识过。
    对展白的表现,最为欢欣鼓舞的就只有展夫人了。
    望子成龙是所有父母的夙愿,展夫人也未能免俗。
    “前辈,我能向你要一个人么,不,确切的说是妖。”处理完那十八个杂碎的展白,再次对青衣老者开口道。
    “妖?是我青衣门的弟子么?”青衣老者略显不快,显然展白这个请求有些过分了。
    青衣门,即便是外门弟子,又岂能随意送人。
    “不是,只是被你们外门弟子捉来的一头黑熊精,囚禁于地牢之中,每日取胆。晚辈跟他也算有同牢之谊,承诺过要带他离开。”展白不吭不卑的说道。
    青衣老者的神色微微一变,人老成精,他又如何听不出展白口中的言外之意,这基本上算是威胁了。
    什么叫同牢之谊?
    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展白之前肯定也被囚禁过,而且是外门弟子所为。
    若展白没有那层身份,也就罢了,可现在,认祖归宗之后,青衣老者会为了几个外门弟子而结怨天赐展脉么?
    “呵呵,既然是贤侄的朋友,这自然是应有之意。司南,你就为展公子跑一趟吧。”青衣老者不愧是老鬼,变脸的速度,让一干青年人都自叹弗如。
    由后生变成公子,最后又升级为贤侄,展白却没有一丝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慨叹面前这老鬼的城府之深。
    ……
    九头如山般的金毛巨猿,高达十丈,每一头都散发出太玄境巅峰的强大修为,如此阵容,若是放在地三洲,足以引起一场巨大的浩荡。可是现在,它们却极为温顺的四蹄着地,静静的等待着。
    每一头巨猿的脖子上都戴着一玄色的项圈,项圈之后则连接合抱的粗大锁链。
    九条锁链,锁住了九头强悍的玄兽,而在另外一头,则连接在一辆奢华宽敞的马车之上。
    谁能够想到,九头修为达到太玄境巅峰的玄兽,真实的身份,只是拉扯的牲口呢?
    望着眼前的一幕,让展白不得不感叹天赐展脉的强大底蕴。
    “白儿,此兽名为绝地玄猿,性情比较温顺,是我展家饲养的看家玄兽。因为耐力极佳,平日里做的最多的就是各种苦力了。”展夫人察觉到展白的目光,当即温言解释道。
    听得这话,让展白直有吐槽的冲动,太玄境的玄兽,竟然只能做苦力,尼玛,这是不是有点太暴殄天物了。
    “好啦,以后娘会慢慢将展家的事情详细的告于你知。现在时间不早了,上车吧。”展夫人说完,拒绝了下人的帮助,竟然亲自将展白从轮椅上横抱了起来,步履款款的走上了宽敞的马车。
    说是马车,展白更愿意将其看做是一座能够行走的别墅。毕竟,谁家的马车没有轮子,而且造型还是两层的别墅小楼。
    步入马车,里面的装饰更加让展白确定了自己的论调。
    所谓的“马车”内,卧室、客厅甚至是厨房、茅厕简直是应有尽有,而且还极尽奢华。
    如此大的面积,就是住上百十个人,也是丝毫不显拥挤。
    念怜儿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紧随其后的登车,然后便是一应十几名随身的侍女。
    “启程。”
    透过窗子,循声望去。
    马车的周围,百名展家的子弟整齐的跨上了一匹匹头长独角的玄马,而为首之人赫然是突然得来的“弟弟”展良垣。
    至于被展白救出的黑熊精,虽然异常的虚弱,依然还是给安排了一匹独角玄马。需知,这马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只有身份尊贵的展夫人以及侍女才有资格。至于男人,不仅没有资格甚至不屑坐,否则那会被人看做是懦弱的象征。当然,此次展白是个例外,可这依然让某些展家子弟心生鄙夷。
    展良垣一声号令,百十匹独角战马在骑士的操控下,仰天嘶鸣,前蹄踏空,一步间已是飞上天际。马车前的九头绝地玄猿则要安静的多了,缓缓的腾空而起,带动着马车升上半空,整个过程中,展白甚至没有感受到一丝的震颤。
    目送着展家之人,渐渐的消失在天际,青玉子牙关紧咬,最终还是忍受不住,颇为不忿的对身前的师尊问道,“师尊,那天赐展脉虽是不小,可也用不着咱们青衣门如此巴结奉承吧?”
    青衣门虽向来低调,可其声望在巨鹿之洲,却是绝大多数宗门、家族所不能比拟的,俨然有了一派超凡的气象。
    正是因为如此,青玉子才想不通,不过是天赐展脉而已,用得着自己的师尊亲自出马,阿谀奉承么?
    “哎,你真当为师愿意么?”青衣老者慨叹一声,但心里却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他之所以如此委曲求全,还不是奉了宗主之命。
    鼎洲跟地三洲一样,也有三洲,分别为春秋、巨鹿以及五胡。
    春秋之洲家天下,巨鹿之洲宗天下,五胡之洲妖天下,由此也不难可知,三大洲的社会形态有着极大的迥异。
    春秋之洲向来诸侯割据,各自为王;巨鹿之洲,则遍布着大大小小数之不尽的宗门家族;五胡之洲则可称得上是妖族林立,占山为王。
    三洲虽是泾渭分明,但彼此的联系却是极为密切,比如巨鹿之洲就有不少的修士,不屑于隐居山林,而向往朝堂的权势荣华,便会良禽择木而栖,进入春秋之洲,辅佐各自所看重的明主。相同的,有些五胡的妖族也会进入春秋,杀伐于战场之上。反之亦然,春秋的修士也有厌倦了尔虞我诈的,便退隐于巨鹿甚至五胡之洲。
    话题又扯远了,且说,这巨鹿之洲,地域可谓极为辽阔,治下之民何止亿万,大大小小的宗门家族更是多不胜数,形成了一个看似松散实则有序的统治阶层。
    宗门有大小,家族有强弱,就在这数以千万计的宗门势力中,真正站在金字塔尖的也不过是极少数而已。
    民间也以此编撰了几句歌谣。
    “三教九流遍鼎洲,昆仑、蜀山道之首,禅宗、密宗佛陀争,莘莘书院尊至圣。青衣混沌开桎梏,万花丛中一点红。法、杂、阴阳与纵横,天赐九姓都好胜。八十一宗流千古,叫使世间多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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